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星
第二天上午，屈泽也驾车，载涂亦回市区。
他们刚出发没多久，栾蔚打来一通电话，确认情况。
“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栾蔚问涂亦，“你自己怎么回？”
涂亦坐在副驾驶上，瞄一眼屈泽也，支支吾吾，“我碰到了一个朋友……顺路，我和他一起回去。”
屈泽也心里忽然堵了一下。
涂亦刻意压低声音，继续与栾蔚交谈。
“就是……朋友而已，同学。嗯，正好碰见了，说一起回去，顺便一起吃饭。放心，没事。我到了给你发消息。好的，没问题，嗯。”
熬到栾蔚那边说再见，涂亦迫不及待地挂断了电话，觉得解脱。
可随即侵袭而来的感觉，是紧张。
度过栾蔚这一关，还有屈泽也这一关，更难过。
涂亦斟酌措辞，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屈泽也专心开车。在路过一个立交桥后，才终于云淡风轻地开口。
“一个朋友而已。”
涂亦急忙摆手，“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屈泽也应道，“好，你说。”
涂亦顿了顿，缓口气，试图在短时间内厘清情绪。
“是这样，昨天我们在大巴车上，谈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栾蔚跟大家说我是单身。”涂亦态度诚恳，“而且那个时候，我们确实还没有确定关系，所以我虽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屈泽也认真听着涂亦的话，“嗯。”
涂亦得到了屈泽也的回应，一颗心总算不像刚才那般悬在高空。
她继续解释，“昨天栾蔚对外说我是单身，我也没有否认。今天我忽然转口说我有男朋友，这样……感觉有点打栾蔚的脸。”
涂亦急于得到屈泽也的反馈，小心追问，“这个你能理解的吧？”
屈泽也点了下头，“嗯。”
涂亦舒一口气，又说道，“而且前一天我对外还没有男朋友，只隔一个晚上就忽然有了男朋友，就感觉有一点……怪怪的。”
况且这一晚并不是平常的休息的夜晚，而是因公出差的一晚。出差期间多出一个男朋友，涂亦总觉得这种事说出口，会莫名有一种不可言喻的味道。好像她这个人怪轻浮，有公私不分的不负责任的意味，也有私生活很随便的幻觉。
涂亦试探地看向屈泽也，眼神有些可怜，“这个……你也能理解的吧？”
屈泽也在心里消化涂亦的一长串解释，眼神望着前方的道路，一时没有反馈。
涂亦忐忑不安，“你倒是说句话嘛。”
遇上一段窄小的道路恰好红灯，屈泽也停下车，伸手揉了下涂亦的脑袋，“抱歉，是我小题大做了。”
涂亦听屈泽也的口气，应该是没有生气。她放下心来，反而安慰道，“也不算，遇到这种情况，有这种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其实屈泽也的态度一直都并不强硬，他只是在单纯地提出心中的疑惑。
涂亦知道屈泽也心里，现在已经没有了芥蒂。她硬着头皮，乘胜追击，提出一个建议，“那我们在一起这件事情，要不就先不对外宣布？”
屈泽也略显惊讶，有些意料之外。
涂亦说道，“就是在实验室的时候，我们还是装作是普通同事。”
她因为习惯了单身，二十八年来只拥有过单身这个身份。忽然之间要对外宣称她有男朋友，这种事情叫她想起来就紧张，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合适。
