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台
傍晚，孟佳寻对着宿舍的镜子一遍又一遍模拟自己上台展示的情况，总是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卡住无法流畅继续。
她也没灰心，毕竟上台发言这事儿，从她高二最后一次领奖学金之后就再也没遇到过了，生疏、不自然都很正常。
但对着镜子中表情和姿态都很僵硬的自己，她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更不知道该如何调整。
孟佳寻觉得自己很可能到时候站在讲台上，一紧张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同时面对全专业的同学和被点起来面对老师简直有天壤之别。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向有经验的人取取经。
翻看微信列表的时候，她下意识点开了置顶的日月昭昭（席明），消息还停留在上次对方的道歉上。
这让她忽然回想起当时席明靠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向她扫来时的冰冷的眼神。
以及……在运动场上直接忽略自己接过了别人的水。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终归在心底扎下了根刺。
想了想，她还是退了出去。
转而点开了魏昭的聊天界面。
正准备直接发消息询问，关梓月的话又突然在脑中响起。
“他喜欢你。”
算了，还是尽量减少主动接触，免得误会。
框里打好的字又被她逐一删除。
就在这时，一条消息突然冒出：
【魏昭：？】
紧接着手机就接二连三地欢快震动起来。
【魏昭：有事？】
【魏昭：想什么小作文呢，看你正在输入中半天了。】
孟佳寻指尖一颤。
他一直在……看和自己的聊天框？
既然对方都直接问了，孟佳寻也不好直接退出，她收拾好自己一瞬间产生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肃着表情，干脆而直接地摆明请求的态度。
【西云：魏昭，我想问一下，做pre的注意事项都有哪些啊？】
还是秒回：
【魏昭：放心大胆地讲就行，其他人也不会听得很仔细。】
孟佳寻戳了个QAQ的表情包过去。
【西云：我不敢。】
【魏昭：不敢什么？】
【魏昭：不敢上台？不敢表达？怕自己表现得很僵硬？】
【西云：……嗯。】
对方没再回应。
孟佳寻扒拉着这些对话，也觉得自己有点作，多大人了连台都不敢上，说出去都没人信。算了，还是自己再多练练吧。
虽然感觉自己再对着镜子练下去，她以后见到镜子都要害怕了。
她揉了把脸，把手机放到桌上。
这时桌子传来了轻微的震动声。
漆黑的屏幕重新亮起。
【魏昭：五分钟，收拾好出门，去教室练。】
孟佳寻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但又考虑到魏昭和自己还没理清楚的关系，最终还是决定拒绝。
【西云：还是不了，我自己再练练吧，谢谢。】
【魏昭：自己对着镜子练不会，得底下有人才能看出哪里有问题。】
要不是这里是女生宿舍，孟佳寻都觉得魏昭是在自己身边装监控了。她还想再拒绝时，魏昭的消息已经弹出。
【魏昭：动作快点，我已经出门了，想练就赶紧，如果你不想让我白跑一趟的话就收拾东西出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回绝就有些不识抬举了。孟佳寻做了个深呼吸，把头脑里杂七杂八的情绪收拾干净。
椅子擦地发出“滋啦——”一声刺耳的声响，孟佳寻猛地起身，叮铃哐啷往书包里塞好各种东西，简单地套上衣服就准备出门。
张丽娟奇怪地看着她风风火火的动作：“你干嘛去？”
孟佳寻头也不回，声音从走廊上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和喜悦：“拜师。”
昨天狂风四起，树干上仅存的树叶也被薅秃了，只剩光秃秃的枝丫，挡不住一点阳光。
高大帅气的男生穿着冲锋衣，站在一棵树旁，正低着头玩手机。
阳光略过枝丫，如絮般落在他肩上，光与影交织，斑驳中呈现出迷离的色彩。
孟佳寻冲出宿舍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她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缓缓地靠近，不愿破坏这份静态的美好。
魏昭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到她后，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扬起一个大而温暖的笑，如阳光照雪冰山融化，鲜活又明媚。
胸腔已快要关不住孟佳寻正在蹦迪的心脏。
