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与此同时,江玉沁将房内的摆设砸了个稀碎,下人不妄动更不敢拦,站在门口待她的性子发作完,只能看着半空而来的青瓷瓶在脚边,趴的一声落得粉碎。
适时,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房内跪在地上的丫鬟,被她半空中抄起的板凳砸破了额头。
她身形摇晃,额角的血穿过眼帘处,滚到脸颊上,明明很疼,可她哪敢移动半分。
江玉沁看着她,面容莫名有些扭曲,指着她鼻子道:“今日那高云祁作贱于我,你怎不言语半分?”
丫头只能顶着满是血的脸,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小姐,扑簌一声哭了出来:“姑娘,那方少爷都不敢说,老爷也说要忍,奴婢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言语啊。”
还敢顶嘴。
江玉沁向前一步揪起她的头发,强拽着她来到烛火前。
还未回过神的丫鬟,没想到自家小姐竟有这番蛮力,看着烛火逼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此时的江玉沁阴森的可怕,她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样,一下子拼了命的摇头:“奴婢不敢了,下次,奴婢自当护着姑娘,姑娘饶了奴婢吧。”
“你还敢说有下一次。”
听到这话,江玉沁觉得这丫头是彻底在羞辱她了,原本还在犹疑的手,顺势一倾,滚烫的蜡油一下子全浇在了她脸上,脸颊瞬间烫了一大块。
烛光灭了,周围瞬间晦暗了些。
丫头彻底不敢叫了,生怕自家小姐又做出什么更恐怖的事,她用力的咬着下唇,强忍着疼痛,将眼泪咽了回去,伸手掌锢了自己几下:“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姐饶了我吧。”
江玉沁眼神稍定,毕竟是伺候她几年的人了,平日里的责罚也不是没有,可这日她自觉有些过了。
于是,江玉沁沉默些许,盯了她半晌问:“你这额头怎么弄的?”
“奴婢不甚磕在墙桌角了。”
气也撒的差不多了,江玉沁神情缓和了些,借着一丝半缕的光,挑起她的下巴又问:“那你脸上的烫伤呢?”
“奴婢,为姑娘掌灯之时,不甚滚落到脸上的。”
丫鬟今日异常的知趣,她将自身衣衫整理好,拿出手帕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将屋内的光重新燃起,又跪在了地上。
江玉沁靠在椅上看着屋内的狼藉,又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没有再说一句话。
房内变得沉默起来,半晌后,屋外传来苏玲的声音,步入屋内的时候,被什么味呛的咳嗦了几声。
苏玲一脸心疼的望着椅上的女儿,又看向半跪在地上的丫鬟,问道:“怎成这副摸样了?”
丫鬟低声道:“是方才奴婢不小心磕的。”
“怎的现在这般不尽心?” 苏玲不屑瞧了她一眼:“快去找些药上,万万别留了疤,日后发卖都是问题。”
这话虽刺耳,可丫鬟早就想出去了,得了这话,应是后退出房内。
今日姐弟俩与父亲去参加了高嵩的寿宴,谁知三人这一回来,全都拉了脸子,一言不发,江玉沁更是气的东西都砸了。
因她作为侧室,并没有去这场寿宴,是以,对其中发生什么事,一无所知。
江玉沁脸色越发苍白,她极为委屈道:“娘,可要为女儿做主呀。”
苏玲无奈的看着她,看着女儿这般难受心里也不是滋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伤心又一次挑了上来,手上的帕子让她捏的起了皱,江玉沁闭上了眼:“是高云祁....”
是他在私下当着江景逸的面公然轻佻于她,让她做他的外室,语出放浪,丝毫不顾及她是个尚在闺阁的女子,而她的亲弟弟非但不护着她,竟还帮着外人。
和爹爹哭诉之时,他爹竟看都不曾看她一下,默了声,数落她不懂事。
幸得周围没有旁人,若真被人瞧了去,听了去的,那她这辈子还怎么做人?
虽不是正经的嫡女,可江玉沁是被江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哪里受过这般屈辱?越想越难受,心中五味杂陈的,更是难受。
苏玲也默了声,外室?那就是连名分都没有。
高云祁比江玉沁年长撕碎,早至弱冠年纪,去年传言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昭阳郡主,就在圣旨方要下的时候,因着他私宅养外室的事满城风雨,婚事便彻底作废。
不过,高嵩并未因着这事责罚于他,其中原由,外人并不知晓。
苏玲这才明白了其中原由,虽心疼女儿,可高云祁也不是她能得罪的:“可有告知你苏姨母?”
“就连自家兄弟和爹爹都指不上,怎能期待着姨母能提沁儿出头?”江玉沁摇摇头:“姨母说了,这种场合,只能让女儿忍了.....”
江玉沁越说心里越哆嗦:“娘,姨母是不是只有表面的风光,背地里却只能隐忍?”
苏玲望着女儿的面容,蹙眉道:“你姨母说的在理,任何场合谁先撕破脸,谁就会先沦为整个京城的笑话,所以,你知道高云祁打的是什么主意吗?”
