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姜云竖起耳朵听。
蒋老板却没有立刻接话,姜云看向他。
“是吗?出了什么事?”蒋老板不抬头,随意道。
王哥道:“说是楼里有一个姑娘打了人之后跑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这姑娘胆子也是大,这要是被捉回来,被送到官府,不被打个半死。”李哥压低声音,“之前有逃跑的乐妓,李知县让人扒了她的衣服,当众打了五十大板呢。”说着还捂了捂自己的屁股,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蒋老板稳定发挥:“李哥为何捂着屁股,莫不是也挨过板子?”
李哥讪笑着放下捂住屁股的手:“没有没有……这乐妓身份卑贱,挨打谁知是何原因。”
“乐妓身份卑贱。”蒋老板低声道,“谁也不是生就来是个妓子,有人有需要罢了。”
姜云耳力过人,听得真切,那两人只见蒋老板嘴巴张张合合,却未曾听见声音,茫然问道:“蒋老板说什么?”
蒋老板摇了摇头:“乐妓身份卑贱,我们又高贵到哪里去了。”
“可不是吗,今天她挨了板子,天知道这板子明天会落到谁身上,又是哪天会落到我屁股上,想想就觉得怕的慌。”李哥极为赞同,“不过蒋老板应是不必担心的,我看那知县对你都颇为客气。”说罢羡慕地看向蒋老板,蒋老板只低着头,并不在意。
……
两人离去,店里只余姜云一人,她仍坐在店里,冲蒋老板要酒喝,蒋老板空手走过来,调笑:“姜姑娘不可贪杯,下次再来吧。”
小花已在姜云的示意下沿着墙角,悄无声息地进了内室。
姜云道:“蒋老板可知最近镇上人心惶惶,担心妖孽害人。”
“那姑娘更要早点回家,切莫在外停留。”
“啊!”二人听到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便消了声,姜云立刻反应过来,冲进内室,召出长剑,蒋老板脸色陡然一变,跟着上前。
一推开门,姜云就看见一女子捂着嘴瑟缩在墙角,与小花对视,姜云手一招,小花便游到她身边,她伸出手去接小花,小花便顺势缠到她手腕上。
蒋老板见那女子坐在地上,连忙上前挡在她前面:“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高抬贵手放过她。”
“她是何人?”
……
接连五天,叶茗的书铺都未曾开门。
第一日,香玉道这集市十分热闹,许久不曾逛过,叶茗便陪着香玉从东市逛到西市,路过脂粉铺子的时候看着一支石黛出了神,叶茗买下了那支石黛。
第二日,香玉撒娇这天气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市面上的风筝都不入眼,磨着叶茗帮她糊了一个四不像的风筝,叶茗拖着这丑八怪奋力奔跑,那风筝却只摇摇晃晃飞不起来,香玉笑出了眼泪。
第三日,香玉非让叶茗给自己画像,画完又撇着嘴埋怨画的太丑,一定要惩罚他,便让他换了一套短衫,带着他去了农户田里帮忙干活。叶茗倒是出乎意料地熟练,周围大娘都说香玉嫁了个好相公,英俊能干,两人真是般配。叶茗不出意料地被调侃地脸通红,看着香玉笑盈盈的脸,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四日,香玉说这屋内太过单调,许多平时用到的东西都没有,看着不像过日子的,要到街上买点东西,叶茗跟在后面抱了许多瓶瓶罐罐,挎着一些竹编小玩意儿。回家的路上听说城里来了个厉害道士,不知道是不是冲着李知县家里的事来的。
第五日,香玉起了个大早,带着叶茗又去了郊外,说要挖一些野菜,让叶茗回家做给自己吃。叶茗辛辛苦苦挖到了香玉要的野菜,回家的路上香玉笑话叶茗现在就是个大花脸,叶茗抱怨:“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大花脸。”香玉笑得直不起腰。
突然,香玉的笑声停了,叶茗向前看去,一男子白衣束腰,背负一把宝剑,挡在了二人面前。叶茗拱了拱手,便准备带着香玉绕过去。
男子突然开口:“在下昆仑山弟子纪奉壹,公子可知身旁女子是何来历?”
叶茗稍显愠怒:“道长此话何意,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纪奉壹道:“公子还是小心为妙,城里发生的事情公子必有耳闻。”
叶茗面带不善地带着香玉离开。
“公子若是有何需求,就来李知县府上寻我。”
……
回到家中,香玉笑着问叶茗:“公子可知那道长何意?”
