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镇北侯府虽不甚在意未来儿媳的身世,但娶个名门望族倒还惹得人忌惮。
可这江父京中名声是不太好,祁氏当即打发差翠喜托人去江家打探一下那江家二姑娘的品行。
姑娘好,她也不会阻挠这个亲事。
翌日翠喜将消息送了过来,祁氏听完心里不好受,她问:“消息可属实?”
翠喜嗯了声:“夫人,那江府三房的丫鬟香竹是奴婢同乡,虽然府上密不透风,可这消息确实属实,那江二姑娘也确实这两日才回京的,如此算,与厨娘说的,也算一致。”
然祁氏心中在不平,可这也是别人家宅中的事,她将清粥放在了案上,无奈按了按眉心说:“那姑娘性子如何呢?”
翠喜摇了摇头:“这奴婢没有打探出来,不过听香竹的意思,若是不是那善良柔弱的性子,依照那苏氏平日的作风,就算舍了宋家的家宅,也会让她平安入京的。”
“那此番接二姑娘回京的目的又是为何?”
翠喜无奈叹了口气:“这事香竹没敢说,可奴婢觉得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祁氏早年生谢煜时,身子便落下了病根,最后也没有养好,至此与谢昶只有一个儿子。
这辈子她都不能有个女儿的命,见着别人女儿在侧,难免有些羡慕,见有女儿却不珍重的,心中更是不好受。
姑娘日子本就不好过了,这煜儿竟还去给人家添堵。
祁氏从屋里心事重重的走出,想去谢煜院中探探口风,谁知路过西院之时,院门大敞,偶遇林母正在清点西院的东西。
这才得知,林佑要议亲了。
满而溢出的喜色在林母脸上根本收拢不住,祁氏盯了苏氏半晌问:“好似佑儿比煜儿年幼一岁呐。”
林母脸上堆着笑:“谁言不是,不过佑儿婚事早时便定下了,如今也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祁氏自然明白她心中的顾忌:“只是林府如今还未修缮完毕,怕是不便迎亲,只是要委屈佑儿在西院成婚了。”
“不委屈的,我夫在天有灵,如今也能安生了。”林母一脸感激,面露愁郁之色:“谢过夫人。”
“哪里的话,这佑儿和煜儿自小便好,又有救命之恩的情谊在,放心吧,镇北侯府不会亏待你与佑儿的。”祁氏环顾四周:“佑儿呢?”
“我这儿子呀,自小主意大的很,怕我身子操劳,自己便去人家府上,今日又去了。”林母笑了笑:“我看着呀,对那姑娘可是满意的很。”
祁氏又问:“不知是哪家姑娘呢?”
“是江侍郎家的长女。”
祁氏:“.......”
这是准备要迎娶一家的姑娘呢,祁氏也没和林母说自家儿子暗恋人家二姑娘的事。
祁氏也能明白,那林佑应当是怕婚事有异,林母受不住,这才一个人去的。要是能成,到时候侯府出面,让林佑风风光光成婚。
这谢煜成婚有的,林佑也不能少。
最近府上没什么亲事,她还真不知这盛京成婚比她之前有何差异,祁氏半蹲下身子,查看了一番院中的物件,又道:“小物件便罢了,那聘金到时候由我私库出吧。”
林母泪眼朦胧,掖着的手有些无措,下意识便要下跪:“这让我怎么谢夫人呢?”
祁氏扶住她:“放宽心便是,反正亲是定了,到时候商议好,趁热打火,这离报孙儿可是不远喽”
眼瞧着林佑比他年纪还小些都要议亲了,而自己家儿子和那姑娘八字还没一撇呢。
难怪这些年对京中那些趋之若鹜的姑娘提不起半分兴致,原来早有心仪之人。
比起自家儿子的爱而不得,她更同情人家姑娘的遭遇。
就是不知,俩人进展到底到哪一步了。
祁氏让厨房熬了碗清粥,配了几碟小菜,亲自送到了谢煜的房内。
谢煜方穿戴整齐,正欲出门,看到祁氏来了又折返回了屋内:“娘怎么亲自过来了?”
祁氏哪忍心直接拆穿他,环顾四处发现房内就连多余的摆件都寥寥无几,唯一惹眼的就是一个香炉。
自家儿子房内别说侍妾了,就连丫鬟也没有一个。
这哪家贵家公子像自己儿子这般,冷冷清清,房内连个人气都快没了,想着妯娌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这煜儿在翎洲男人堆里呆惯了,哪里知道有个贴心女子暖塌的微妙?
弄个丫头过来伺候,兴许自家儿子便开窍了。
一缕欢喜传上眉梢,祁氏甚至此时想进一步的想,这与江家二姑娘何时过礼,成婚日期,以及多久之后能报上孙儿。
想着想着,竟没来由笑了起来。
谢煜却不知何时挡在了她身前,拿手背触了触她的额头:“娘,你病了啊?”
