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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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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云梯有几段路既长又陡,让宁天烛直呼建造的人没良心。都是修仙界了,你凭空移两段路过来又能怎么着。非得让人抖着心脏、颤着脚步,顺着那石阶、扒着那山崖锁链往上一点点的爬。稍微不注意就一个咕噜滚下去,随着那不结实的碎石一起往下坠。

正在宁天烛想着若是真有人掉下去可怎么办时,身边一位稍微瘦削一点的女子一个手没抓稳就往后仰了过去。

宁天烛头皮一炸转头看去。

只见电光火石间一飞剑飞来,上面的人揪住女子衣领往高处抛去。宁天烛抬头看见原来半空中竟有灵兽车待着。

行,还算归一宗有良心。就说这大宗门怎么可能枉顾人们死活,那不成了邪修了?原来是嘴硬心软。

宁天烛继续气喘吁吁地往上爬去,她体力实在不济只好走走歇歇,此时人和人之间已经拉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有可能百阶之内只有自己。

她调整了下呼吸再次起身,然而却惊讶地看到不久前的看不开的某位金主爸爸气喘吁吁、步履蹒跚又极为艰难地往上爬着。

两个人一前一后,她听到身后的喘息越发粗重起来像破旧的风车,宁天烛颦了颦眉转头看过去,惊愕地发现男人嘴唇边溢出了血,连带着面颊也变得青紫。她心里一跳,想起了登云梯将人压成肉泥的谣言。莫非为真?

宁天烛连忙叫道:“等下!你…………”

话没落地,男人脚下一个打滑眼看就要磕到石阶上,这一磕以他现在的状态不得磕到面目全非昏过去?

宁天烛急往下迈了个台阶。

然而她的手还没伸出去,只见远处一阵风,有人飞起一脚把男人踹到了一旁的山林中。来人红衣飘然——正是路生。

宁天烛呃了一声收回了脚,路生回头看向她。

虽然但是。

“谁教你这么救人的?”

路生看了看剩下的路程,抬腿向上走,道:“霍师兄。”

宁天烛不意竟又从别人口中听到了霍无双的名字,不过想了一瞬便不在意了。

霍无双是当今剑道第一人,她如今拜入归一宗想必不光时常能听到,还有可能会见到他,所以还是早些适应为好。况且她可是立誓要打败第一剑修的女人!怎么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看着往上走的人,她问道:“也是第一剑修教你救人的时候把自己救进来的吗?”

要知道,这登云梯免疫一切灵力术法,就算是第一剑修来到这上面也得和众人一样一步一台阶。

宁天烛看了看旁边的土地树林,要想不被登云梯束缚,只要离开它就好,只是那样就会被归一宗判断为失败。但路生早已经是归一宗的弟子,想必也爬过登云梯了,怎么救了人不走,还跟她一样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是爱好吗?

可怕的爱好。

不管是不是爱好反正路生的大长腿蹭蹭两步就走没了影,石阶上寂静又剩宁天烛一个人,她紧了紧自己包袱然后继续往上爬。

上面的石阶好像有些不太一样,宁天烛也看不出哪里不一样,然而给她的感觉就是变了。太阳已经落山,夜色沉寂,她一步一步在疲惫中努力提起警惕心往上走着,殊不知问道场上的一群人也在看着她一步一步往上走着。

众人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向上赞叹道:“心性确实不错。而且体力也属于中等。”

一名粗狂点的峰主冲旁边人伸手道:“快,给钱。”

旁边人一巴掌拍了过去:“给个屁,还没彻底上来呢。”

原是有人拿宁天烛开了赌局。

正在众人焦灼间,有人道:“前面那人谁?停那不动好久了,谁在问心那里看着呢?还不动手。”如果陷入问心太久出不来是会变成傻子的。

水镜画面调转,掌门颦了颦眉。众人也认了出来,原是路生。于是不禁看向掌门跟霍无双。

很少有已经入宗门的弟子重走问心的情况发生,因为问心问心,问的是你自己的本心。年岁越长经历的事情越多,这一段路也就越不好走,毕竟这问心可不管你修为多高,只问你对不对得起自己的本心。若说秉直刚正者有、坚持正道者多,可是活到最后,少有人敢说一句无愧于心的。因此,只有少数做了错事而宗门无法定夺的弟子才会去走这条路。

燕鎏风道:“看来上次的事情他没能走出来。”

旁边的峰主道:“走不走出来先把人救出来再说啊。”

有人叹了口气:“这孩子,都到这个境界了也不想想问心是好走的吗。”接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前面的霍无双闭了嘴。

掌门叹了口气传音弟子问路生停在那里多久了。

弟子回答:“半个时辰了。”

霍无双出声道:“我去将他拎回来。”说罢起身离开。

那边宁天烛爬了半天又看到了路生,还琢磨了一刻路生是不是搁这嘲讽她爬的慢呢,结果待他气喘吁吁地走到他跟前,发现他双眼无神盯着空中,好像陷入了魔怔中。

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看了看旁边立着的监察的弟子没什么反应,于是又伸手戳了戳他。

监察弟子清了清嗓子:“无事不要在此多留。”

宁天烛问:“他这是怎么了?”

监察弟子道:“问心路查问本心,若本心偏移则陷入幻境。轻者可轻易挣脱,明心静性。重者则困于混沌,魂消九天。”

宁天烛哦了一声,又问:“那我在这里待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没出来?还是说这个时间不算久?”