一声一声，砰砰跳动，在自己耳边、脑海中不住回荡。
“走吗？”
“走吧。”
-
“第二部分，额，用结构主义理论进行分析，我认为该文本……”
只有她和魏昭的教室里，孟佳寻站在讲台上，双手紧扣，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开口结结巴巴，脚趾在疯狂施工。
为什么感觉面对魏昭一个人比面对全专业还要恐怖啊？！
这跟对着镜子简直是两个维度。
魏昭只是微笑地看着她，眼神充满鼓励。
孟佳寻不小心打了个磕巴，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呆呆地看着魏昭，完全忘记接下来该说什么。
看着她忽然变得迷茫的表情，魏昭轻轻叹了口气，起身站到讲台上，把她已经互相掐得泛白的手分开。
温热的触感从手腕上传来，孟佳寻雷击般回神，视线转移到魏昭脸上，又逐渐滑到自己的手上。
分明动作很轻，却留下一圈红痕，并且迅速往全身蔓延。
魏昭盯着那圈痕迹若有所思：“抱歉，我弄疼你了吗？”
这下不只是手，孟佳寻脸上也烧得通红，她连忙退开几步，低头紧盯地板，疯狂摆手：“没有没有，和这个没关系。”
魏昭的手心忽的一空。他垂着眼，看不清神色。
再抬头，他又挂起了浅笑，直接走到讲台前给孟佳寻进行动作示范：“双手自然下垂，一只手可以扶着讲台或者麦克风，另一只手……”
“遇到指示性问题的时候，大臂自然打开，整个身体线条舒展自然，随时面向台下，可以和老师进行眼神交流与互动，传达你在和他交流的信息。”
“听懂了吗？”
低沉的嗓音带着哑意，一句一句耐心解释，孟佳寻觉得只觉得耳周发热。
“听懂了。”
“你的内容框架做得非常好，前期文献整理很扎实，不用紧张，正常展现出来，让老师听懂听清就可以了。”沙哑的声音带着安抚。
“好。”
在魏昭准备让她再汇报一遍的时候，孟佳寻突然转移话题：“你的声音一直都是这样吗？”
魏昭愣了一下，意识到孟佳寻在问什么后，漫不经心地回答了一句，就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两三年前的事了。当时吃太多药伤了嗓子。”
孟佳寻刚要脱口而出的“为什么吃药”在魏昭温和的眼神中又咽了回去。
“好，那再来一次。”
说完，魏昭转身走下讲台，回到第一排坐好，抬头看着她。
孟佳寻不经意间与他对视，却发现对方漆黑深邃的瞳仁中只有自己的身影。
神情有鼓励，有肯定。
她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仔细回忆刚才魏昭所讲的要点，再睁眼时，眼中一片清明，满是认真与坚定。
只一眼，就与魏昭深藏脑海多年的眼神完全融合。
她还是没变。
还是那么自信坚定。
真好。
“根据二元结构模型理论，我们可以对这个文本进行拆分……”
“因此，后期的解构主义原理实际上是基于前期的结构主义分析得出的。不管原理如何推进，二元结构模型都是无法避开的话题。以上便是我的汇报内容，请老师和同学们批评指正。”
“啪啪啪啪……”
孟佳寻在此起彼伏的掌声中走下讲台，回到座位。
“很好，观点新颖且有说服力，期末论文可以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拓展。期待你的论文成果。”老师笑容和蔼，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谢谢老师。”
“下一位。”
孟佳寻把资料整理好，塞进书包，关梓月在旁边一个劲小声惊呼“牛逼”“卧槽”“厉害啊姐”“下次带带我”。
捧得相当真情实感。
孟佳寻觉得好笑：“差不多得了。”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消息弹出。
【魏昭：表现得很棒。真厉害！】
孟佳寻看着简单的几个字，耳尖却渐渐烧红。
刚从讲台下来的紧张感还未完全褪去，孟佳寻此刻手心全是汗。手指落在屏幕上，痕迹清晰。
她拿出湿巾擦了擦手，又擦了擦手机，平稳呼吸后回复道：
【西云：还是魏老师教得好。[动画表情]】
紧接着又发出：【西云：你在哪里？我没看到你。】
【魏昭：我在跑代码。没去上课。】
【西云：那你怎么知道我表现怎么样？[发怒]】
【魏昭：听朋友说了，而且老师还夸你了，不是么？】
【西云：嗯……也没有啦，就是让我写成期末论文……】
【魏昭：还不厉害吗？说明有研究价值。】
没等孟佳寻回复，下一句又弹出来。
【魏昭：没亲眼看到你在讲台上闪闪发光的样子，真遗憾。下次我可不能再错过了。】
这下不仅是耳尖，孟佳寻从额头到脖颈全部红得跟番茄似的。
她“啪嗒”一声把手机扣在桌子上，惹得同一排的同学纷纷侧目。
坐在她身后两三排的席明盯着她的背影，又注意到孟佳寻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神情逐渐变得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