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
郑昭昭晚上放学时看到熟悉的车，她装作没看见一样路过，走了一小段路后察觉到身后若有若无的身影，路人惊艳痴迷的目光让她一瞬间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她也当做没看见。
一路走回家后她给孟雎尔发了消息。
昭昭照照：【明天一天不用来找我，我有事】
滚远点：【什么事呀】
昭昭照照：【没什么，知道不用来找我就行，不用回复了】
第二天早上郑昭昭一个人去上学，晚上放学她走在路上再次看到身后的身影，躲躲藏藏在七拐八拐的小巷，她径直走过去，“出来。”
孟雎尔从后面的小巷探出一个头，郑昭昭直接把他从巷子里拉出来给了一脚，“你神经病啊！”
已经有人看过来，郑昭昭抬手把孟雎尔的帽子扣上，盖住他那张脸，“这么长时间，你就会玩这招是不是。”
为了不因为校外斗殴的原因被学校通报，郑昭昭拽着孟雎尔把他塞进车里按在后座就开始打。
孟雎尔仰躺在车后座，身子占了大半位置，郑昭昭坐在小小的空位处，手指用力掐着他脸颊肉，把孟雎尔脸颊掐得微微鼓起，很快出现红痕，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我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吗，你什么意思！”
“昨天一整天，今天早上，现在也是，一直跟着我，还以为我没看见是吗！”郑昭昭被他气得头脑发昏，“你非得这么做吗，都说了让你别来找我，你还这样！”
孟雎尔身子往座位里面挪了挪，给她余出一些空地，“你坐过来点，会挤到的。”
孟雎尔因为被郑昭昭掐住脸，说话含含糊糊，“我好想你，好难受啊，十几天没有见到你，我感觉要死掉了。”
孟雎尔的脸被她掐疼，也不反抗，任由她拿捏，“我只是跟着你，你不用在意我，把我当空气就好了。”
郑昭昭更生气了，她都要气死了，孟雎尔还在说些有的没的，于是拳头用力地打在他肩膀，打得孟雎尔发出闷哼。
“你从昨天早上跟到现在，还敢说十几天没见面，你干脆把我栓你身上算了！你那么多朋友不会去找他们啊，非要跟着我啊！”
孟雎尔闻言愣了一下，“不用你拴在我身上，我可以栓你身上的。”
郑昭昭脑子要冒烟了，“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说了别来找我别来找我，听不懂吗！”
“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你之前根本不这样，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郑昭昭没想到孟雎尔油盐不进。
孟雎尔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但他本人似乎丝毫未觉，一副疑惑的表情看着她。
“为什么不能来找你，我就是想每天都见到你啊，为什么你总是不想见我，我已经很听话了，可是我好想你。”
郑昭昭看着孟雎尔。
他好像根本不懂她为什么生气，不懂如何尊重，也不懂如何保持距离，就算她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他还是只顾自己。
郑昭昭不再说话，盯着他看了很久，眼神带上一些凉薄。
手腕被一只微凉细腻的手握住，手指滑过温热的湿意。
“我听话。”
“我以后都听话。”
“你别生我气。”
“别这么看着我。”
“我错了。”
郑昭昭一把甩开他的手，“少放屁，你每次都这么说，不出几天又黏上来。”
孟雎尔的脸终于被解放出来，双颊被掐得发红泛疼，他抓住郑昭昭的袖子不让她再抽回去，“我不来了，我听话，你说不让我来我就不来。”
“你别生我气。”
“我想让你多看看我，多和我待一会。”
