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2 章
找到康斯坦丁比找到记忆之钥麻烦得多。
距离记忆之钥到手已经过去了一周多，众人还是对寻找康斯坦丁一事毫无头绪。大家甚至都把心思动到了哈利·奥斯本的身上。娜塔莎公开提议把记忆之钥还给哈利·奥斯本，让他当个完美的诱饵。
如果说康斯坦丁是因为出于对布鲁斯和戴安娜的提防而迟迟不现身，说不定会对拿着记忆之钥的哈利出手。
但这个议题几经讨论还是被废弃了。
以史蒂夫为代表的一派认为和康斯坦丁的合作要真诚且坦率，而以娜塔莎为代表的一派则认为先把康斯坦丁捉到再说商量合作的事。双方各有道理，争执不下。
艾普尔在这场持续多日的争论中，敏锐地发现向来很有决断力的布鲁斯显得有些犹豫不决。至少，他由着双方争执了两天都没站出来发表点明确的看法。
这和布鲁斯往日的做派很不一样。
直觉告诉艾普尔，布鲁斯已经有了计划，只是迟迟不肯与众人共享。
以艾普尔对布鲁斯的了解，有了计划却不公开，无非就两个原因，要么，那个计划不完美，而布鲁斯还在思考如何让其变得完美；要么，那个计划会招来非议，最终以众人反对而不被通过。
通常情况下，第二个情况发生的概率更高。
艾普尔用手支着下巴，出神地望着布鲁斯。她的脑子里已经开始竭尽全力地猜想那会是一个怎样背德且离谱的计划。
“看出来什么了？”
“欸？”艾普尔惊了一跳。
布鲁斯转过脸，神色平静地看向艾普尔：“你盯着我发了六分钟的呆了，是在我脸上找到什么答案了么？”
众人闻言，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艾普尔。
艾普尔厚脸厚皮，她很是坦率地摇了一下头：“还在猜。”
“猜？”
“我猜你已经有计划了。”艾普尔毫不怯懦地回答道。
布鲁斯垂下了视线：“很可惜，这次你猜错了。”
众人那份因为艾普尔的话而点燃的希望，此刻很快熄灭了。
虽然大家不是没疑惑布鲁斯有点反常的行为，但没有一个人会认为布鲁斯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他向来没什么罪恶感，如果有计划，不管是多离谱，他都会摆到台面上来。如果没有，那八成还算不上一个计划。而眼下，大家最不需要的，就是被没有意义的讨论耗费时间。
简短的例行会结束后，众人各自回到各自的任务岗位上去了。
而艾普尔，还赖在蝙蝠洞没离开。
“你真的没计划？”艾普尔用一种明晃晃的怀疑语气问道。
布鲁斯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反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有计划？”
“直觉。”
布鲁斯抬眼，露出不赞同的表情：“我可不觉得这是你该交出来的答案。”
“你的语气像是大学老师。”
“你不总是这样对外描述我的么？你的私人导师。”布鲁斯语气里夹杂着一点点嘲讽的味道。
艾普尔皱起了眉头，她盯着布鲁斯的脸看了许久，仿佛要看穿布鲁斯的外表，深入他的灵魂去探寻某个真相。
布鲁斯被艾普尔的视线弄得有些烦躁：“你一直盯着我是打算干什么。”
“你不对劲。”艾普尔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肯定有事瞒着我们。”
“你的直觉？”
“你以前看不起我的时候会直截了当地指出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阴阳怪气。”艾普尔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十分笃定。
布鲁斯有点烦躁地将整理好的资料推到一旁：“也许你只是不够了解我。”
“又或许，你确实表现得异常。”
布鲁斯终于认真地看向了艾普尔。这时他才发现，艾普尔并没有开玩笑，她表现得格外认真，一点也不像是故意胡搅蛮缠。
“所以……你是有计划了么？”艾普尔放轻了语气问道。
布鲁斯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
“那你为什么表现得这么奇怪？”
布鲁斯沉默以对。
艾普尔思索了片刻：“你在忧心……找到康斯坦丁之后的事？回溯之后的事？”
布鲁斯不自觉地长出了一口气，他换了个坐姿，斜依着座椅靠背，但视线却没有从艾普尔的脸上移开。
艾普尔从布鲁斯那张冰山般的脸孔上读到了一个肯定的回答。
