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依百顺
回家后，殳厉扬轻轻推开门在门边看了眼云然，确认云然还在床上好好睡觉后他才去浴室洗澡。
他反复洗了很多遍手，碰过垃圾的手需要好好消毒才能去碰云然。
阿姨从房间离开，殳厉扬慢慢把云然抱到怀里，折腾了一天，直到此刻他才安心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第二天，殳厉扬和云然非常同步的一起睡到中午才睁开眼睛。
云然先醒了过来，她在殳厉扬怀里拱了两下，殳厉扬立刻也醒了过来。
云然睡眼惺忪，她揉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殳厉扬之后愣了一下，然后她的眼神顿时清明，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她立刻用手指攥住殳厉扬的衣袖寻求保护。
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殳厉扬就又心疼了。
殳厉扬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得敏锐丰富了许多，但这种变化都只是针对云然来说的。
从前他不知道自己竟然那么容易就会被别人的一个小小举动牵动心扉。
这样的自己是殳厉扬所陌生的，但他意外的不讨厌自己这样，反而有一种自己心里某个一直空白的地方被慢慢填满的感觉，充实且丰盈。
“睡得好吗？”殳厉扬任由云然拽着自己，他用不像自己的温和声音问云然，“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我陪你。”
云然打了一个寒颤。
殳厉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掌心温热：“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
云然蔫巴巴地往殳厉扬怀里钻，闷了半天突然带着哭腔小声说道：“害怕……”
这话听得殳厉扬一阵心疼：“不怕了，他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云然仰起小脸看殳厉扬：“那他会不会去伤害哥哥？”
殳厉扬突然意识到云然的话有些不对，为什么云然会提到哥哥？
殳厉扬想起来昨天的监控视频中，云然看王俾的眼神好像是认识他。
“你为什么担心他会去伤害你哥哥？”殳厉扬询问道，“你认识他吗？”
云然点点头，指了下自己，断续道：“他……打我头，在……医院的时候。”
殳厉扬眼神陡然一寒，他扶着云然坐起来，认真问道：“具体一点，什么时候？是我把你从医院接回来之前的那段时间？”
那段回忆并不好，云然低头片刻才小声说话：“嗯……是。”
云然的头越来越低，她好像很不愿意回想起那段事。
殳厉扬双手瞬间攥成拳头，但很快，他又把手松开，轻轻揉了揉云然肩膀，让云然更加靠近他：“不开心的事情我们先不想了，要不要吃火锅？”
殳厉扬学会了用食物来转移云然的注意力，这一招是非常好用的，云然的思路很快跑偏，她眼珠动了动，看向殳厉扬：“吃什么锅底呀？”
半个小时后，殳厉扬带着云然坐在火锅店的二楼，火锅店装修得古香古色，云然嘴里含着糖趴在大厅中间的喷泉边盯着里面的金鱼瞧。
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殳厉扬把云然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医院见到云然时，他一眼就能看出云然的智商和正常人不太一样，那时如果没有人照顾的话，云然根本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她完全没有融入社会的能力，胆小怯懦，甚至连说话都说不清楚。
现在的云然说话办事虽然还是和同龄人有不小的差距，但她已经具备一定的生活和自理能力，对待外界的东西也没有那么胆小害怕了。
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殳厉扬看着这样的云然却觉得心里疼得厉害。
如果当初没有那场意外的话，云然根本不用吃这么多苦，也不用受这么多委屈。
她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不必忍受路人惊讶嫌弃或者同情的眼神。
现在经历的一切，她本来都不用经受的。
“殳总。”女秘书拎着一个笔记本走到殳厉扬身边，“那天医院的监控录像都在这里了。”
殳厉扬接过笔记本后没有立刻打开，他把手指放在笔记本上，又看了一会儿和金鱼玩的云然，之后才顿了顿点开监控视频。
他不是个慢性子的人，此时此刻他会这样完全是因为他可耻的生出了一丝逃避心理。
他害怕在监控里看见一些不好的画面。
女秘书已经把监控视频调到了关键时刻，殳厉扬摁下开始键时，正好看见王俾进入云然的病房。
云然刚出过车祸，人还没醒，她小小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
突然，王俾猛地把虚弱的云然从床上拽了起来。
云然顿时惊醒，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同时下意识往旁边躲，但王俾一见她想要躲开，面目立刻变得更加狰狞。
他伸出手用力拽着云然头发，一拳一拳打在云然头上，云然披头散发，她疼得想要大声喊出来，却又被王俾死死捂住嘴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以免别人发现他的恶行。