监察弟子没再回应,只催促她早些离去。

宁天烛看了看上方不远的台阶然后准备离开,但是刚一回头她就瞥到了什么,便又看向路生。随即脚步停了停默然道:“那流鼻血也是正常的吗?”

上一个这样子的已经被紧急踢出去了啊。

监察弟子一怔道:“什么?”

宁天烛道:“流鼻血。”

监察弟子连忙乘着飞剑往前飞了飞果真看到路生流了鼻血,顿时变得慌张起来。

“这这…………”

宁天烛也意识到不对劲,问道:“如果不对那你还不快把他拎出去?!”

监察弟子手足无措道:“路师叔说过不让我们插手的。这这这……”

眼看路生眼底下竟然也流了血泪,宁天烛急了,道:“别这了!快啊……卧槽!快快快!要出人命了!”

监察弟子哭丧着脸就是不敢动弹,随即将传言中唯一会重走此路的弟子的事情告知于宁天烛。

宁天烛道:“所以他说他是来受罚的?你们接到刑罚堂的通知了吗?难道你们这里处罚弟子都不通知一下你们这些算是‘监刑者’的吗?还是说是他自己对你们说他是来受罚的?”

而且受罚不从最底下走,而是踹下人接着别人的路走吗?也看不出路生竟然是个这么嚣张的人啊。尤其是今天还是招收弟子的时候,让路生来受罚是为了杀鸡儆猴吓吓他们这帮愣头青?然而他们这帮愣头青都不知道什么问不问心的,这样做也根本起不到作用。

监察弟子愣了愣道:“那倒都没有,路师叔只说谁都不要管他。”

宁天烛吸了口气道:“那就是他在发癫,快把他拎出去!”

监察弟子震惊于她的用词,然而仍旧不肯动手。

宁天烛道:“又怎么了!”

监察弟子快哭了,完全没想到自己能摊上这事。他红着眼眶咬牙道:“路师叔是掌门弟子,而且而且…………”

宁天烛抬了抬手:“懂了,我懂了。”害怕救了人还会被打击报复。

她将自己的包袱三下五除二扔到了地上,然后抬手就把路生往地上推,监察弟子瞪大了眼睛想伸手又不敢伸。

只见宁天烛拖着人的头拖到了石阶的边沿然后瘫坐在地,双脚把人横踢了出去,接着往前爬了爬在台阶上俯身看他的情况。

路生正好磕到树上发出闷哼,双眼清明过来,然后下意识反手将眼前的黑影推了出去,他半坐起身茫然地看着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看着他的宁天烛。

宁天烛嘶了一声道:“朋友,你要杀了我吗?”

路生愣了一下,随即从地上爬了起来颦了颦眉,接着一句话没说抿了抿唇又要往里走。

监察弟子道:“路师叔……”

地上喘息的宁天烛大声宣布道:“我劝你不要昂,你再来一次我就没那么温柔了,我会把你当皮球一样踢出去的!”

路生垂眸看向她面无表情。

宁天烛冲路生又扯了扯嘴,这动作牵扯到受伤的半边脸而出现丝丝拉拉的疼痛,她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冷声道:“死可以,麻烦下次别死我面前。”

御剑赶到的霍无双听到这句话怔了怔,他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两步,看到了路生面前瘫做在地上的人。包袱被她扔了一地,她的额头脖颈也全是黏腻的汗,那半边笑容扭曲着实不好看。然而霍无双的心却莫名紧了紧。

意识到后,下一秒他面色变了变,下颌也紧绷起来。

“路生。”冷酷威严的声音传来,让放狠话的宁天烛僵了僵,也让闹脾气的路生僵了僵。

宁天烛下意识收了收四仰八叉的手臂和腿然后抬头看了看路生,试图传递自己幸灾乐祸并同病相怜的情绪。

朋友,你完了。

然而尽管如此宁天烛还是闲不住那张终于能够从心的嘴轻声道:“朋友,你怎么不动弹了?”

“是天生不爱动弹吗?”

监察弟子脸色拘谨,撇了宁天烛一眼,实在不知她到底如何能如此洒脱不羁的,还是说她根本不知道来人是谁?

“剑尊。”他连忙走上前去对着第一剑修行礼,试图告诉这胆大包天的新弟子别狂了,这位就是你佩服的第一剑修。

来归一宗的大半弟子谁没听说过第一剑修的名字?大半都是被第一剑修的能力吸引来的。

监察弟子觉得没可能还有人在知道对方是第一剑修后还如此举止无状的。毕竟那可是以一举之力肃清西域和北域禁地的第一剑修,百年超凡第一人!但凡学剑的、有野心的谁不想让第一剑修指导两句?

地上宁天烛侧头看到了冷着一张脸的霍无双走了过来,这气势确实还挺让人害怕的,不过一想到她现在是自由身,宁天烛又觉得天地间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她努力起了起身,站在问心路上晃了两晃站稳了,然后冲霍无双不伦不类地拱了个手,顶着那张还没褪去浮肿的带着纱布的半边脸,看似乖觉又隐匿散漫地道:“剑尊。”

霍无双的目光便又从僵立的路生身上落到了她身上。

他心想:这女子禀性看起来与他全然不合。

然而却又忍不住问自己————这世间与他不合的人多了,为何独独见到她才下此定论?

宁天烛感到霍无双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一息就离开了,其实她也很好奇,这霍剑尊究竟能不能认得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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