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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棠脱掉东太后头上的发簪子,说:“陛下今个儿不就自己来了嘛!奴婢觉得陛下准是来向娘娘认错的。”
“他认错?!”太后笑着道:“怕不是有事求着本宫了吧!?”
“那陛下求娘娘,娘娘答应不?”
东太后笑着虎着脸,道:“陛下若是来求本宫,你帮着本宫将他打出去。”
“是是是,奴婢遵旨。”
“儿臣给母后请安。”司曜双手一辑。
“坐吧。”东太后端坐在正中的位子上,“陛下今天怎么有空来寿宁宫了?”
“儿臣有一事,想请太后恩准。”
东太后端茶杯的手一顿,而后若无其事的问道:“何事?”
“儿臣重开了明年的春闱,儿臣也想参加,毕竟儿臣身上也流着一半吕家的血啊!”
“......”
话音刚落,寿宁宫内剑拔弩张,秋棠和喜乐偷偷看了东太后一眼。
“你是专门来气哀家的吧?”
“儿臣是认真的,希望母后成全。”
“怎么突然想参加科举?”
“儿臣不是说了吗,儿臣身上也流着一半吕家的血啊。”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你给本宫说清楚。”
“不是吕家人说的嘛,”司曜重复道:“他们可说了,我们吕家人只要参加春闱,就会有一席之地。”
“等当了官,他的话,就是大周的律法。既然如此,儿臣也算吕家人吧,既如此,儿臣也想说句话,就是大周的律法。”
“哪个吕家人,敢如此说出大逆不道的话!”东太后道:“陛下告状也得讲究事实吧。”
“母后不信?”司曜笑了一下:“云桐,常宽,你们来说说。”
常宽就知道陛下行为反常,必定有妖,战战兢兢道:“回禀太后,陛下今日带着奴才和云小将军一起出宫......”
“在酒楼用餐听曲时,一位吕姓公子来抢人,陛下路见不平,一问才知道是吕家的公子......”
东太后脸色沉了下来,吕家什么德性她很清楚,吕家绝对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偏偏她还不能动他们。
东太后问:“可知姓名,出自吕家业一脉?”
吕家因为她们姐妹两个从不起眼的世家,到如今在京都翻云覆雨,其他地方的偏支吕家来陆续来到京都。
一时之间,东太后还真不知道,陛下遇见的这位吕家人到底出自哪个吕家。
云桐道:“回禀太后娘娘,他未报姓名,末将正在查。”
东太后瞥了云桐一眼:“名字都不知道,陛下就急匆匆侧跑过来告状,莫不是看着那唱曲的了?想在佳人面前英雄救美?”
司曜道:“朕真的看中了,太后能让她们进宫吗?”
他挑着眉看着东太后:“朕立民间女子为后,就算太后同意,前朝那帮老臣能同意?!”
东太后道:“这件事,本宫第一个不同意,犯不着惊动他们。”
“看吧。”司曜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东太后不理他的嘲讽,又问道:“这和你参加春闱有什么关系?”
司曜道:“朕重开春闱,是为了天下有才之士,寻国之栋梁之才,可不是为了吕家那帮酒囊饭袋。”
“朕身为司家人,自然不能亲临春闱,但朕还留着太后吕家人的血,既然吕家人手已经伸到了春闱,那为何朕不能参加!”
东太后听着他一口一个“吕家的血”,眉头渐渐皱起来:“吕家为你登基也出了不少力,怎么着还不能让你高看一眼?”
司曜难得没有回嘴,只是那一脸毫不在乎的模样,就是在向她说,你以为他还很稀罕那个破位子。
一时间,整个寿宁宫内,静的连一根针落都听得见。
东太后最后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本宫会和户部说一声。”
司曜笑了笑,问道:“太后不担心?”
东太后已经没了和他生气了:“担心?确有一事比较担心,你这几年书读的如何?有把握在天下众才人夺得头筹吗?!”
司曜:“朕觉得吧,这不重要,只要朕能胜过吕家,不就行了嘛,吕家人不是能胜过天下读书人嘛!”
寿宁宫又安静了下来。
东太后深吸了一口气:“陛下还有其他事情吗?”
司曜道:“朕为了不辜负母后的期望,朕听说前太子太傅之子在京郊办了学堂......”
“想出宫?”东太后指着桌子上的奏折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批阅?”
“这不是有母后吗?”