郑昭昭的怒气降下去，头脑清醒过来，说话也有了逻辑，“我们可以说每天都在见面，我晚上放学的时间几乎都给了你，微信上也一直在和你聊天，你还想让我怎么陪着你，我不能有自己的空间吗？”
她那些朋友没一个和孟雎尔一样这么粘人的，就连她闺蜜那种娇气大小姐都不会这么粘着她。
孟雎尔的眼泪和他的表情形成两个极端，眼泪越多，表情越冷漠，他根本不能理解郑昭昭为什么要和他生气。
想和她在一起有错吗，想一直在她身边有错吗，如果郑昭昭想每天都和他在一起，他会很开心地答应她的。
郑昭昭冷下脸，“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许在没有我的允许下再找我。”
郑昭昭说完就要去开门，手刚握住把手就被人从身后猛地抱住。
孟雎尔语气尖锐，“你别走！”
郑昭昭被拉进一个温暖怀抱，香气几乎要将她裹得密不透风。
孟雎尔尝试平复语气，但因为太过刻意，声音反而有些走调，“你别走，我们还没谈完呢，你别走，你和我，和我继续说，不要生气。”
孟雎尔的表情终于崩塌，露出惶恐的内心，“不要走，不要生我的气，求求你。”
眼泪滴到她侧颈，潮湿滚烫，“我只是想见你，我好想见你，昭昭，你别生我气，别不理我。”
搞什么啊，只是吵个架而已，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又不是要绝交了。
虽然她刚刚的确动过这个念头吧。
郑昭昭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可怜又卑微，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郑昭昭试着掰开他，但没成功，她语气平静，并没有因为孟雎尔的哭泣心软，“你很过分，知道吗。我和你说过一次又一次，但你每次都记不住。”
“我有自己的生活，有朋友有家人，你不能这样未经我允许干涉我的生活，不管是之前贬低我朋友，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在我已经明确说明不让你来的情况下找过来，这都很过分。”
“我明白你性格粘人，我也愿意去接受这样的你 ，但是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触及到我的底线，我需要一个尊重我的朋友，而不是将我的需求和底线视若无物的朋友。”
“可是我很讨厌你身边的人，讨厌你总是想着她们。”
孟雎尔小心翼翼握住郑昭昭的手，被郑昭昭强硬地挣开，他也不再去握，只是抱着她。
“别再提她们了好不好，这里明明只有我们两个。”
“如果你干涉我的生活，我会很开心啊。”
“你想骂我身边的人也没关系，反正都是一群没脑子的贱人，你的确应该讨厌他们，不过我不会让你再见到那些人，你会被恶心到的。”
“我没有底线，你可以不尊重我的需求，我不用你尊重的。”
他语气软下来，声音也恢复正常，但还在发抖，“你可以随意对待我，就是不要不理我。”
郑昭昭震惊。
孟雎尔是不是抖m啊！
没办法交流，他根本就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郑昭昭终于明白，她不能按正常人的交流方式和孟雎尔沟通。
“那行，不提其他人，简单来说，你这么做让我很生气，生气到会一直一直不理你。”
孟雎尔不说话了。
“我会改的。”他好半晌才开口，像是做出巨大让步，“你说的话我会听，也不会再私自过来找你，我会忍住的。”
郑昭昭略微吃惊，她这么说话居然有用？
郑昭昭终于掰开孟雎尔，她转身看他，脸上哭得稀里哗啦，可怜至极。
郑昭昭抽了张纸擦去孟雎尔脸上的泪，孟雎尔下意识把脸往她手心里凑。
郑昭昭斟酌着开口，“这是最后一次了。”
孟雎尔立马顺杆爬握住她的手，“那你还生我气吗？还走不走了？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们一起回去吧？”