况且据她观察，别人确定关系，都是起码在一起一个月后才会官宣。她如果第二天就官宣，岂不是显得格格不入。
屈泽也在暗自思索着，没有给出反馈。
涂亦倾身向前，拉过屈泽也的右手，把脸颊贴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好不好？好不好？”
她没有意识到她这是在撒娇，也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举动会发挥多大的作用。
他哪里受得住她这般柔弱的语气。
“好。”屈泽也无奈地答应了涂亦，笑道，“你是大王，你说了算。”
***
涂亦很认真地履行他们之间的约定。在外人面前，和屈泽也装成普通同事。
上班时，涂亦强迫自己，一心放在工作上。偶尔忍不住偷瞄屈泽也，也会转瞬把心思压在心底，不让它生长茂盛。
在茶水间偶然碰到屈泽也，即便暂时只有他们两人，涂亦也会只顾端着自己的保温杯，一本正经，冷漠地转头就走。
当涂亦路过身边，屈泽也轻轻拽住涂亦的胳膊，低声纠正道，“我们是装普通同事，不是装陌生人。”
涂亦恍然大悟，明白似乎是过头了。
她露出了微笑，冲屈泽也打招呼，“屈先生，下午好。”
屈泽也知道涂亦是在故意逗他。
他也故意逗她，捏一下她的脸颊，“涂小姐，下午好。”
涂亦惊慌地后退一步，四下观望，怕被人发现。
她揉着脸颊嘀咕，“普通同事哪有这样打招呼的。”
她嘴上不满埋怨，不过心里莫名觉得窃喜，低头偷笑了一下，匆忙地逃离茶水间。
***
到了下班时候，他们照样分开行动。
屈泽也先走，到地下车库等待涂亦。
涂亦暂时待在工位上没有行动，专心面对显示屏。
栾蔚和康皓路过时，都顺口问了一声，“还不走？”
涂亦答复，“还有一点事，弄完就走。”
她装作加班的模样，实际是在等待恰当的时机。
结果她是最后一个离开实验室的。
她迫不及待地跑下楼，去到停车库。
透过挡风玻璃，涂亦看见屈泽也正坐在驾驶座，闲散刷手机。她小跑了两步，跑到副驾驶座，打开门，灵活地钻进了车内。
“等很久了吗？”涂亦问道，“我明天想到一个办法，可以早点溜走。”
屈泽也放下手机，“没事，不着急。”
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今晚想去哪里吃饭？”
涂亦想了想，“吃傣族菜？上次斯羽给我推荐过一家店，可以去试试看。”
“好，听你的。”
屈泽也按照涂亦发来的地址，设定导航。但随后他并没有启动车，而是保持现状。
涂亦也没有行动，坐在原位。
预感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种紧张悸动在车内蔓延。
他看着她的侧脸。
过去的这么多年，他做了无数个关于她的梦，也在无数个夜半时刻起床冲冷水澡，冲掉浑身的燥热，冲去想要彻底霸占她的邪恶念头。
熬了那么久。
他眼底汹涌。
涂亦有些不大自在，微侧身，正想开口，“我们……”
屈泽也倾身向前，手掌摁住涂亦的后脑，亲吻她。
热烈而肆意的吻。
气温不断攀升，车内回响着缠绵暧昧的声音。
仿佛积蓄已久的洪水，倾泻而出。
她甚至有些微微喘息。
良久的濒临窒息的时刻。
等到他轻轻放开她，她的脸红早已抑制不住。
她迅速坐正了姿势，羞涩地催促道，“走吧走吧快走吧。”
他笑了，摸一下她的耳垂，而后启动了车。
***
立冬那天，实验室组织去私房餐厅聚餐。
屈泽也和涂亦是最先到达包厢的。
涂亦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屈泽也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涂亦身边。
