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晚上，云然陪云峰吃过晚饭后便回到了医院对面的公寓。
她在楼下超市买好了明早要给云峰做早餐用的食材，沿着小区内的绿化带慢慢往回走，虽然之前住在云峰隔壁的时候方便一些，但医院的环境无论如何都会影响到人的心情。
现在看着小区内跑闹的小孩，慢悠悠散步的老人，闻着花香和偶尔飘来的饭菜香，云然觉得有种意外的惬意感。
“帮你拎。”
云然走着走着，手上的手提袋突然被人从身后接了过去。
刚一转身，云然就对上了殳厉扬弯着的眼睛。
殳厉扬应该是回家收拾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换成白T和阔腿牛仔裤，他平时都穿的比较商务，头一次看他穿得这么随意，倒是多了几分随和，有点像男大学生。
“你怎么在这里？”云然问他，“你跟踪我？”
殳厉扬直接承认：“嗯。”
他这么坦荡，云然倒是被噎了一下：“不用你帮我拎，前面那栋楼就到了，给我吧。”
殳厉扬没松手：“正好一路，我也要去那栋楼。”
云然停下脚步，扭头看他：“什么意思？”
殳厉扬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笑着说：“我住在你楼上。”
云然：“……”
“你不用工作的吗？”这个问题云然想问殳厉扬好几天了，她蹙眉问道，“这些日子你一直陪我在这里耗时间，你难道不需要为你的工作负责吗？”
殳厉扬看着她道：“我总不能什么都要，工作和你比，你更重要，我想多陪陪你。”
“可我并不需要。”云然拒绝道，“我不是失忆时那个渴望他人陪伴的小女孩，现在的我有自己处理事情的能力，我甚至更喜欢独处，你可以留给我一些空间吗？”
殳厉扬察觉到云然态度的强硬，他顿了顿正色道：“我没想到这会让你困扰。”
站在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云然朝旁边看了看，东边的小花坛人少，她指了下：“过去聊聊吗？”
殳厉扬跟在她身后走了过去。
花坛里种了很多不知名的小花，五颜六色的，几乎都是没有什么浓郁香气的小花，但看着挺有生命力的。
“你是为了补偿我才那么做的吗？”云然坐在花坛边，拍了拍旁边的地方，殳厉扬也很听话的坐了下来。
殳厉扬变戏法一样从超市袋子里掏出两个冰激凌：“我没有逼迫你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和我相处，我是想尽量弥补一些，不管怎么说，当初的事情是因我而起，我总该做些什么。”
“每天送一日三餐，在我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这就是你想做的？”云然结过冰激凌，慢慢撕开外面的包装纸，“你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你觉得我需要吗？”
殳厉扬怔了一下：“你可以告诉我你需要什么吗？”
云然摇摇头：“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做，刚刚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已经不是那个总是依赖着你，做什么事都希望你在身边的云然了，我的记忆已经回来，我的思想，我的行为现在都是成熟的，不存在我离开谁就办不了事情的情况。”
说这话时，云然神色淡淡的，她低头抿了一口冰激凌，这是她失忆的时候最喜欢的冰激凌口味，每次她吃的时候都会眼睛弯弯，像个小孩子一样左摇右晃。
现在她的口味没变，她依旧喜欢这个冰激凌，但在吃到喜欢的食物时她不会左摇右晃，也不会笑眯眯，因为她的智商不再是小孩子的程度，一个小小的冰激凌并不能牵扯出她的喜怒哀乐。
她是一个安静沉定的女孩，内心强大，有自己的思想，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她也能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
这才是真正的云然。
不骄不傲，不浮不躁，不会轻易被人拿捏，能够很好的保护自己。
在这一刻，殳厉扬突然清晰意识到，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云然和之前那个做什么事都要他陪的小女孩判若两人。
这样看来，这段时间他一直缠在云然身边的行为并没有给云然带去什么帮助，相反的，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他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想要和云然多接触的私心。