回过神后,祁氏瞪了他一眼:“你才病了。”
又絮絮说了一堆家常之后,祁氏让翠喜将清粥摆上,这才切入了主题:“五日之后,便是春猎了。”
窗外树影婆娑间,日光疏落在他面容上,随着树影跳动,他骨节分明的手舀了一口清粥,送入口内。
这张脸还真是生熟勿进啊,难怪人家姑娘瞧不上他。
自家儿子不开窍,那就由她这个做母亲的撮合撮合,正好见见那姑娘,打探打探品性如何。
祁氏轻笑道:“煜儿好不容易回来,即时陪我散散心去。”
谢煜抿了一口清粥,有些疑惑:“我去做什么?”
“你说做什么?”祁氏是个急性子,听了这话有些不耐烦拿手扣了扣桌子:“到时候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姑娘,这林佑都要成亲了,你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谢煜并不买账,嘴角向下按了按:“娘比爹都着急。”
听到这话,祁氏脑子里嗡了一下,随即道:“你爹回来有人暖塌,他急什么?倒是你,可知有个贴己之人暖塌的滋味?”
暖塌?虽然话锋露骨,可谢煜还是揣摩了一会,也一下子明白了祁氏这番过来的用意。
以往像这种场合,他是没有拒绝的由头,这几日受了腿伤,这才推诿了这事,每逢此时京中女眷盛装打扮,跟萝卜似的供人挑来挑去的,更有甚者还伺机撞上于他,羞答答递上一个帕子。
可春猎这种场合,就算他去了也并未有时间陪祁氏,谢煜喝了一口桌上的清粥,淡然无味:“往年不都是阿酒陪娘去的?”
祁氏并不放弃:“娘只有你一个儿子,况且这次冯氏也去,想必阿酒不会陪我了。”
谢煜应付道:“儿子前几日在云承山遇了刺客,至今腿疾未愈,况且还有一些军务尚未处理,到时候安排妥帖了,定与母亲同往。”
祁氏:“......”
祁氏知他是敷衍之言,也熄了聊下去的欲望,就想着冯氏就算不去,这次也得拉着去。
至于腿疾之事,那就请郎中来府,吃敬酒那就走着去,吃罚酒那就抬着去。
祁氏只笑:“你爹赞你文韬武略,战无不胜,但那是在战场,至于你这婚事吧……你不拿出上战场的那本事,就只能得听娘的。”
***
而那边的江君凝将私宅中的事安排妥帖之后,与甘棠回了江府收拾些药草,谁知江老夫人院内的芸姑姑快步走进了院内。
当年芸凤姑姑的母亲还是江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她又伺候老夫人十余年了,江君凝看着她来到廊下,想起了儿时母亲受尽欺辱之时,这芸凤对宋氏说的一番话。
“夫人非要在江家的第一个男婴落地之时,穿一身素色吗?”
“若不是苏氏帮衬,整个江家在京中再无立足之地,若是夫人能看明白,也便能明白老夫人的一番用心了。”
“夫人若不识大体,那这世间没人能护的了夫人。”
“奴虽怜悯夫人才前来告知此时,孰轻孰重,还请夫人斟酌。”
那话意犹在耳,可六岁的她不明白什么是识大体,也不知道这世间谁能护宋氏周全。
只是记得一向卑躬屈膝的母亲,第一次挺值了脊梁:“她儿子诞生之日,是我腹中孩子落胎之时……”
只是记得,自那之后,宋氏借口养病,与她一起去了安州,上了马车,掀开轿帘回顾之时。
江府门口,空无一人。
只是记得,她言听计从之时,这家人没有人善待她们母女二人。
如今,她依然还会言听计从,用那把温柔的刀,杀人诛心。
芸凤站在廊下问:“二姑娘可在?”
甘棠打帘放人进来:“芸姑姑快进来。”
江君凝忙起身,低眉垂眼问:“可是祖母唤我?”
她粉黛未施,睫羽浓长,挺鼻如峰,一袭浓发挽起,娴静的脸上光影浮动,美的并不招摇。
大姑娘和二姑娘的美是两种极端,前者千娇百媚,后者蕙质兰心。
前者乍见初欢,后者久看不厌。
放到哪,江这两姑娘都独占鳌头,各不相同。
虽生的一副好摸样,可身边没有一双能梳妆的巧手,平日的梳妆也极是敷衍,这江老夫人才差她过来,还交代要定好好梳洗一番。
回过神来后,芸凤嗯了一声:“老夫人见姑娘首饰寥落无几,今日又新得一夜明珠,要赠予二姑娘,我帮二姑娘梳洗一番。”
“祖母最喜欢喜庆了。”她想了很久,朝甘棠道:“拿那件红石榴裙过来。”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江君凝如今出奇的冷静,她乖巧的坐在了镜前,任芸凤的手在她鸦发间来回穿梭。
为了配上这个红裙,芸凤施妆的时候特意浓了些,顾盼间反倒多了些妖艳美人之色。
如玉雪裂了红痕,艳而不俗。
别说男子了,就连她看了,都觉得动人心魄。
梳妆完毕,江君凝想知道一个答案,她问:“祖母最喜欢红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