不是吧,真哭啦
郑昭昭和孟雎尔约定好在她小区门口见面。
她从早上醒来给孟雎尔发了消息后就在家里瘫着看电视剧,看到中午又睡了个午觉,醒来看时间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
郑昭昭在衣柜里随便抽了两件衣服,浅灰色无袖吊带和牛仔短裤,在身上抹了足够的防晒,走之前又去厨房拿了林玉燕今早上班前给她做好的蓝莓芝士挞,背着链条包出了门。
刚走出单元门郑昭昭就收到了孟雎尔的消息。
滚远点:【我到啦,等你等你( ^ v ^ )】
时间是三点二十,还有十分钟。
郑昭昭加速了步伐。
她不是鸽子,她只是喜欢卡点!
郑昭昭走到离孟雎尔十几米远的地方看到他,他今天穿了亮色的绿白相间的运动装,衬着那张脸越发精致晃眼,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孟雎尔从发消息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之后就不停地按着手机开关键看时间。
怎么还没来呀。
他正准备再发一条信息,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孟雎尔!”
郑昭昭走到他面前,“孟雎尔,你不热吗?”
孟雎尔穿着一身长袖长裤,怎么看都不像是不热的样子。
孟雎尔摇摇头,“还可以,这衣服料子很薄,很透气。”
“我的衣服颜色会不会太亮了?”孟雎尔暗戳戳地问她,眼睛盯紧她的脸,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郑昭昭站远几步又仔细看了一眼,“不会,很好看,很适合你。”
郑昭昭说的是实话,孟雎尔长相张扬艳丽,像是钩子一样勾人,再加上皮肤又白,比起那种沉闷的黑灰色,这种亮色的衣服反而更适合他。
孟雎尔从她嘴里听见好看两个字,看出她的表情不是作伪,这才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于是得意地哼了一声,“我也觉得超好看。”
郑昭昭听见他上扬的语调,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孟雎尔,我劝你适可而止,再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就要报警了。
“走吧,我先带你去附近的商业街逛逛,离这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郑昭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你渴不渴,要不要先去买奶茶?”
孟雎尔点点头,“好啊,那我们去买奶茶”
郑昭昭从包里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汗,她看了眼孟雎尔。
他怎么不出汗啊,这什么衣服,给她整一套!
宝喜欢!宝拿来!宝得到!
最近要少看点比害盟了,郑昭昭苦涩地想。
她在路上拦了辆出租,一打开车门就感受到充足的冷气,她靠在后座的座椅上,软塌塌的,像根面条。
孟雎尔与郑昭昭隔了一个座位,空调的冷风顺着衣服的空隙钻入他的身体,他学着郑昭昭把身体完全放松,仰头枕在靠枕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
“一共是十四块五,微信扫码就行。”
郑昭昭付了钱,一下车就带着孟雎尔奔向奶茶店。
奶茶店的人从店里排到了店外几米长,她看了眼其他的店也是这个情况,于是让孟雎尔先去排队,自己到店里拍了张价目表,又回到孟雎尔站着的位置和他一起排队。
郑昭昭把手机递给孟雎尔,“你看看想喝什么?”
芋泥珍珠啵啵奶绿、巧克力栗栗烤布蕾、柑橘凤梨旋风炸弹、抹茶乌龙奶绿...
看着这些奶茶的名字,孟雎尔沉默了。
“这都是什么东西啊?叫这种稀奇古怪名字的奶茶真的会有人买吗?肯定很难喝吧?”孟雎尔漂亮的眉毛拧到一起,表情满是嫌弃,“我要和你喝一样的。”
“行。”郑昭昭平静地微笑。
是我呢,买这种稀奇古怪名字奶茶的人就是你面前的我啊,孟雎尔。
今天气温高达三十七度,实在是热得过头,孟雎尔站在她身旁给她挡住些毒辣阳光,“昭昭你热不热啊,你进去吹风,我来排队吧。”
郑昭昭摇了摇头,她才不要,留他一个人在外面晒大太阳,自己去吹空调算什么。
十三分钟后两个人终于买到奶茶,一人捧着一杯柑橘凤梨旋风炸弹坐到了店里,郑昭昭刚吹了几分钟空调,整个人正在放空,就听见孟雎尔小声抱怨,“这里怎么都没包间啊。”
郑昭昭看向对面,他正低头吸着果茶,嘴巴嘟嘟囔囔不知道又在叽咕什么。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话,哪有人在奶茶店找包间的。
郑昭昭心里吐槽着孟雎尔,身子却转了个方向看向四周。
奶茶店里年轻人居多,都是十几二十岁的模样,因为处在商业街,所以会更吵闹一些,但此刻,不论男女,不管是在偷偷看还是光明正大地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孟雎尔身上,一刻不曾移开。
郑昭昭听见一些谈论。
那些言论声音并没有因为孟雎尔的存在而刻意减弱,所以轻易地传进她的耳朵。
“好漂亮啊,好想摸一把他的脸。”
“这个长相是我的菜啊。”
“那是他女朋友吗,看起来不像啊?”