王俾嘴里不停谩骂着，他把他和他哥哥的不幸全都怪罪在云然身上。
殳厉扬十指紧紧握拳，眼神让站在他身侧的秘术觉得不寒而栗。
监控视频只有几分钟，殳厉扬却觉得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即便看见后面云然反抗王俾，从王俾手中逃脱，殳厉扬仍旧觉得心口堵得生疼。
他把一切全都连上了。
原来他和云然第一次在医院的楼梯里相遇时，正好是云然逃出病房的时候，如果不是他刚好在那里，云然八成会被王俾追上一顿毒打。
有些事不能去想，一想便是一阵阵的后怕。
殳厉扬合上笔记本久久没动，他在回想，回想那天他是怎么对云然的。
他的记忆很模糊了。
那时候他因为云峰的事情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他的心情也很糟糕，就算记不清，他也能大致猜到自己那时候应该是没有多少耐心的。
他很后悔，如果那时候他多一点耐心，多问云然几句，说不定就能早点发现云然的遭遇。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理解为什么云然那时候三番两次从医院逃跑，也理解了为什么云然连医生都不信任。
第一次见面那会儿，他还以为云然身上的伤是他从医院逃跑的时候自己蹭到撞到的。
没想到竟然是王俾做的。
刚一睁眼就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还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可想而知云然那时候有多么迷茫无措。
在她最需要帮助和温暖的时候，最先给她留下印象的居然是王俾。
经历了那样粗暴的对待，云然怎么可能不对周围陌生的一切产生警惕？
殳厉扬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那时的事情还好没给云然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创伤，否则做什么都无法平息他心中的悔意。
这顿火锅云然吃得很开心，她很容易被食物治愈，殳厉扬记得他刚把云然带回家那会儿，即便云然那么胆小怕生，却仍旧非常执着地每天坐在沙发的固定位置上等他点外卖。
“你怎么不吃？”云然吃饱喝足之后捧着饮料杯边喝边问，“不喜欢吃火锅吗？”
殳厉扬毫无食欲，他全程都在看着云然吃，一刻也不想把视线从云然身上移开，自己只动了两下筷子：“喜欢，只是今天不太饿，你吃饱了吗？”
云然坐直，把有点鼓起来的小肚子亮给殳厉扬看：“嗯！饱了！”
殳厉扬牵着云然手腕起身：“那我们去找广场找找热闹，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现在回去的话时间还早，殳厉扬担心云然睡不着的话会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想带云然出去玩玩。
事实证明这样做是有用的，云然回到家后洗了个澡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不开心。
殳厉扬已经习惯看着云然入睡后在离开了，他手肘撑在床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亮专注地看着云然的睡颜。
云然睡觉时呼吸很轻，这样的她看起来很脆弱，很需要人保护。
殳厉扬看着看着，就不自觉地伸出手指轻轻把云然脸侧的碎发拨到一边，动作轻容得根本不像他能做出来的。
昏暗的密闭空间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负面的想法，殳厉扬看着看着云然，目光逐渐沉了下去。
他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也因此有了烦躁忧虑的情绪。
摆在殳厉扬面前的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云然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他当然是希望云然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读书工作生活，可这件事不是他能控制的，就连医生都说这件事充满了不确定性，有可能明天一早醒来云然就回复了正常，也有可能直到十年后云然还是现在这个状态。
殳厉扬对云然是有一些负罪感的。
尽管他现在努力让失忆的云然活得无忧无虑，但说到底，云然是被那次意外给耽误了。
云然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太无辜。
殳厉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补偿云然，他能做的似乎只有保证云然更加的衣食无忧，或者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云然。
但这种达不到精神层面的补偿让殳厉扬有一种无力感。
于是，殳厉扬开始对云毯越来越好，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把云然带在身边，即便是开会的时候，他也会让助理陪着云然待在他隔壁的办公室里。
短短几天时间，公司上下，包括殳厉扬的朋友全都知道了“殳厉扬对一个小姑娘百依百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