涂亦吓一跳，一把将屈泽也推开，“你不能挨着我，我们是地下情！”
屈泽也被逗笑了，毕竟地下情这个名词，书面得甚至有些诡异。
他听从涂亦的安排，挑选了一个稍远一些的位置坐下，和涂亦保持一定的距离。
随后包间门扉被打开，杨斯羽和侯以然走了进来。
他们是知道屈泽也和涂亦之间关系的，所以看到两人分开坐，都有些惊讶。
侯以然问道，“你俩吵架了？”
屈泽也回答，“嗯，冷战当中。”
杨斯羽拉开涂亦身边的椅子，坐下来，“其他人呢？都还没来？你俩最先到？”
涂亦点头，“嗯，我们到得最早。”
“喔。”杨斯羽说着说着，竟然唱出了声。
“两只小狗，两只小狗，跑得快，跑得快。”
屈泽也和涂亦同时反驳，“你才是小狗。”
杨斯羽笑了，嘀咕一句，“冷战也这么有默契。”
杨斯羽端起竹叶青，喝一口。门扉又一次被打开了。临近饭点，大家到达的频率升高，其余的人陆陆续续来到包间。
很快坐满一整桌人，上齐一整桌菜肴。
因为是北溟出资组织的饭局，所以饭桌上除了实验室本身的成员外，还有一些北溟公司里协助实验室工作开展的成员。
人多繁杂，喧哗热闹。
在张柚和侯以然的主导下，饭桌上觥筹交错，众人交谈甚欢。
涂亦向来话少。参加饭局时，除了必要的礼貌寒暄外，其余时间都在认真品尝美食。
她想吃蒜蓉排骨，还没伸出筷子，大理石餐桌就被别人转开了。
她想吃烟熏鸭肉，已经伸出筷子期待地等待了，可烟熏鸭肉还没转到跟前，餐桌就被人截停，停顿半分钟，又被反方向转了回去，烟熏鸭肉离她越来越远。
她想吃罗氏虾，这次下定决心转桌，指尖已经触碰到桌面了，却不知道被哪个力气巨大的家伙抢先，使劲转了起来。她眼睁睁看着罗氏虾从眼前经过，不带任何一点留恋地离她远去。
她难过得在心里掉眼泪。
屈泽也觉得涂亦的样子怪有趣，可怜中又带一点搞笑。
他给她发消息。
[屈泽也]：想吃什么？
涂亦仿佛看到了救星，欣喜地回复屈泽也。
[涂亦]：想吃罗氏虾（大哭）
屈泽也伸出手，目标明确，将罗氏虾转到涂亦面前。目标到达后，他没有松手，有意压住餐桌，在涂亦结束夹菜之前，避免被其他人从中破坏。
涂亦快速夹了两只罗氏虾，心满意足。
屈泽也再一次发去消息。
[屈泽也]：还想吃什么？
涂亦认真挑选菜品。
[涂亦]：荷包豆腐。
屈泽也找准荷包豆腐的位置，开始转桌，直至把荷包豆腐转到涂亦面前，确认涂亦顺利夹菜。
杨斯羽举着一双筷子，亲眼目睹了屈泽也和涂亦的背地举动。
杨斯羽图好玩，故意夺过涂亦的手机，给屈泽也发消息。
[杨斯羽]：我想喝玉米排骨汤。
屈泽也很快回复了杨斯羽。
[屈泽也]：我只给涂涂转桌。
一如既往地冷漠。
杨斯羽气得悄悄举起拳头，一拳捶打在涂亦胳膊上。看着用力，其实很轻。她仿佛是在告诫屈泽也，“小心点，你女朋友在我手上。”
涂亦笑着看他们争执。
屈泽也调换了对话框，给侯以然发送消息。
[屈泽也]：你心上人想喝玉米汤。
侯以然正在跟北溟的人谈话，瞄了一眼屈泽也发来的消息后，他的谈话倒是没有停止，手上已经开始端起空碗，给杨斯羽盛汤。
盛一碗清汤，再添一小截甜玉米，两块排骨。
“小心烫。”侯以然把碗放到杨斯羽面前，又转过头继续聊工作上的事。
杨斯羽知道这是屈泽也做的好事，向屈泽也做了一个抱拳感谢的手势。
屈泽也礼貌地点头回应。
涂亦也看出了屈泽也的好意，悄悄对他竖起大拇指。
屈泽也笑了，看涂亦偷偷摸摸又一本正经的模样，挺可爱。
他喝了一口清茶，转念有一丝心堵的感觉。
偷偷摸摸。
他不喜欢偷偷摸摸，他想和她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他得想个办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