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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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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乔枳,清河县令的二女儿,自小虽总受磋磨,但面子还是有的。

譬如我的母亲,每每我犯下她眼中的错事后,她对外只称乔枳顽劣,罚去柴房思过,并不会将少吃少穿放在明面上。

如今,我曾经一起喝酒吃肉的好朋友,竟让我为他风月中的破事前去苏府,在苏逸面前说说好话。

苏逸……

这位苏逸,不是旁人,恰好是苏淮堂弟,是他将玉佩交之于我,说我日后可凭此与他联络的人。

若我是苏逸,竟有人来为觊觎心爱女子的仇敌开脱,日后又恬不知耻寻他相助,一张脸岂不黑成墨了?

原先以为五十两劝说费唾手可得,这下只能放弃,我面无表情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

景羽跟着想站起,被我按住肩,依旧坐在石阶上。

“乔枳?”

他的声音充满犹疑,似乎也已预知到不妙。

我本想礼貌微笑,笑到一半再笑不出来,继续冷着脸,语气很沉痛,“我帮不了你。”

“你——”景羽正欲说什么,我抢先一步,先说出口,“今日这事,你就当从未告之于我。”

“我——”

“咳咳,不要胡言乱语,我不认的。”

“好自为之!”语尽至此,我怅然叹声气,心想阿爹从前的教导果然没错,旁人的东西不要觊觎,不论是景羽对那白洛,还是我对他的五十两银子。

我转身往府中走去,身后传来景羽不甘心的喊话,说我不够义气,又说若他若得不到苏家原谅,该如何凄惨……

后半句话,确实是这个理!

清河远离京都,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在此的世家寥寥,有头脸的人家也只伶仃几户。

我阿爹身为县令,其威望自不必说,除此之外,便是世代书香的苏氏一族,至于富商顾氏,那是后起之秀。

而以镖局营生的景氏,两相对比,明眼人还是知道谁家不该得罪。

此次景明无意中和苏逸拳脚,想来苏家不会深究,但若景家不主动道歉求解,嫌隙既生,日后见面终究有些难看。

我回到自己屋中,闭目沉思。

少倾,小厮来报,说顾家小姐顾清柔前来拜访。

我的眼眸一瞬睁开,让他快将人请进来。

不同景羽,顾清柔于我,不全算酒肉朋友。

我初遇顾清柔时,不知她是顾家长女,见她在庙中供奉香火钱,一掷千金,阔绰得令我惊罕,竟为她痛惜银两。

那时暮色西沉,我赶着要去县衙与阿姐汇合回府,因而飞快走到她面前,说话很急,叮嘱道:

“姑娘,没必要捐出这么多香火钱,这间小庙就算为佛像铸满金身,也会剩下许多余钱,被有心人偷盗走。”

顾清柔跪在蒲团上,仰头看我,问:“你是何人,叫什么名字?”

我扭头看天色,并没有听清,继续劝诫:“再说,有心愿去做便好,求有何用呢?”

我原以为这事会像以往一样,成为府外逍遥的微末小事,不再被提起。

没过两日,府上却忽然收到顾家拜帖,上面言之凿凿说是我的朋友,要来府中一叙。

我的母亲拿着拜帖,疑狐的看向我,问我是否属实?我心中好奇顾家长女是何模样,又觉得应该是个有趣的人,很想见一见,因而硬着头皮扯谎,对母亲道是早年同阿爹住在县衙时,遇见的一位朋友。

后来顾清柔来府,我定睛看去,可不就是那日在庙上豪掷千金的姑娘?

日后聊起当初,彼此都觉得是段不可多得的缘分。

我刚起身,已能听到顾清柔于屋外唤我“阿枳”,继而她走进屋内,踏入门槛的绣鞋精致,金丝熠熠。

“呦,狐裘汤婆子,穿戴倒齐全,看来在雪地打滚,你也不会冷。”

我微微扬起嘴角,面上平和,眸中却有笑意。

顾清柔见此,显出的一点顾忌也立刻消散,依旧表现出从前的桀骜与洒脱。

“想必你是昨夜回来的,我听伙计说今早看到你身影,于是赶来,”她自我身旁坐下,接过我递来的一盏茶,“我想你此刻该忙完,短时想不起着人通知我。”

确实如此,平日顾清柔行事豪放,此时如此心细,我微笑着,想起什么,将方才景羽之事讲给她听。

“他一贯荒唐!”顾清柔挑了下眉,不解恨般又啐道,“活该!!”

“顾大小姐真不打算帮忙?”我摇摇头,心中了然,“顾家与外贸易,时常需要镖局押送货物,不如这次卖他一个人情?他是景家独子,总要接任家业的,跑不了。”

顾清柔微微讶异,脸上浮现出踌躇的神情,有些被说动。

“上次之事他还未向我道歉,这次我上赶着去帮忙,面子何在?!”