你别蹬鼻子上脸啊！刚刚吵完架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
好吧，其实她也很清楚孟雎尔的性格就是这样，目中无人，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就算对朋友也是一副厌烦的模样，现在能为她做出这种让步已经很可喜可贺了。
可是这明显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吧！
郑昭昭没精力再去说他，她抽回手，把纸塞给孟雎尔，“你自己擦，回去吧。”
孟雎尔坐在她身边，隔几秒就看她一次，郑昭昭全当没看见，不知道是不是闹得太厉害，就十分钟的路程，孟雎尔居然睡着了。
车子停在离小区门口有一段距离的角落，郑昭昭没有急着下去，她等了一会才叫醒孟雎尔。
孟雎尔迷糊着睁眼，看见她时下意识去蹭她，郑昭昭被他头发蹭得脸颊发痒，直接把他打醒，“你给我正常点。”
这都什么毛病。
郑昭昭背起书包，看着孟雎尔发红的眼圈和欲落未落的泪，他好像在等什么。
真受不了。
“别哭了，眼睛都要肿了。”
郑昭昭见他眼泪又要掉，“不许哭。”
“明天早上来找我，给你买的礼物到了。之后半个月都不许再找我。”
她看到孟雎尔明显想反驳的表情，立马又添了一句，“不许讨价还价。”
郑昭昭在他脸上擦了一把潮乎乎的眼泪，“就因为你总是这样，所以我才会生气。”
孟雎尔脸怎么这么滑啊！好嫉妒！
掐他脸的时候感觉跟摸羊脂玉一样，嫩嫩滑滑的，嫉妒！
她也想要这种皮肤，嫉妒！！
“礼物。”
孟雎尔哑着嗓子，把座位上被挤得皱巴巴的袋子递给她，郑昭昭喉头哽住。
“你真是。”
郑昭昭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她迟疑着开口，“半个月后接着一起走。”
孟雎尔得到郑昭昭的承诺，也不再哭了，抬起头望着她，目光幽幽，异常勾人。
“拉钩。”
都多大了还要拉钩！
郑昭昭伸出小指，孟雎尔勾住她，将拇指与她按在一起。
——
郑昭昭在早上给孟雎尔带了礼物，是一支钢笔。
孟雎尔的眼睛有一些肿，但丝毫不影响那张脸蛋的漂亮，他好像是忘记昨天两人刚刚大吵一架，自然而然地开始撒娇，“什么呀，专门给我买的吗，你怎么知道你上次送我的那只笔都要用旧了。”
郑昭昭跟他坐上车，孟雎尔不再看礼物，转身看向她，“半个月后我再来找你，你要记得想我。不要不回我信息，我会好难过的。”
又开始了！
郑昭昭把他黏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扒拉下去，“你给我老实点，再敢偷偷跟着我就打死你。”
她说的太没威慑力，以至于孟雎尔像是被逗笑了一样，他语气轻轻，又在撒娇，“你才舍不得呢。”
“昨天掐我脸的时候都不敢用力，肯定很心疼我吧。”
他摸上自己的脸，“但其实还是疼，今天洗脸的时候还在疼呢。”
郑昭昭看了一眼他的脸。
昨天她明明没有掐得很用力啊，孟雎尔皮肤一看就很嫩，虽然自己那个时候很生气，但有在收着力气的。
孟雎尔见她看过来，眼睛垂下去，装出一副可怜相，“你给我揉揉，好疼啊。”
郑昭昭立马给了他一拳，“又装！”
郑昭昭下车前给孟雎尔抓了一把糖，在路口转了几个弯就消失在他视线中，孟雎尔的笑容在看不到她时就消失，面色沉郁。
郑昭昭昨天那么生气，今天还是给他带了礼物和糖。
都是自己的原因。
都是因为自己压不住想她的念头，把她吓到了她才会生气的。
都是他的错。
孟雎尔面色扭曲，“好恶心，你就不能控制一下吗。”
他点开手机。
滚远点：【最近半个月多注意她身边的人，别让那些人靠近她，有情况立马告诉我】
sidh：【好。】
——
郑昭昭接下来半个月的确再没见过孟雎尔，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踪迹，她松了口气。
孟雎尔最近越来越奇怪了，等到高考完一定要赶紧跑才行。
