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球
这次孟佳寻稍微等了会儿，信息才姗姗来迟。
【日月昭昭（席明）：不去了，今晚忙，你去吃吧。】
孟佳寻盯着短短一行字，抿着唇，好半晌，才缓缓输入【好，你记得吃饭。】
想了想，她还是不死心，再主动一步。
【西云：要不，我给你带饭？你喜欢吃什么？】
旁边突然传来噼里啪啦一阵混乱的响声。
孟佳寻诧异地看过去，魏昭的笔袋掉在了地上，文具七零八落洒了一地。
她眨巴了一下眼。
印象中，魏昭的笔袋不是摆在桌子内侧吗？怎么掉下去的？
甩甩脑袋，孟佳寻回神，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屏幕。
席明已经回复了。
【不用，我有约。】
语气冷硬，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生疏。
孟佳寻咬着唇，说到这份上了，再缠着形象就太难看了。
心里不是滋味，每个字都耗尽心力。
【好，不打扰你了。】
孟佳寻扣上手机，闭着眼，努力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要习惯，这很正常；要习惯，要习惯……
像是洗脑一般，孟佳寻进行着强有力的自我催眠。
实木桌板上忽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一下一下，很有规律。
这是打定主意不让她休息了是吗？！
孟佳寻拧着眉，睁眼。
熟悉的指骨。转头，是魏昭沉稳温和的眼神，表情带着淡淡的笑意。
“吃饭吗？我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
男生开口声音很低、很柔，带着他特有的哑，像是在哄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孟佳寻心头烦闷，脑袋也因为高强度地注视电子屏幕而突突地疼。
这导致她语气不耐中带着浓浓的烦躁，有些撒气的意味：“我不是和你说清楚了吗？！能不能不要缠着我！”
魏昭被她突然发泄的情绪吓了一跳，也很火大，却注意到她神情疲惫，当即把心头的火压下，迅速伸手，宽厚的大掌轻轻覆在了她眼前，语气带着好脾气的安抚和哄：“好，不烦你了，闭眼休息会儿。”
手掌盖住了光线，孟佳寻眼前瞬间陷入了黑暗。
和主动闭眼不太一样，因为高三时的事故，她经常闭眼就是各种混乱的梦境片段。
而魏昭的手掌微微散着热气，在眼眶周围晕开，让她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
太阳穴撕扯般的疼痛慢慢缓解下来，孟佳寻贪恋这份安宁，竟也没觉得他冒犯。
在令人安心的黑暗中，她紧绷的神经得到了舒缓，原本急促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均匀。
大约四五分钟。
孟佳寻抬手，想让魏昭把手放下，一个顺手直接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和自己常年冰凉的手心不同，魏昭的手腕很热，脉搏有力地跳动着，皮肤略微显得粗糙，是孟佳寻之前从未体验过的触感。
这导致她一时间竟然忘记松手，甚至还下意识捏了一下。
“很好捏吗？”
孟佳寻脑子钝钝的，闻言，抬头看向魏昭，对方没什么表情，平日里常见的吊儿郎当的笑意也不见，此刻正垂眼看着自己握着他手腕的地方。
尴尬从脚底板爬上来，迅速席卷全身，直抵大脑。
我靠。
她刚刚干啥了？！
哦，莫名其妙骂了人一顿。
还牵着对方的手。
牵手。
等会。
孟佳寻反应过来，猛地撒手，压低声音，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现在，可以和我去吃饭了吗？”
魏昭微微抬起手甩了一下，语气没什么起伏。
又轻轻旋转着刚才举得有些发麻的腕骨，神色平静地再次邀请：
“就当是道歉。”
哪有请自己吃饭被称为道歉的啊。
孟佳寻觉得过意不去，主动道：“要不还是我请吧。”
“不用。我已经订好位置了。”
魏昭把电脑合上，往包里一塞，站起身，垂眼看着孟佳寻，也没出声催促。
孟佳寻没接触过这个样子的魏昭，一言不发，让人猜不透，她没来由地有些发怵。
动作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孟佳寻跟在魏昭身后，一步一步，也不敢太靠近。
现在天色已晚，林荫道将本就不亮的路灯盖住些许，昏暗的光线下，还没有一丝风，整条路显得愈加静。
孟佳寻小步跟在魏昭身后，心底思量。
一直这样僵着也不太好，魏昭对自己已经很宽容了，很多次都是他先服软。
而且今天她确实表现得有些过分了，魏昭不应该莫名其妙就成她出气的对象。
