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孤脑（5）
尹葵诺不知道跟这个泡泡撞上会发生什么，她一边往后退一边盯着上面的场景。
泡泡上呈现的是一片巨大的没有边际的城市，但是城市中并除了玩家以外，并不存在居民。
簇拥在住宅区的窗户里的，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道上的，在河里游着的，是巩膜与虹膜呈现灰色，只剩下眼睛正中间一点黑色瞳孔的丧尸。
玩家被投放入这个场景，但是从图标上的名字与肖像来看，参加这次副本的200个人，除了国人之外，大约有四分之三是各种颜色与皮肤的外国人。
其中就包括了那个她刚进直播的时候看过一眼的排名第一的人。
而这个副本的名字，叫终末决战。
镜头扫过她跟肖尔，她跟肖尔降落在了同一个地方。肖尔笑着邀请她比一比这一次两个人的积分谁会更高，而影像中的她也欣然答应。
尹葵诺倒退着游了一段距离，但是泡泡接近得太快了，于是掏出枪来，击中了泡泡，泡泡应声而碎，同样碎掉的还有其中的影像。
形势所迫没有看完，但是尹葵诺已经可以从所展示的影像中推断，原来她参加的那些副本，是面向全球所有人的，只是她从头到尾没有匹配到而已。
所以也难怪她遇到的NPC，副本提供的食物经常只有面包和奶酪。
但如果接受了她的赛博复制体可能已经无数次经历过这些副本，最后无解只能通过求助她来完成最后一步这个设定以后，尹葵诺觉得遇到什么怪事，再看到什么奇怪的影像都不足为奇。
无论多离谱的设定，尹葵诺身处其中时都能接受良好。
就像她其实更擅长理科，但却在上大学时选了完全不搭边的学前教育专业一样，学了这个专业，她就好好上课，好好跟孩子们相处。
就算她的赛博复制体曾经在这些副本中轮替过多少次，现在她在没有别的线索的情况下，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排除所有干扰，听从梁教授所说的，去核心数据区将他们在数字圣城初建时就埋入的那块芯片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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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母是数字圣城项目的负责任，那块芯片是你父母为了防止虚拟吞没事件的发生而布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几个小时前，在尹葵诺进入那扇门前，梁教授这样向尹葵诺介绍道：“他们所用的密码是构建在基因信息的基础上的，这意味着，能够取出芯片的人，除了当，就只剩下你了。”
尹葵诺全无头绪，但是一边在通过脑芯片速成潜水，一边听梁教授说。
“什么是虚拟吞没事件？”她从这句话中找到了自己完全没有概念的一个词。
“你室友应该已经跟你说了，现在外头一团糟，有很多人都被直播或是自己的手机吸入了虚拟世界，被困在了数字圣城里，这就是虚拟吞没事件，”梁教授说道，“当人们过于沉迷在屏幕另一侧的世界时，意识就会被一点点吞噬，直到被完全困住，再也回不到现实。当这种吞噬大规模发生时，就被成为虚拟吞没事件。”
在数字圣城的设计之初，是为了应对逐步增多的人口问题。
地球上的人口越来越多，但是人类对于外太空的探索边界已经有相当久的时间没有拓展了。
相比于动辄上亿，只有富人才能接触，需要通过好几代人积累才能实现的拓展外太空生存边界来说，向芯片内探索寻找能够容纳意识的虚拟空间，就显得更亲民也更容易实现。
这个项目从十五年前就立项了，近些年游戏、虚拟现实等产业蓬勃发展，民众对其接受程度良好，因此科学院原本打算在项目第十八年让数字圣城落地，对民众开放登录权限。
但是数字圣城的主脑似乎对这种处置并不满意，它一边伪装不存在自主意识组织赛博复制体淘汰赛，一边悄悄困住现实中人的意识。
“取出那块芯片意味着，通过数字圣城中心科学院和现实世界科学院的同时激活，可以在数字圣城与现实世界中间撕开一道缝隙，从而让被困在数字圣城中人可以回到现实。”梁教授像是教导自己的学生一样耐心地向尹葵诺讲解着。
“现在数字城市的范围正在急速扩大，越来越多的人被困入他们所在城市所对应的数字城市，但破开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得从这第一座圣城下手。”
“那一道缝隙撕开，也就意味着数字圣城项目的彻底失败，几百名科学家十几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梁教授叹了口气，却依旧还是整理了表情，笑道：“但是，这已经是最小的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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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巨大的泡泡后，那些发着光的脑子们仿佛已经不再奢望着能蛊惑尹葵诺了，转而开始暴力捕捉。