“我想去要个微信,你和我一起吧。”
郑昭昭手中的奶茶杯瘪下去一点弧度。
怎么还有男生的声音啊!
孟雎尔很烦躁,捏着吸管不停地搅拌着杯底的冰块和水果片,极力压下眼底的阴晦。
那些眼神从他在外面开始排队的时候就没有停止过,到了店里尤甚,跟苍蝇一样甩都甩不掉。
明明是想和她一起开心地出来玩,怎么什么人都要来插一脚。
去死去死都去死。
阴暗的想法冒出来,被他很快压了下去。
不能生气,最起码不能在她面前生气。
郑昭昭站起身,拉了拉他袖子,把孟雎尔拉得回了神。
“走,先去吃个下午茶。”
孟雎尔跟在她身后走出店铺,身上那股压抑感逐渐散开,被强行压下去的阴暗想法也渐渐消弭。
他凑到郑昭昭身边,把头微微低下问她:“我们要去吃什么呀?”
郑昭昭咬着爆爆珠回他:“你想吃什么?不是下午茶也可以。”
孟雎尔仔细思考一番,“我想吃海鲜诶,昨天就想吃来着,但是实地考察完回家太晚了,就直接睡觉了,晚饭都没吃。”
郑昭昭想了想,“肉蟹煲,小龙虾,烤生蚝,生腌,捞汁,还是海鲜自助?”
对不起,以她贫瘠的脑子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吃的了。
“肉蟹煲是什么,没吃过,想尝尝。”
——
郑昭昭带他去了店里,给店主要了一个包厢,孟雎尔听到她要包厢的时候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郑昭昭和他坐在包厢里,在没上菜的时候把装着芝士挞的盒子放到桌上,“送你的,本来想刚刚在奶茶店给你的,但是当饭后甜点也不错。”
“你听见我在店里说的话了吗?”
“啊,你说那个。”郑昭昭把包放到衣物架上,“听见了,是我没考虑到,下次我们找这种有包间的地方吃饭。”
孟雎尔语气像春天的风一样柔,好像下一秒就要散去,“你怎么这么好呀。”
郑昭昭打开芝士挞的盒子,取出一块递给孟雎尔,底层是酥脆的挞皮,挞皮内填充了厚实的奶酪芝士,其上涂抹了厚厚一层奶油和蓝莓酱,顶端缀满了饱满的蓝莓。
可以看出她妈妈确实很感激孟雎尔。
“要不要先尝尝,我妈知道你给我把物理辅导及格后一定要感谢你,我让她做了蓝莓芝士挞,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就是没带勺子可能不太方便。”
孟雎尔没回答。
他用筷子先夹了顶上的蓝莓吃,然后再去吃芝士的部分,整个过程安静又沉默。
郑昭昭见他眉梢眼角透着些许愉悦,尤其是在吃掉蓝莓的时候,眼睛还会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小表情在他平静的脸上看着总有些违和。
她又看见孟雎尔舔掉手指上的一点蓝莓酱,表情甚至有点意犹未尽。
郑昭昭开口道:“你要是喜欢我下次还给你带。”
孟雎尔咽下嘴里的蓝莓芝士蛋糕,犹犹豫豫地说:“其实我不爱吃蓝莓,因为是你给的我才吃。”
少装,刚刚舔蓝莓酱的不是你?欲擒故纵是吧?
“不爱吃还舔蓝莓酱,一吃蓝莓就笑的时候可看不出你不喜欢。”
服务生正好端了肉蟹煲上桌,郑昭昭看着锅里的虾和蟹多得快要溢出来,为自己一开始找老板加了两份蟹的举动点了个赞。
她看肉蟹煲的眼神太专注,因此没注意到孟雎尔眼底那抹错愕。
他甚至等不到服务生出去就急迫地开口:“我什么时候爱吃了,我没有舔蓝莓酱,也没有在吃蓝莓的时候笑。”
郑昭昭终于知道那股违和感来源于何处。
“孟雎尔。”她微微蹙眉,“你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吗?”
郑昭昭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冒犯,但孟雎尔实在是太奇怪了,她很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他脸上的开心,只是为什么孟雎尔会那么坚决地说他不喜欢。
孟雎尔仿佛被什么击中,他心底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很酸涩,又很难过。
“我从小就不爱吃。”他眼神有些愣怔,直勾勾地盯着桌面,“我哥不爱吃,我也不爱吃,我们都不喜欢,我哥说蓝莓有股奇怪的酸味,他说跟吃木头没什么区别,每次吃水果他都把蓝莓挑出来....”