哦对了,顾清柔能如此与我相处怡然,还归因于我们有许多共同点,死要面子,便是其一。

我施施然笑道:“面子是一时的,好处却很长久,这比生意其实很划算。”

顾清柔心念动摇,沉吟着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我:“怎么?你最近很缺钱?”

我想到飞了的五十两,一阵懊恼与怅然,承认自己打算做生意,很缺银子。

若算财力,顾清柔实在比景羽雄厚许多,我将盘算落在这两人身上,最后选择景羽,却有三个原因:

一来,景羽此人心志不高,喜爱风月,有义气又与我私交不多,先前无需与他费舌。

二来,日后我或许也需要景家帮助,借此放长线钓大鱼,有利。

最后,也是我对顾清柔的一点私心:顾家是清河最大的富商,管治近乎七成生意,我若想从中分羹,恐与顾清柔生分,一时竟也不想找她,只先躲着。

但看这次躲不了。

或许我沉默太久,让顾清柔明白一二,她抿唇看我,终于忍不住,哼声重重敲我的脑袋。

“乔枳!你个没良心的!从前我便知道你心思重,如今竟也开始提防我?!”

我忍痛去摸自己可怜的额头,眸光闪闪,心想真是虎虎生威的顾大小姐啊,下手半分不留情。

那厢,顾清柔已将荷包中的一块令牌拿出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面色虽是冷的,可说出的话愤愤又别扭。

“你需要多少,我只当是借你的——”

“这……”我犹豫起来。

“算三成利息,这还不收?”顾清柔挑了挑眉。

我微笑起来,想了想,叹息道:“将来我或许会抢顾家生意,你可不要后悔。”

顾清柔也微笑起来,“你若能让我穷困潦倒,那也是本事,不过——”她不再说下去,目光透过我,落在窗前的瓶中寒梅上,“不过你不会。”

顾清柔离开乔府后,直奔苏家去了,我握着她那块令牌,仰面睡在榻上,暮色四起,屋中慢慢暗下来。

没有小丫鬟送来吃的,我撑到半夜终于熬不住,起身去小厨房寻吃。

远远见母亲房中烛光未息。

直到此刻,我也无法猜测母亲心思。

这些年来,她和阿爹不冷不热的过着,明面上举案齐眉,实则关起门来,两厢防备。

我有这念头,不只因她从前待我不算太好。只因阿爹曾在我面前怅然叹息,艾艾切切问我阿枳,若以后阿爹先走,你母亲一人孤零零的,你待如何?

人呐,年岁一上来就会多想。我阿爹确实比我母亲大十五载春秋,有这顾虑也算正常,却没想今日一语成谶。

我又在府中休整几日,四周皆系了白绸,在萧索的冷风中翻动着,府中一片愁云惨淡。

母亲始终在房中,自那日她与我谈话后,便不再找我。

我将顾清柔给的令牌放入怀中,出了府门。在心中感慨如今自己倒出入自由,直奔顾家钱庄。

顾家伙计见到令牌,对我毕恭毕敬,大抵顾清柔事先与他们交代过。

我取了二百两白银,立下字据。

年幼时,与阿爹住在县衙,达官显贵见过,平民布衣见过,四海商人也见过。

阿爹把那些商人都当做朋友,听他们讲走南闯北的事迹,我缩在角落,也静静听着。

没想到如今自己也走了从商的路,大概受儿时影响。

我将银票贴身放入怀中,至一间茶肆坐下,听台上说书先生压着腔调说故事。

说实话到现在我心中还如腾云驾雾,恍恍然不知今兮。

我忽然想:若身边能有人同我坐在一处,听我说说话,那就太好了。

可到底没有。

左思右想间,说书先生果然说到宫闱之事。舌烂金花,将我阿姐的美貌吹成天上神仙,而后话锋一转,说起自县令离世后,乔妃如何心伤,帝王如何安慰她云云。

总之说者落泪,闻者伤心,一时茶肆弥漫着悲凉的氛围。

我挑了挑眉,心知此刻也该出去,免得落人耳目,于是向外走。

忽听得一人高声痛呼:“乔县令真是可惜呀!”

听音色,只是一个少年。

我忍不住回头去看,果然见一少年,墨发黑衣,松竹般立在那里。

他身旁家仆模样的人,小声而慌张的劝道,哎呀,少爷快不要再说了!

口音听起来像来自别处。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向我看来,目光短短一碰,他倒先弯眸笑了,唇形微动,声音很小。

我觉得那是一句“我认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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