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引子（2016.8.23）
“我昨晚让你再检查一遍行李箱，你捂着耳朵不听，看看家里全都是你落下的东西！”
京阳机场外，欧瞳撑着行李箱站在街边，不厌其烦的听着宋女士的唠叨。
电话那头沉默快两分钟了，宋方婷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喊她：“欧瞳，你干脆把人落家里算了！”
听到这儿欧瞳终于笑出声，不留情面的戳破她老妈的心思：“舍不得我就直说，看给你憋的。”
宋女士一点就爆炸，欧瞳把手机拿远点，抬手挡住八月烈阳，看清不远处驶来的一辆车，忙跟宋女士说：“我小姨来接我了，不跟你说了，挂了啊。”
放好行李箱，欧瞳上车把安全带系上，宋方怡驱车离开机场，流入车海中才说道：“我们先去吃饭，想吃什么？”
欧瞳不怎么饿：“我都行。”
车窗开了一半，微风夹杂着热气涌进来，欧瞳闭了闭眼，在空气中闻到一股桂花香。
京阳这些年绿化做的不错，多次获得市级荣誉，再加上地段有优势，四季分明，有众多的旅游资源，市政府加以利用，经济在短短几年蓬勃发展。
这不是欧瞳第一次来京阳，15岁之前她一直住在京阳的清泉镇上，比起京阳市内的繁荣，清泉镇生活节奏很慢，三面环海，空气质量好。
中考结束后，因为一些原因，宋方婷带着欧瞳去了南州和小姨宋方怡生活，一个月前宋方怡升职，但工作地点意外调到了京阳分公司。
宋方婷的工作性质需要经常出差，很少会回家，不放心欧瞳自己住，只能让欧瞳跟着宋方怡回京阳。
车里连了蓝牙，在放一首舒缓悠扬的钢琴曲，听的人昏昏欲睡，欧瞳在屏幕上戳了戳，一首节奏欢快的R&B风格音乐响起。
中英文夹杂，还有饶舌说唱。
宋方怡看了一眼名字，评价道：“你们小孩怎么就喜欢听这种稀奇古怪的歌。”
欧瞳撑着车窗看街景，随风扬起的桂花飘进来，宋方怡随口问道：“一年没回来，感觉有什么变化吗？”
欧瞳想了想：“我之前也没什么机会仔细逛京阳，没看出有多大变化。”
车子停在一家苏菜馆，等待上菜的时候，宋方怡站在玻璃窗边，指着斜对面的一所年头有些悠久的学校说：“那所学校就是京阳一中，过几天你要去报道了。”
欧瞳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抱怨：“暑假还没结束呢，能不能不要提开学的事啊。”
宋方怡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头：“好好好，不提了，小姨请了假，你这几天想去哪玩，小姨都陪着你去！”
欧瞳划拉两下手机，觑了眼宋方怡的脸色：“我想回清泉看看。”
说完这话，宋方怡果然变了表情，片刻后无奈的叹口气：“行啊，哪天回去，我开车送你。”
餐桌接连上了几道菜，欧瞳把碗筷烫了一遍放在宋方怡面前，婉拒了她小姨的好意。
他们住的是宋方怡公司分配的公寓，两室一厅，欧瞳在家躺尸一天后，买了车票去清泉。
从京阳坐车到清泉大概一个小时，相比京阳，清泉镇的整体变化不大，更多是细枝末节。
欧瞳去了常去的一家书店，老板换了人，书店的装潢和结构翻新，很多她曾经喜欢的书刊都已经绝版，书店里开了一家奶茶店，店主是个小姑娘，个头不高但说话很快，欧瞳兴味阑珊的逛了一圈书店，点的奶茶还没喝完就看见了来接她的欧明。
从见到面开始欧明显得异常兴奋，欧瞳理解他这样的原因，配合的应了几句后，欧明察觉到欧瞳心不在焉的情绪，讪讪的笑了几声：“瞳瞳，爸爸是不是太唠叨了。”
欧瞳看了一眼年近半百的欧明，两鬓斑白，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褶皱很深，是年纪越大老的越快吗？
“没有，”欧瞳望了眼窗外，“我们去哪吃饭啊？”
欧明顿了顿，车子拐进偏窄的街道：“清泉没什么好的菜馆，爸爸买了菜，亲自下厨怎么样？”
欧瞳不可置信：“您会做菜？”
“会几道简单的菜，”车子停在小区停车场，进了电梯后，欧明才把后半句话补齐，“是你栾阿姨教的，她做菜挺不错的。”
电梯门打开，欧明率先出去，欧瞳僵了片刻跟上去，扯着嘴角生硬的憋出一句：“哦。”
房子属于欧明婚前财产，所以欧明和宋方婷离婚后，这房子自然归欧明，家里的摆式都没变，但是干净的有些过分。
欧瞳以为今天难免要跟栾丽华打照面，但是幸好栾丽华不在，屋子里也没见到任何照片，应该是欧明把她支出去了。
冰箱里早早准备好的水果零食被摆出来，然后欧明就系上围裙进厨房开始忙活。
“瞳瞳，你现在是不是上高二了？”欧明边切菜边问。
欧瞳从茶几下面的玩具筐收回视线，点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欧明看不到，便回了一句“今年上高二。”
欧明：“学习怎么样啊？”
“还行吧。”欧瞳说。