那些原本优哉游哉的脑子们开始表现得火急火燎，虽然可以移动的距离不大，但是它们都伸长了自己的脊神经触手来搭尹葵诺。
一根根细丝明明没有嘴，却在尹葵诺身上脸上嘬出来了一个个小血口子。
因为是在水里，防狼电弧也用不了，她勉强只能掏出来一瓶杀虫剂来喷那些触手。
但是那些吸血的触手就像是夏天里赶不跑的蚊子，总是凑上来想吸血。
不过好在咬的当下也不疼，这些触手们吸血归吸血，用的神经麻醉剂确实是好麻醉剂。
尹葵诺游着游着被吸烦了，转身用手薅了一把下来装进道具栏里，打算等出去了给那帮成天只知道纸上谈兵的科学家们研究一下，争取把这种优秀的麻醉剂推广向临床。
就是停了这一下，尹葵诺知道自己背上又被吸了好几口。
这一路，若说是长，还是挺长的。尹葵诺一向最是害怕独自一人，以前时时刻刻都有小赛陪着还好，后来又跟肖尔在一起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耳边没有第二个人说话的体验了。
尹葵诺游得足够快，被路过的触手们吸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反而让她没有那么孤寂了。虽然这种陪伴的代价有点高。
就这么一路拖着血色地往前游，终于在尹葵诺失血过多前，在海底看到了梁教授描述的那扇门。
托那些触手们的福，尹葵诺现在能毫不费力地从指尖挤出来一滴血。
就在尹葵诺继续挤自己的手指时，那扇门非常顺滑地打开了，顺滑得尹葵诺都有点意外。
一点卡顿都没有，比厨房的推拉门都要顺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伸出虚拟世界中，这扇海底的门上没有长一点青苔，干净得像是刚刚建成的一般。
观察这扇门时，尹葵诺的目光顺到旁边悬挂着的一个脑子。
这个脑子很特殊，尹葵诺回头去看别的脑子，别的脑子上都有各种颜色的光笼罩，到这里附近，已经快亮得向赛博之夜街道旁边的彩灯了。
而这颗脑子外面什么光都没有，而且连触手都随波逐流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裹着光的缘故，脑子看起来有点灰蒙蒙的，像在福尔马林里泡久了。
这扇门后也是空气，水与空气相安无事各自为界。尹葵诺的氧气已经用掉三分之二了，所以马上进入了门内。
但是走出几步，尹葵诺又折返了，伸手去摸了摸门口那个脑子的神经束，摸起来也是滑溜溜软乎乎的手感。
但是她没有被吸血。
这种很难得没有被吸血的感觉让尹葵诺有点不适应，又站在门里抓了几根神经束握在手里，那几根神经束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仿佛天生就不会吸血。
不是死了吧，尹葵诺想着，用指腹碰了碰这颗柔软的大脑。
手里的神经束轻轻挪了挪，从她的指缝里溜走了。
哦，原来还没有死。
尹葵诺抬头望去，附近的几个脑子也没有吸她的血，分别是冯灵、段榴那几个在末日副本里碰到的人，她们正在电脑面前上班，一边打瞌睡一边打字。
但是她身边的这个脑子却刚好被挡住了，她看不到这颗脑子属于谁，只能推断大概是她熟悉的人。
总不能是肖尔吧。
尹葵诺为了节约氧气还是没有出去看，往门的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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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门后的路程梁教授跟尹葵诺讲得比较清楚，所以她对着地图也就走得比较顺利，几乎没有怎么花费功夫就从保险柜里取出来了一张小小的芯片。
这个位于深海的基地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没有装照明的灯，不过尹葵诺自己有带潜水的探照灯，所以也没有感觉太艰难。
这里没有信号，芯片也就没有办法直接转给梁教授，尹葵诺将它在自己的道具栏里收好，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背后是一大片机房，位于一个不规则圆形的深坑里，尹葵诺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俯瞰这个深坑。
在黑暗中，排列整齐的主机灯在深坑中闪烁，像是浩瀚缥缈的星空，又像是她曾经去梁教授实验室参观时，在墙上看到的那副被各种颜色的荧光标记了神经元的脑图谱。
不规则的圆形吗？尹葵诺站在铁栏杆的内侧，手握在冰凉的金属上，忽然发现眼前的坑形状并非是圆形，而是大脑的形状。
她所在的位置是尾端，前面在闪烁的是前额叶，顶叶、颞叶……
尹葵诺后退了两步，打算离开。
但是她身后的门突然关闭了，将她关在了这个空间内。
【你好啊，小朋友。】
一个声音在尹葵诺的脑海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