他打着幌子做的事情被云然看得一清二楚，并且一针见血的点出。
见他不说话，云然也不催他，只是一口一口慢慢吃着冰激凌，把目光放远，去看旁边绿化区的小喷泉。
傍晚的夕阳染红小半边天，在粉红色的天幕背景下，云然的碎发被晚风微微吹起，一根发丝落在云然睫毛上，殳厉扬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帮她把发丝拂走，但手指刚一抬起便顿了下。
云然的视线一直落在别处，没注意到殳厉扬的动作，她轻轻晃了下头，那根头发就沿着她的侧脸落下。
殳厉扬的心忽然动了一下。
诚然，无论云然是黏人的，还是温静的，他都很喜欢，如果换做别人用云然的态度和他说话，他怕是早就展现出狠厉不近人情的一面。
但这个人是云然，所以即便付出没有被珍视，他也依然甘之如饴。
这一刻，殳厉扬把自己的心看得明明白白。
“你真是个宝贝。”
非常突然的，这句话钻进了云然耳朵里。
云然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侧过头去看殳厉扬：“你说什么？”
殳厉扬近距离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说你真是个宝贝。”
“殳厉扬。”云然眉头微蹙，她把他叫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他说这个的。
“我说的真心话。”殳厉扬忽然抬起手指揉了下云然眉头，帮她把那一点弧度磨平，嗓音很低，“我这个人看见宝贝就走不动道，就想据为己有，想天天看着。”
云然觉得事情的发展走向越来越不对了，殳厉扬说的和她想听的差的越来越远：“你……”
“听我说完。”殳厉扬轻轻点了下云然眉心，“你的意思我都懂，我也尊重你的意愿，你不希望我总是出现在你身边，那我就给你空间，你觉得不好的地方我都会改，我会用你喜欢的方式追求你，让你一点一点接受我。”
“说起来挺难过的，半个月之前还天天嚷着喜欢我的小姑娘现在突然不喜欢我了，我都要伤心死了。”殳厉扬看着云然被霞光染得微纷的脸颊，装作受伤的样子捂着心口含笑说道，“不过我理解，现在的你已经发生了变化，而我却还是之前的样子没变，你不喜欢我也正常，所以为了让你喜欢我，我会慢慢改变的，直到变成你喜欢的样子。但这需要时间，你要给我犯错的机会和改变的时间，好吗？”
云然看着殳厉扬的眼睛，把殳厉扬的话一字一句听到了心里，连手上的冰激凌沿着纸筒流到手背上都没发觉。
殳厉扬单手接过冰激凌，把她的手腕高高抬起，在她手背许诺似的落下一个吻。
融化的冰激凌被他舌尖轻轻舔走，这是一个冰激凌味的吻，不含情欲，更似承诺。
殳厉扬的眼皮褶皱极深，平时他的眸子常常是带着冷和痞的，以至于当他突然认真时，那双眸子里的深情看上去格外动人，宛若盛着夜色的河湾，几乎要将人溺醉在其中。
云然不知怎么就点了点头，红意一直从她耳根蔓延到脸畔。
“公寓我都租完了，就不退了。”殳厉扬声音温柔得不像他自己，“不过以后白天的时候如果不是非常必须的情况我是不会去打扰你的，这样可以吗？”
云然把耳后的头发放了下来，微微挡住发烫的耳朵：“嗯。”
殳厉扬把云然的手指反正自己手掌心，拿出纸巾一点点仔细的给她擦每一根手指，从指尖到指根，将甜腻的冰激凌擦拭掉，连掌纹中的小小缝隙都不放过，末了，他还轻轻吹了吹，吹得云然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了颤：“我再去给你买一支冰激凌，买你喜欢的芒果味，在这里不要动，等我。”
“嗯。”云然凝滞地应了一声。
殳厉扬走出去好远，云然还在花坛边低头看着自己刚被细细擦过的手指，一动不动坐着，直到一个路过的小孩把皮球踢到她小腿上，她才猛地缓过神来。
指尖还残留着殳厉扬留下的触感，云然的心跳好像被它干扰了，怎么也恢复不了平静。
云然深呼吸了几下，拿出从前在实验室时快速平复心情的意念控制法。
五分钟后，控制法成效显现，云然基本恢复正常。
她看向刚刚殳厉扬离开的方向，忽然轻挑了一下眉，去买个冰激凌，这都已经几分钟了？怎么还不回来？
难道……
微弯的弧度在云然唇角牵起，看来需要独处恢复心跳的人不止她一个。
而且看现在这个样子，殳厉扬的心情似乎要比她的更不受控。
云然没有听殳厉扬的话待在原地乖乖等他，她起身朝超市方向走去。
超市门前的路灯下，殳厉扬正在大口吞着冰激凌，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物理降温，他和云然对上视线时嘴里塞着满满当当的，模样滑稽。
云然瞧着他，嘴角浮出一点笑，朝他轻轻勾了下手指。
殳厉扬脸色顿时变得尴尬，他手里还拎着一大袋子冰激凌，让人不由去想他到底有多燥热。
不过还好今夜晚风温柔，夜色宁静，刚好能够将他包容其中，送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