孟雎尔好像陷入自己的世界,话说得很快,似乎是不容许自己思考。
郑昭昭及时地打断他。
“所以是你哥不喜欢,还是你不喜欢。”
孟雎尔猛地停住,他从沉浸中抽离出来,看向郑昭昭。
郑昭昭很难形容他的眼神,就像有人突然打碎了他一直以来坚持的认知,他在短暂的震惊后会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构建新的认知。
而此刻,孟雎尔正一脸迷惘地看着她。
孟雎尔声音很轻,“那我是喜欢吃吗?”
郑昭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把芝士挞上的蓝莓取下来一半放到盘子里递到他面前,“你尝一尝,吃的时候会开心吗,还是讨厌,会觉得蓝莓很甜,还是有酸味,是吃了一个想再吃一个,还是吃一个就再也不想吃下一个。”
郑昭昭觉得自己像个幼儿园老师。
孟雎尔接过盘子,他没用筷子,直接用手指拿了蓝莓吃,郑昭昭盯着他的表情。
可惜她看到的只有孟雎尔苦大仇深的难过脸。
她转向热气腾腾的肉蟹煲,夹起一块蟹,掀开蟹壳开始操作,刚进行到吃蟹黄的步骤,她听到吸鼻子的声音。
不是吧,真哭啦。
她坚持抠了一块蟹黄吃进嘴里,这才抬头看向孟雎尔。
他眼圈红红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我喜欢。”孟雎尔打着磕巴说。
“我喜欢吃。”
“我...”
“好好好,我下次还给你带,蓝莓酱,蓝莓挞,蓝莓蛋糕,想吃什么给你带什么。”
所以快停止你那死出。
郑昭昭扭下一条蟹腿放在嘴里啃,把为数不多的蟹肉挤了出来。
蟹腿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一整只蟹的腿还不够她塞牙缝呢。
孟雎尔的声音低不可闻,“那怎么没一个人发现啊。”
“我不是看出来了吗。”郑昭昭把筷子塞他手里,“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你不是想尝尝吗?”
“应该不用我给你剥吧?我看你还没脆弱到那种地步。”
郑昭昭思索一瞬,给他用公筷夹了一个螃蟹放到他盘子里。
“好了,给你夹了螃蟹就不能让我给你剥了哦。”
孟雎尔兴致一直不高,郑昭昭在吃完后就提议让他回去整理心情,她出门的时候发现孟雎尔新换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店门口,孟雎尔还是有些恍惚,摆手和她说了再见就往车那边走。
郑昭昭一手拎着打包好的肉蟹煲,用空出来的手拉住他手腕,“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就慢慢尝试,这没什么的,别整得跟天塌了一样。”
孟雎尔深深看她一眼,点点头,拿着吃剩的蓝莓挞盒子上了车。
郑昭昭看着远去的车,叹了口气。
青春期的少年都这么脆弱吗?
周令颐从他一上车就发现他情绪不对,之前每次和郑昭昭见面回来都很开心,是吵架了吗?
“少爷...”
“闭嘴,开你的车。”
孟雎尔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令颐试图从后视镜看他表情,没看几秒,就被降下的挡板阻隔了视线。
看来心情真的很差啊。
——
孟雎尔回到孟家直接进了房间,直直地栽在床上。
从有记忆起孟家就只有他和孟逢声两个人,孟征赢每天不着家,佣人也不算是亲近之人,小时候的功课繁忙,和玩伴在一起的时间不多,那时候的孟逢声还没接管公司,于是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在一起看书学习。
是什么时候被影响的其实孟雎尔也不清楚,好像是从自己发烧之后开始的。
他惶恐不安,觉得身边每一个人都是有目的的接近,他在孟逢声身上感受不到太多对他的执着,于是只敢和他待在一起。
到了后来,孟逢声接管了公司,开始教他如何管理下属,如何看懂文件,如何谈判,如何对付公司的老顽固。
孟雎尔把孟逢声当做救命稻草一样的存在,于是在这种长期的相处和依赖中,他自然而然地染上孟逢声的习惯,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真实的喜好,只是生硬地安在自己身上。
但其实越是接触得久,孟雎尔越能感受到孟逢声的冷漠。
孟逢声和孟征赢一样,都只是因为他是他们最亲近的血脉才会对他特殊,如果除开这层血缘关系,他会变成和那些情妇的孩子一样,永永远远进不了他们的眼。
孟雎尔把头埋到枕头里,眼泪不知不觉地渗出来。
每个人都说喜欢他爱他,可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喜好。
郑昭昭却一眼就看出来了。
孟雎尔一直都知道,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爱和喜欢。
不管是家人,还是他最讨厌的那些追求者,一次都没有。
但是他不愿意承认,因为那样会显得他很可怜,可是在今天,郑昭昭把一切都打碎了,他被迫承认一切。
眼泪逐渐止住,孟雎尔吸了吸鼻子,静默很久。
没关系,以前有没有都无所谓,现在他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