江玉沁抬起了头,认真听苏玲将剩下的话说完:“高云祁是在借你敲打你姨母,若是她为你出头,他会找别的由头说是你先勾引他,而你的身份,只能做她的外室,你又当如何解释?”
“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这些年你可知江府受了高家多少恩惠?”苏玲见女儿神情缓和了些,继续娓娓道:“莫说妾了,就连富贵人家的主母,谁不是忍了常人所不能忍,你这般不懂得隐忍,随意将下人打到那般境地,让旁人知道,怎还能做镇北侯府的当家大夫人?”
这一番话,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了她心坎上,江玉沁也明白了这句话隐喻之意,犹疑道:“芝喜说不会告诉旁人。”
“只有死人才能让你我心安理得。”苏玲在她面容上徘徊不去:“你打她的时候,没想着会记恨你?你的事她又知道多少,又或者在你脸上,也烫成那样?”
夜幕已沉,有风刮的纸窗吱吱摇摆,有凉风渗入,宛若利刃,好似有什么在脸上轻割。
恰逢此时,屋门口响起了芝喜的声音,说一会二姑娘过来,听到芝喜的声音,江玉沁再一次打了个寒颤。
苏玲走后,江玉沁命人将屋内的狼藉清扫,虽然摔的都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宝贝,可也是真金白银买的,摔的时候痛快,过后还真是有些心疼,
江君凝进来的时候,屋内已经收拾妥当,她依然穿着白日里的那个红色襦裙,明艳的妆容还未卸下,在烛光下,着实美艳,让人离不开眼睛。
白皙修长的手指将食盒放在了桌上。
“快坐吧。””江玉沁盯了她半晌,拉着她双双坐在了椅子上:“妹妹这身,好生明艳动人。”
江君凝羞赧低下头:“今日祖母说送妹妹个夜明珠耳环,为了相称,还特意让芸姑姑打扮的明艳了些。”
这事,江玉沁自然知道,也知道祖母其中的用意,只是觉得这妹妹心思竟如此单纯懦弱,还真的相信是为了送她东西才让她打扮的。
她扫了一眼江君凝空落落的耳垂道:“怎不见妹妹带上?”
江君凝道,祖母还未找到:“妹妹听着姐姐心中不畅,晚饭未食,尤记得儿时姐姐最爱吃这蜜浮酥柰花,特意给姐姐带了过来。”
说起心中不畅这事,江玉沁想起了昨日母亲提点她的事,便心生一问:“听说,昨日私宅中入了刺客?”
江君凝听完这话,知道这是试探之意,她四下看了一番,面露恐惧之色,小声掩嘴:“提起这事,妹妹如今还胆战心惊.....”
江玉沁关怀问:“怎么回事?”
“刺客未曾瞧见,可我眼看着外面竟一堆自称禁军之人,将宅子围起来了,确实是在找刺客,可是把妹妹吓坏了。”江君凝掏出帕子,压了压眼角处挤的眼泪,适时露出惊慌之色:“可那哪有什么刺客,无非就是私宅中进了个女子,那人瞧错了。”
“女子?”江玉沁眼眸逐渐一缩问:“谁人这般大胆?最后可查知那女子是何身份?”
闻言江君凝却是摇头,也隐约知道了她得知前事,并不知道禁军走之后的事,否则她想必不会这般客气。
江君凝攥紧手中的帕子,越搅越紧:“不知,那女子轻功甚好,后来一男子过来,说那女子叫什么阿酒。”
这下子,江玉沁默了声,自是知道自己所言都是打探,见她对答如流,丝毫没有隐瞒也便放下了心,她哦了一声,问:“什么男子?”
江君凝拧眉想了一会:“好像那群禁军称他为小侯爷,我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姐姐知道吗?”
果真旁人所言对上了。
她默了一会,见江君凝没有说话,略带恐惧的脸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江玉沁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关怀之意。
复寒暄几句后,江玉沁又问:“甘棠怎没跟着?还劳烦妹妹一个人玲着,这丫头真不贴己,改日若有新丫头,姐姐再为妹妹寻个贴心的。”
江君凝脸上的恐惧之色好似还未褪去,她并未拒绝,而是道了谢,复起了身:“姐姐好生休息,妹妹便先回了。”
江君凝刚走,江玉沁眼睛便暗了下来,她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芝喜,神色暗淡,若说她不疼,那说起来还没人信,半张脸已经肿了起来,本细腻如雪的皮肤,如今看起来好生渗人,额角甚至还在神学,江玉沁是多一眼也不想多看了。
也许母亲说的没错,她今日是错了,不当如此堂而皇之的苛待下人,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
可如今事既然出了,就当了结此事。
江玉沁抚了抚额,朝芝喜道:“一会与丁富一起,去城西苏氏药铺,开些安神汤药过来,以往都是他去开药,铺内的伙计识得他。”
芝喜看着外面落沉的天,却是不敢再得罪大姑娘,只能应下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