打定主意主动道歉求和后，孟佳寻稍微走快了些，想要追上一直离自己四五米远的魏昭。
结果她发现魏昭的大长腿走得是真快，要赶上他的速度，自己得小跑。
她稍微跑了几步，前方高大的身影忽然停住，孟佳寻一个没刹住，直接撞上了他的背。
“嘶——”
孟佳寻的生理泪水瞬间就飙出来了。
魏昭显然没意识到这个走向，他的神情滑过一抹慌张，动了动唇，最终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孟佳寻揉着通红的鼻尖，睁着湿润的眼珠，看着魏昭，态度软下来：“对不……”
“你高三的时候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哎？
原本道歉的话直接就卡在了喉咙里。
孟佳寻还没反应过来话题怎么跳这么快，一脸茫然。
魏昭看着她的表情，最终还是别开了眼。
语调很沉，带着些鼻音：“抱歉，我不该多问的。”
魏昭转头就继续走，只不过步子相较于之前，慢了下来，似乎有意等她。
孟佳寻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
有些事还是只有自己知道就行了，说出去，像是卖惨，没必要。
-
魏昭停在了一辆奥迪A4l面前，他摸出一把钥匙摁了一下，转到孟佳寻身边，帮她拉开了副驾驶。
孟佳寻被魏昭一连串的操作惊得合不拢嘴。
结结巴巴：“这……是你的车？”
“嗯。我妈送我的成年礼物，不值多少钱。”
他抬眼，语气漫不经心：“我说过，她就是喜欢买车。开上几天不喜欢了就到处送。”
孟佳寻一时难以消化几句话里的信息量。
车是可以像白菜一样随便送的吗？
她还是不能接受：“这就是你说的……家里做点小本生意？”
魏昭点点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流动资金没多少，主要是固定资产。”
好的。
孟佳寻麻木地坐进副驾驶。
她伸手拉上安全带，魏昭已经关好车门准备打火。
“等等。”
孟佳寻忽然意识到什么。
她扭头看向魏昭，魏昭一手扶着方向盘，闻言挂好档，转头看着她。
孟佳寻觉得不太合适，但还是问了：“你不是说，后排比副驾驶安全吗？”
魏昭看着她，忽然笑出了声，板了一路的表情终于重新鲜活起来。
孟佳寻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更懵了。
魏昭低头挂档，踩下油门，直视着前方，声音带着极浓的笑意：“那不一样。”
不一样？
哪不一样？
孟佳寻揣了一路的疑惑，今天魏昭的行为她是一个都看不懂。
她时不时转头看他，魏昭却一直目不斜视，简直把规范行车刻在心里。
好吧。
看来是不会说了。
魏昭把车停好，下车帮孟佳寻开门，抬手撑在门框上，护着她的头。
孟佳寻落地，抬头一看，才知道为什么魏昭不让自己请客了。
她目前也请不起啊。
刚踏进门口，就有服务生一路带他们到包厢，孟佳寻左右环顾了一圈装潢，大致清楚了这里的风格和定价，心里已经开始预估价位。
两个人一餐下来最基本□□千，正常吃的话得上万，不开酒的话。
虽然老孟也算个公司小领导，偶尔也会到这种餐厅吃饭，但那都是求人办事不得不请。
毕竟一顿吃掉几天的工资，真的遭不住。
两人坐定以后，魏昭先点了几个菜，把菜单递给孟佳寻。
孟佳寻看着已经勾起来的菜品，觉得自己和魏昭真的很投缘，连口味都很相近。好几个菜都是自己想点的，她在魏昭的基础上加了一个甜品。
服务员离开后，孟佳寻思忖半晌，还是开口了：“这顿饭太贵重了，而且是我给你道歉，怎么都不能你请。等会儿吃完我结账吧。”
一次性消费万把块的话虽然会被尤女士骂一顿，但也不是拿不出来。
“不用。”
魏昭淡淡回绝。
他慢条斯理地把餐巾叠好，铺在腿上。
抬头认真地看向孟佳寻，正色道：“孟佳寻，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
孟佳寻怎么都没想到他会突然打直球，表情空白了一瞬。
看着魏昭严肃认真的神色，她也坐直了身子，同样严肃而坚定：“我知道，也很感谢你的喜欢。”
“但很抱歉，我喜欢席明，所以只能拒绝你。”
魏昭点点头，语调没有什么情绪，像是终于卸下了重担：“好，这顿饭我请，就当结束我的一个念想，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
听到这话，孟佳寻心里一空。
声音艰涩：“好。”
一顿饭吃得无滋无味，吃到最后，孟佳寻只是在机械地往嘴里塞着甜品，魏昭看着她的吃法，皱了皱眉，抬手想要拿下她的勺子。
“你……”
“哗啦——”
“抱歉抱歉，非常抱歉，对不起！”
孟佳寻有些迟钝地看着胸前突然晕开的一大片的葡萄酒。
脑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