“能让你这样心神不宁……是因为成功率不高？”
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念头突然浮现在布鲁斯的心头。
如果……他尝试着坦率面对艾普尔会怎样？如果他坦率面对自己会怎样？将抉择权交到艾普尔手上会成为一个正确的选择么？
如果艾普尔做出错误的抉择……他能就此痛下杀手么？
布鲁斯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他一直在试图寻找一个能保全艾普尔的方法。但他从一开始也很清楚，如果这样的方法找不到，如果艾普尔必须成为牺牲品，那么只有他可以成为那个操持献祭仪式的人。
这是他的宿命。
“我有确保百分百成功的方法，至少理论上是这样。”布鲁斯轻轻眨了一下眼，用近乎冷漠的语气说道。
艾普尔愣了一下：“这不是好事么？”
“不一定对所有人都是好事。”布鲁斯如是说道。
艾普尔被布鲁斯的回答弄懵了。
那个荒谬的念头在布鲁斯的脑海中越发清晰了，艾普尔懵懵懂懂的脸就近在眼前。他听见自己心底的呼唤，那是长久以来被他的理智死死压住的呼唤。
“如果……”布鲁斯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那一刻，他仿佛脱离了身体，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百分百的成功，代价是你的命呢？”
艾普尔傻了。她下意识地回答道：“那我会觉得你开的这个玩笑真的很恶劣，而且一点也不好笑。”
布鲁斯看向自己的手，片刻后又将视线移到艾普尔那张震惊还未完全褪去的脸庞上：“你对戴安娜说，你爱我。”
艾普尔吓了一跳，她第一个反应是戴安娜出卖了她。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戴安娜不是那种会背后告密的人，八成是布鲁斯通过其他方式得知了她和戴安娜的谈话。毕竟这是韦恩庄园，布鲁斯要知道这些事，也并不难。
左右布鲁斯已经知道了，虽然当面这样说破是有点让人难为情，但艾普尔并不打算在这里退缩。
她坦率地点头：“我说过，看来你也听到了。”
“我确实听到了。我还听到……你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我？”
此刻艾普尔已经完全不觉得尴尬了：“那我打动了你么？”
布鲁斯盯着艾普尔的脸，半晌，他轻声道：“你并不危险，你也从未失败过。但你的困惑……确实很动人。”
艾普尔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布鲁斯的表情却丝毫未变：“但如果……我要取你性命，你还会有这样的想法么？”
艾普尔回味过来了，布鲁斯没有开玩笑。他的脑海里确实有一个以她性命为代价的胜利方案。
那一瞬间，艾普尔有点想哭。但她却并没有表现出来。虚假的记忆和第一次在浴室里看见布鲁斯的回忆齐齐涌上心头。
艾普尔觉得很是委屈。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因为这毫不起眼的魔法抗体被系统选中。被系统篡改了记忆还吃了这么多苦，到头来……等着她的居然是死亡？
任何人在这样的境况下都有崩溃的权利。
但艾普尔没有，布鲁斯冷静的目光让她的理智牢牢拴住了那股委屈的情绪。
她有点勉强地笑了一下，但很快又觉得自己不需要勉强微笑，索性又绷起了脸。
布鲁斯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艾普尔的反应。
艾普尔垂下视线想了好一会儿：“你是想问我……会不会后悔么？”
布鲁斯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怜悯的神色：“你也可以这样认为。”
“我觉得这和很多因素都有关系，但主要取决于你的想法。”艾普尔微微偏着头，迎上布鲁斯的视线，“比如……这是唯一的办法吗？比如……如果我……牺牲的话，一定能让一切恢复正常吗？还有就是……你会难过吗？”
“对我而言，最困难在于……”布鲁斯犹豫了片刻，“我知道这种痛苦不会持续太久。”
艾普尔无精打采地垂下头：“我知道了，所有人都必须忘记这一切。但我会是个麻烦，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