就上次孟雎尔哭的情况来看，她要是在那时候提出类似绝交的要求，孟雎尔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所以只能暂时先稳住他。
她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
郑昭昭把早餐喝完的粥杯扔进垃圾桶，进教室时看到温如辛早早坐在许秋的位置上，似乎是在看她。
温如辛的气色和身体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这段时间也没再流过鼻血，的确如他所说在一步步好起来。
“你怎么每天都来这么早，不困吗？”
高中生怎么可以这么有活力，这不正常！
“不困，之前在家里也是这个时间起床。”温如辛冲她招手，“快过来，给你带了水果。”
郑昭昭坐在位置上，笑得眼睛弯弯，“什么水果啊？”
温如辛拿出一个透明盒子打开，里面是处理好的草莓芭乐和菠萝，切成了小块，还贴心地放了叉子。
温如辛把叉子递给她，“我带了两份，给周围的同学分了一份，这份是只给你的。”
热意爬上脸颊，郑昭昭愉悦的表情藏不住，眉梢眼角都是快乐的气氛。
温如辛把她的卷子和书本摆好，“你慢慢吃，不着急，吃完再学。”
郑昭昭看了一眼斜后方林静婉的位置，发现林静婉正暗搓搓地给她比着手势。
一个爱心。
郑昭昭咽下嘴里的草莓，给她比了一个中指。
郑昭昭吃了十分钟，把最后一块芭乐吃掉，她打了个嗝，随即尴尬地闭上眼，脸上的热度逐渐明显。
怎么能在喜欢的人面前打嗝啊啊啊！
“明天给你带点别的怎么样？”
温如辛根本不在意她那个嗝，“家里还买了梅子，明天给你带，除了今天吃的这些之外，想不想吃橙子？”
郑昭昭不敢说话，她怕又打嗝。
“那有什么，和我不要这么见外啊。”温如辛放轻声音哄她，“我们关系很好了，不是吗？”
脸更烫了。
“....要橙子。”
“好。”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郑昭昭在桌子上睡得正香，许秋拍拍她脑袋，“走了走了，上体育去了。”
郑昭昭挣扎着从手臂中抬起脑袋，眼睛还睁不开，看东西都是虚影，懵懵地站起身往教室外走。
“看路，有台阶。”
郑昭昭一手撑在前排的桌子上，另一手被人扶住，清润的嗓音如春风一般轻柔，“还没睡醒？”
郑昭昭被台阶一绊彻底清醒，温如辛离她太近，扶住她胳膊的手热意不断传来。
郑昭昭迅速挣开他跑到许秋身边，抱住许秋胳膊去操场，温如辛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摇摇头，有些失笑。
操场集合后集体跑两圈半，郑昭昭站在第一排，和其他人一起故意跑得慢悠悠，但就算如此她还是喘得面红耳赤，跑完后整个人几乎要瘫在地上。
体育老师带着全班做了拉伸后就开始自由活动，郑昭昭坐在草地上休息，感觉腿都软掉。
林静婉一群人去器材室拿了羽毛球拍在打羽毛球，她们知道郑昭昭的弱鸡样，也没打算叫她，郑昭昭一个人坐着吹风，让微凉的风带走脸上的热气。
“很累吗？”
温如辛坐到她身边。
郑昭昭苦着脸，“感觉要死了。”
“那你八百米怎么跑下来的？”
“气喘如牛，每一秒都感觉要死了。”
她听见温如辛的笑声。
“笑什么！体质差就是这样的！”
就算是温如辛也不能嘲笑她！
郑昭昭看着操场远处踢球的男生说道：“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啊？”
像这样可以放松地玩一整节课的课程只有一周一次的体育。
“看见你一个人，想来找你。”
郑昭昭脑子要变成浆糊。
“你好烦啊。”
温如辛扭头看她，“真的吗？”
温如辛坐在郑昭昭身边，阳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宁静又温和，微风吹起他黑色碎发，唇边溢出的浅笑荡出涟漪包围着她。
郑昭昭只觉得自己浸在一汪春水中。
“也没有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