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骗(上)
小年之后，沈雨泽和沈雨川便回家了，章萱怡留在溪川过年。自从章萱怡来溪川后，许吉年再也没有上过楼，她和姥姥在吴鑫洋家楼下平静地度过了除夕夜。年后，许吉年搬到了一个月租房，她上学的时候基本不回溪川，认为没必要浪费洪叔叔的人情债，去交那么贵的房租。
正月十五这天，姥姥煮了两碗汤圆，里面放了很多水果罐头，许吉年喝了很多甜汤，胃里撑得不行。
“姥姥，李女士产期要到了。”许吉年说得漫不经心，就好像这事与她无关似的，而她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说完，许吉年将碗举很高，试图将黏在碗底的最后一颗汤圆倒进嘴里。
姥姥向来嘴硬心软，她没有好语气地说道：“她生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吉年单手撑着下巴，声音变得很慵懒：“听洪叔叔说，因为高龄的原因她最近状况比较差，整天想吃梭子肉(姥姥拿手好菜)，可没有厨师会做。他让我代为转达一下，他诚心邀请您过去照顾一下李女士，他很需要您。”话说完，许吉年趴在红木桌子上玩弄手里的玻璃杯，透过玻璃杯可以看见姥姥因苍老而垂下来的眼袋。
“我才不去，我习惯自己狗窝，离开我的狗窝睡不着觉。”姥姥固执地强调着。
“嗯。”许吉年不作过多规劝，起身便开始收拾碗筷。姥姥也回屋了，虽然是一把年纪了，可步子还算矫健。
许吉年收拾好碗筷后，在红木餐桌前又坐了下来，她打开手机，用姥姥的身份信息抢了一张去凉州(李女士的城市)的高铁票。许吉年没有去休息的意思，她穿上棉衣跑到楼下遛弯。今天是正月十五，街上很是热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出赏冰灯。匠人们提前将大块的冰雕刻成动物、花、楼宇或者卡通人物，里面再放上电灯，夜晚的时候通上电，整条街就变得流光溢彩、晶莹剔透。抬头可见一轮皓月当空，洁白却又清冷，月色潺潺流向人间。
许吉年买了一份烤冷面，边走边用竹签挑着吃了起来，热气从纸碗里冒出来，扑到脸上，钻进鼻子里，心里也跟着热闹起来。不知不觉许吉年来到一家木雕店门前，她将吃剩下的垃圾扔进垃圾桶后，整理一下衣着便走进店里。里面的木雕饰物都很精致，雕刻的小动物栩栩如生，最让人惊叹的是那些人物雕刻，笑意、孤冷这些情绪和性格都被表现出来，许吉年惊叹不已。
在离店门口最近的一个置物柜上，摆着几只木雕小猫，各种形态的都有。许吉年拿起一只青色的把玩，手感细腻油润，凑近鼻子还可以闻到淡淡木制香，沁人心脾。一看大几百的价格，许吉年顿时傻眼，虽然很是喜欢，但她不会为这种非必需品花掉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忍心离爱，许吉年放下手里的小猫，推门打算离开，就在双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玻璃的另一头闪过一对嬉笑的情侣。
吴鑫洋后章萱怡也来逛冰灯夜市了，章萱怡穿着一个不合身的男士羽绒服，可想而知是吴鑫洋的的衣服。许吉年后退几步转过身继续把玩那只可爱的木雕小猫，大约一分钟，许吉年扣上背上的连衣帽，快步走出店，头也不回地直奔向家。
路上许吉年接到一通来自肖潇(和许吉年关系比较好的舍友)的电话，电话把那情绪激动难以自控，简直是在叫喊：“吉年，吉年，你可以听到我说话吗吉年？”
“嗯，可以听到，你说。”许吉年说得温柔，试图让肖潇冷静下来。
“吉年，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寒假在兼职吧，哈哈哈，你猜我挣了多少钱。”
“多少啊，我猜不着。”许吉年情绪淡淡的，她实在没有力气回答肖潇的问题。
肖潇不肯妥协，央求道：“哎呀，你使劲猜猜嘛！”
感觉肖潇急得要跺脚了，许吉年便随便说了一个数字：“一万！”
“我两个月累死累活挣一万，那不是应该的吗？”说到这里，肖潇还骄傲起来了，她继续说道：“挣一万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我呀挣了三万，厉害吧！”
听到‘三万’这敏感的数字，许吉年顿时来了精神，惊叹道：“行啊肖潇，真有你的，你怎么挣这么多钱。”
“放假那会儿都叫你跟我一起了，你不是不来吗，现在后悔了吧！”肖潇感受到许吉年语气的羡慕之后，更加来劲了，越说越得意。
许吉年也不恼，知趣地附和道：“后悔，可后悔了，你快说说什么工作挣这么多钱。”
“寒假前我联系到一个中介，他帮我找了一份电子厂的兼职，虽然工作地点离我家有点远，但车费报销啊，还管吃住，我真是赚到了。”电话那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几乎都听不清肖潇在说什。
“吉年，我不跟你说了，经理请所有员工吃大餐，大家都在等我，我先挂了。”肖潇语速极快，看来很是期待她所谓的大餐。
“等一下，肖潇等一下，你那三万是每个月转你一万五，还是最后转你三万？”许吉年总感觉哪里有问题，但目前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使她感觉不对劲。
肖潇边跑边通话，声音里夹着喘息：“目前只到账5000，其余的钱会在旅游之后一起转给我们，吉年，不说了，晚一点再打给你。”
“什么旅游？”许吉年抓紧时间继续追问。
“就是公司组织的团建，清江之旅”说完，肖潇急匆匆挂断了电话，许吉年看着黑了屏的手机，深思片刻，便又继续往家走。
回到家许吉年发现有很多通沈雨泽的未接电话，都是在和肖潇通话期间打进来的，她没有接到。但她累了，不想说话，在微信留言‘刚才手机没电了，晚安’后，便睡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许吉年便拨通肖潇的电话，可是并没有接通，许吉年只以为是前天晚上肖潇聚餐散得太晚，现在还在睡眠中。
老人几乎都不怎么睡懒觉，姥姥一早做好了早餐，一个人在餐桌前享受着清晨的宁静
姥姥将馒头掰碎放进装满疙瘩汤的碗里，见许吉年落座后便说道：“吉年，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去一趟凉州，那个混账要是死了，我就没有女儿了，我可不想被村里那几个疯婆子嘲笑。”
“嗯。”许吉年佯装无所谓，回复的语气很轻松。她不愧是姥姥带大的，她太了解姥姥的性格，嘴硬超不过一晚，幸好她提前抢了车票，现在是春运高峰期，抢晚了就没票了。
姥姥不会网上购票，便小心翼翼问道：“那吉年，你还得给我买张车票，姥姥不会网上买票。”听得出来，姥姥很在意许吉年的态度。
“行，一会儿吃完饭再买，买完告诉你。”许吉年心思缜密，她不能让姥姥知道票已经买好了，那等于嘲笑姥姥。
姥姥是正月十七乘高铁去的凉州，四个小时便到了，姥姥说她一路上都在憋尿，因为还是觉得车上的厕所很脏。
正月十八这天晚上许吉年开始收拾开学的行李，开学就在一个星期之后。她又拨通了肖潇的电话，距离上次通话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肖潇微信不回，电话也不接。许吉年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肖潇是礼貌谦卑之人，不会这么无理地不回消息。
许吉年拨通沈雨泽的电话，试探性地问道：“能借我几千块钱吗？”
沈雨泽也不问借钱的缘由，马上回道：“好，我转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