叶茗忙着生火洗菜做饭,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嗯。”
“那你就不害怕吗,不害怕我与那凶案有何关系,会再害了你?”香玉很是认真地问道。
叶茗手都没停,只抽空回了句:“我只知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在乎。”
香玉不依不饶:“那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
叶茗终于直起身来,定定看着香玉的眼睛道:“我怎会不知你是何身份,第一次见你,我就知你是……”
香玉神色恍惚,似在透过叶茗看些什么。
“是我未来的孩子娘呀!”
叶茗说完才觉得自己方才过于孟浪,不敢再看香玉的眼睛,红着脸低下头老老实实切菜。
香玉回过神来,调侃叶茗:“公子现在怎的这般不知羞了,跟一个姑娘家说这种话。”
晚上,两人对坐在屋内饭桌前,叶茗期待地看着香玉夹起一筷子野菜,明晃晃地眼神将香玉逗笑了,她憋住笑慢条斯理地放入口中,嚼了许久,看着叶茗抓耳挠腮却又不敢问出口的样子,严肃地说:“你这呆子,这菜……做得倒还不错。”说罢便笑出了声。
叶茗长舒了一口气:“你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吃不惯呢。”
香玉好奇:“你为何会有这样好的厨艺?”
叶茗道:“我六岁的时候,我爹就意外去世了,我与娘相依为命,我娘因爹的去世伤心过度,缠绵病榻,却不过两年时间便也丢下我,去找我爹了,不过爹娘给我留下了一点钱,我自己也能做点活,养得活自己。”
香玉眼神闪了闪,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叶茗接着说:“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还上过两年学,读过几本书,现在还有了自己的书铺,做得一手好菜,想做的事……也快做到了。”
香玉抬起头看向叶茗:“帮我描个眉吧。”
也不等叶茗回答,便自顾自去拿了石黛来,递给他,叶茗接了过来,让香玉在蜡烛旁坐下,端起她的脸,手却微微抖着,弯弯曲曲地画出了两条毛毛虫。
香玉盯着叶茗的脸,面上露出一抹怀念,轻轻笑了:“你画的不如他好。”
叶茗的手僵住了,许久不见他有动作,香玉自顾自接过石黛,坐到镜前,叹了口气将歪七扭八的眉毛擦掉,自己动手重新描画。
香玉边缓缓描眉边说:“他一开始也把眉毛给我描成乱七八糟的样子,我气不过,他出门前趁他不注意给他抹了个大花脸,回来便可怜巴巴地拉着我的手,跟我抱怨好多人嘲笑他。”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笑意。
“后来便背着我在自己脸上苦练许久,直练到描眉技艺比小姑娘都精湛,生怕下次给我画丑了我又想法子捉弄他。”
“练得这么好,肯定不能浪费了,因此虽然我也不怎么出门,即使出门也会把脸遮住,还是会日日让他帮我描眉。”
“做风筝倒是很有天赋,他做的风筝飞得可高了,你这风筝做得就不行。”香玉拨弄了一下旁边的风筝,又扔垃圾般扔到一边,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眉毛,不甚满意,又填填补补。
叶茗原先僵硬立在原地,听到这里,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双手紧握,怒吼:“他是何人!”
香玉转头,漫不经心冲叶茗道:“呀,我却是忘了,还未曾向你说过,他是我的相公啊。”
香玉是十年前遇见他的,二人初次见面,香玉形容略有些狼狈,正跌坐河边发呆,眼睛盯着平静的水面,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正巧扛着锄头路过,以为这姑娘意欲轻生,赶忙上前:“姑娘莫要想不开,有什么事可以向我说,我一定尽力帮姑娘。”就这样,香玉跟着他回家了。
没过几天,隔壁镇上死了人的消息传到这个小村庄,他如往常一般下地干活,回家吃饭。饭桌上,香玉问他:“你可知我是谁?”他埋头吃饭,难得不理会香玉。香玉不依不饶,问得急了,他将碗一放,道:“我不管,是谁又怎样。”后来两人便成了亲。
洞房花烛夜,简陋的屋子里点了一对红艳艳的龙凤烛,两人饮下合卺酒,坐在床前,香玉仍然问道:“你知晓我是谁吗,真的要与我成亲吗?”烛光闪烁,他直视香玉眼睛:“我知道,我要与你成亲,我想跟你过一辈子。”香玉笑出了眼泪,将身上衣物尽数除下,□□地站在他眼前,他立即移开眼,红着脸给香玉裹上被子。
香玉哭着道:“你莫不是觉得我浪荡肮脏?”他着急忙慌将香玉抱进怀里,急急解释道:“男女相爱,不过天地生物之心,何来浪荡一说。”香玉窝在他怀里,破涕为笑:“那你为何不看我,是我不够美吗?”他红着脸直视香玉:“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