短暂的聊天结束，父女间的话题自古以来就有限，欧瞳瞥了眼欧明忙碌的背影，显然是厨房生手。
“我帮你吧？”欧瞳说。
欧明忙说：“不用不用，你坐着，马上就好了。”
没几秒，欧明端出来一盘蒜苔炒肉，四溢的味道是好的，但卖相很差，欧瞳盯着看了一会儿，拿起筷子趁热吃了口肉。
嗯，有点老。
“还行，能吃。”欧瞳诚实道。
欧明趁热打铁做完三道菜，从外貌上来看，无一例外都很差。
吃饭的时候，欧明突然问道：“你跟之前那些同学还有联系吗？”
“我妈换了手机，联系方式都找不到了，也就没联系了。”欧瞳说。
欧明自责道：“都是爸爸的错。”
欧瞳抬眼看他：“犯错如果没改的话，就别说出来了吧。”
话音刚落，门外有开锁的声音，欧瞳的目光还落在欧明因为刚才的话有些错愕的脸上，又清楚的看见欧明那一闪而过的慌张，欧瞳心下也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栾丽华推着婴儿车进来，在看见餐桌前的欧瞳时愣了一下，顿时间，这门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这是欧瞳第一次见栾丽华，她一直很好奇破坏别人家庭甘愿做小三的女人是有多倾国倾城啊，但是站在玄关的女人，跟她印象里的有些差别。
或许是她推着孩子的缘故，她看上去很温良，长发挽起，穿着肥大的淡粉色长裙。
不漂亮，但是有种贤良的气质，跟宋方婷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长了一张会为家庭做全职主妇的脸，而宋方婷绝对不会。
关键时刻，欧明起身走过去，压着声音问道：“我不是给你发消息了吗，怎么回来了？”
因为一些问题，他们这顿午饭的时间是下午两点，欧明本打算吃完饭带欧瞳出去走走，但没想到栾丽华会提前回来。
“手机没电了，我以为你们吃完了。”栾丽华一脸尴尬。
现在无论栾丽华留下还是离开，这顿饭都吃不下去了。
欧瞳放下筷子捞起书包，欧明连忙拦住她：“瞳瞳。”
欧瞳指着桌上的饭菜，笑着说：“爸，厨艺再进步进步吧。”
欧明哑口无言。
与栾丽华擦肩而过的时候，欧瞳看见了婴儿车里的小孩，估计也就两岁，咧着嘴，不知道在高兴什么，一脸傻气。
——
京阳一中作为在全国排名前十的高中，开学早放假晚也是出了名的。
转学手续在前几天已经办完了，今天正式来报道，宋方怡不放心，请了半天假非要跟来，拉着年级教导主任在办公室说话。
上午的烈阳刺眼，把教学楼走廊照的明亮一片，欧瞳就站在光里，一门之隔的后面能隐约听见老师的笑声。
欧瞳忍不住侧耳听了听，结果就听到宋方怡说道：“瞳瞳这孩子有点皮，希望各位老师能好好管管她。”
真是亲小姨。
欧瞳搭着走廊边的围墙，掏出手机跟宋女士吐槽，宋女士日理万机没回复，欧瞳也不在意，发完消息把手机塞包里了。
远处的操场上有打篮球的男生，欢呼声传到这里，欧瞳眯着眼睛去看，结果没看一会儿，上课铃响。
打篮球的男生急急忙忙往教室跑，欧瞳还不太清楚这栋教学楼的构造，只听见爬楼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余光里有身影闯入。
欧瞳下意识压低帽檐，贴着墙壁，尽力给他们让出最大的空间。
“你刚刚晃我，不然那分我绝对能拿到！”一个男生还在纠结刚刚丢的分。
“谁晃你了，正常的拦球懂不懂，你菜还怪别人！”
“我靠，说谁菜呢，你就差拿我当钢管跳舞了！”
“去你的。”
两个男生吵吵闹闹，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其中一个没站稳，扭了下脚，直接把欧瞳的帽子撞掉了。
“oh my god！对不起！”男生转过来，赶紧道歉。
帽子的边缘刮到欧瞳的眼眉，欧瞳摁着额头咬了咬牙，心说这么宽的道不够你们走的？
“没事，”欧瞳浅浅的笑着，“下次注意点。”
男生愣了愣，被同伴催促着才回过神冲欧瞳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飞快消失在楼道。
“对不起就完了？也不知道把我帽子捡起来。”欧瞳嘟囔着。
弯腰的时候，视线里闯进一只瘦白的手，将帽子捡起递过来。
“谢——”欧瞳抬起头，对上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另外个“谢”字顿时闷在嗓头。
男生坦然的与欧瞳对视，见欧瞳没有动作，他动了动手腕，示意欧瞳把帽子拿走。
欧瞳把帽子戴好，面前的人始终没走。
欧瞳沉默片刻，小声把刚才的话补完整：“谢谢。”
谈烈：“不客气。”
八月底的太阳抓着盛夏的尾巴，不遗余力的展示它的热情。
清冽干净的嗓音传过来时，欧瞳感觉耳朵被晒的又痒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