“你不要说气话,虽然现在有本宫在,你不懂不重要,但母后总有一天会先你而去,你到时候,若什么都不懂,又没有人帮你,你到那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怎么会没有人呢!吕家人啊!”
“......”
“你又在宫外听到了什么?又在这里瞎说些什么!”
“朕能听到些什么?都是些歌颂颂德的。”
“算了,你没事走吧,本宫累了。”
每次都是有所求,她的儿子才会踏入自己的宫殿。
来了两个人都会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明明小时候他还是那么依赖自己,也许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死去的不仅仅是懿太子,带走的还有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明明是自己将天底下最珍贵的送到他手里,但是偏偏他却毫不在意。
可他怎么可能会在意呢!
那可是用他的皇兄的血换来的!
可那又怎样,不管他接不接受,他都是天下之主!
自从抓到了吕家人的把柄,东太后便将在司曜那里受的气全发到了吕家人身上,司曜恨不得给自己抓上两把瓜子,在一旁边嗑瓜子边看戏。
没过几日,户部就给司曜送来了伪造的参加春闱的假身份,司曜看都没看,直接让常宽收起来。
这一次,司曜全胜。
此后司曜再溜出皇宫,东太后也不再让人请他去喝茶,东太后没有动作,西太后自然也不会主动来寻他。
于是司曜没事,就带着常宽和云桐,名为微服私访,除恶扬善,实则在天子号包房听曲听书,品酒喝茶。
高升酒楼宾鸿楼。
听得厅堂啪的一声:“各位看官,今日走过不要错过,本老儿今日讲的是,当今圣上智斗前太子太傅袁安的佳话,大伙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话说,十年前,懿太子故去,先帝自此再无心处理朝政,东太后,西太后,前太子太傅袁安,和琅琊王融共同辅政。”
“人心不足蛇吞象,前太子太傅袁安,竟然起了不臣之心。”
“据传太子太傅袁安表面上两袖清风,但是背地里勾结外贼,瞒过先帝不理朝政,欺上瞒下。”
“东西太后手中无兵无势,琅琊王融也年迈,三方辅政实际上权柄,落在了前太子太傅袁安手中。”
“但当今东太后不愧是女中诸葛,她清楚地认识到,他们现在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韬光养晦,忍辱负重。”
“直至三年前,黄河大坝崩塌,数万的流民无家可归,难民一时间,涌入京城。那年京城大乱。”
“朝廷一时间,无法调遣外地的将士,只能调京师的兵力。”
“可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太子太傅袁安私通外敌的书信,被东太后截获,以谋划宣进皇宫,于文德殿内被琅琊王氏子弟击杀。”
“太子太傅府无论男女一律诛杀,整个太子太傅府无一人生还。”
“琅琊王氏接管了原来掌握在前太子太傅袁安相手中的禁军,平叛了京城流民治乱。”
这场叛乱发生在三年前,在坐的不少人都经历过,有不少看客对说书的老头讲的不满意。
有人叫道:“你这讲的真没有新意,在坐的谁不知道,要是真没啥皇庭秘闻,你讲讲京城中的趣闻也行啊。”
“就是就是,我可投了五枚铜钱,换一个换一个。”
“说的对,换一个。”
就在叫喧声越来越大时,坐在天字房包间的司曜拖着下巴问道:“我有一问老先生可愿回答?”
说书的老先生看向那位少年,那位少年穿着时下京城最流行的淡青色的长衫,上挑着眉眼,“少年郎,有何赐教?”
“老先生,你真的认为,当今东太后不愧是女中诸葛?”
“少年郎,看你的相貌,年纪轻轻,你的经历还是太少了。”
说书的老先生说书的老先生继续道:“如今的天下不说是海河晏清,也能称一句,百姓乐业,你看看,这满堂的看客,若是换作之前的流年,这大堂早已空空。”
“老先生说的在理,只不过,在下觉得即使没有东太后的谋划,那场你嘴里的叛乱,也能平定,或者说无论谁坐在那个位子上,天下都是这幅模样。”
“黄口小儿,竟然对当今东太后如此无礼。”
“我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哪里有什么不敬之处。”
“少年郎,”他双手握在一起朝天一举,“懿太子谋逆在先,天火在后,先帝一病不起,朝廷上下人心惶惶,篡权者环伺......”
“就连刚登基的陛下,当时也不过是在众多皇子皇女中的皇子,非嫡非长,最后却能力排众议荣登皇位,这就是天命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