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伊始的预兆
7.
草壁哲矢站在云雀宅的门前，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终于按下了门铃。给他开门的是见过几面的人，他记得对方应该是小早川小姐的……呃，管家？草壁哲矢才发现自己没办法准确描述出对方的职业——因为他见到对方的场合都十分的意外。
不论是在云雀家的餐桌，还是在并盛町的街上，又或者在新闻里……预测不到对方下一次出现时，究竟会在哪儿。
对方向他点点头，抱着公文包走出了云雀宅。
草壁哲矢提着手里的东西，也踏入了云雀宅。
“早上好，草壁君。”
小早川小姐挥挥左手，右手拿着一些文件，面容上不变的苍白让他看不出来她的状态如何，草壁哲矢收敛了点自己，不挑错地回道：“早上好，小早川小姐。今天的气色比之前看起来红润一些。”
“谢谢。恭弥在里面，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需要草壁君在客厅等一下了。”
“没关系的小早川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请随意。”
草壁哲矢走进宅邸内，穿过回廊就看见了客厅里沙发上正在看书的云雀恭弥，松口气，想着“这次能直接找到委员长真是好运气”，也奇妙于“小早川小姐也有不知道委员长在哪儿的时候”。
最开始经常找不到委员长的他经常会从小早川小姐那里得到确切地点，随他待在委员长身边的时间变长，他找小早川小姐问询这方面的事情也逐渐变少，但在他深刻的印象里，小早川侑理确实是最了解云雀恭弥的人。
草壁哲矢歇下自己即将发散的思维，将手中的纸袋放在茶几上：“委员长，这是之前您要的校服。”
云雀恭弥从书里抬头，瞟过纸袋，瞥向他：“你可以离开了。”
“是，委员长。”草壁哲矢向外走去。他听见身后委员长的脚步声，听见锁被解开的咔嚓声，听见委员长在叫喊小早川小姐时舒缓的语气：“侑理，过来。我在客厅。”
所以让他拿的女式校服，果然是给小早川小姐的吗。
……也就是说，小早川侑理，要来并盛中学上学？
草壁哲矢默默走出云雀宅，然后他抹了把脸，心想：隐隐有预感但没想过真实会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在草壁哲矢离开后的云雀宅内，小早川侑理听到云雀恭弥的声音，从庭院的回廊里到客厅门外，对已经被打开的玻璃拉门敲了敲：“通行了~通行了~这是哪里的小道？*如我奉上礼物——”
她从门缝中伸出一只握拳的手递到门内侧的云雀恭弥面前：“天神大人会收下吗，会允许我通行吗？”
“噢，礼物？”云雀恭弥也伸手，掌心向上，停在小早川侑理伸出的手之下。
“嗨——被我骗到了。”
小早川侑理准备收回手去推门，手腕却被捉住。云雀恭弥握在她的手腕，温热的体温和他的话语一并落下：“弄错了，是‘一方通行 *’。”
他继续她没做成的事，推开门，将她拉入了门的内侧。在她抬眼的那一刻，倒映在小早川侑理虹膜里的，是云雀恭弥的嘴角的弧度。
她短暂愣怔，很快跟着笑起来，踩在他的脚步上踏入了室内：“好吧，允许我一方通行的恭弥大人。”
“校服到了。”云雀恭弥将小早川侑理拉进客厅后便放开手。
小早川侑理看见了放在茶几上的袋子，放下手里的文件，瞟眼边上那本被借走的书，合上的书页里书签冒头，切割出了五分之四的厚度，这样的放法显然表明她的幼驯染不打算就此停住：“近几天都在看这本书，很喜欢？”她边说边拿出纸袋里的校服。
“不是。“
小早川侑理停下手里的动作，思考两秒：“你要是有其他想看的书，可以直接去我房间拿，
但一定要和我说你拿走了。”
云雀恭弥浅浅地应声，催促她去换衣服：“校服。”
“知道啦，我去换。”她把校服贴在自己身上比划了几下，“我觉得这个尺寸没什么问题，保险起见还是看看吧。”
事实也确实如此，校服很合身。
云雀恭弥看完自己想看的，心情不错地拿起书准备回房，余光扫过桌面上的文件，几行药物的名称进入眼帘。他移开眼，不做他想。
8.
每个学校都会有自己的七大不可思议事件，比如在半夜突然响起的钢琴，会移动的人体模型，会发出奇怪声音的厕所……等等，这些通通都有一些共同性，即惊悚色彩。并盛中学也不例外——但除了“风纪委员长有一位关系很好的幼驯染”这件不可思议外，其他的都是假的。
——而这，又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恐怖。
当新学期来临，从樱花盛开的季节里迈入校园，参加完开学典礼，进入班级自我介绍后，并盛中学一年级B组的学生看见了那位一直只存在于传闻中的“风纪委员长的幼驯染”。
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曾经每个小孩都坚信自己会在十四岁的时候看见某只专为自己前来的猫头鹰，然后收到一封霍格沃兹的入学通知。然而随着年龄渐长，小孩成为大人，成长途中也知道那不过是虚幻的梦后，逐渐释然，接受了这个没有魔法的世界。
可在某个风平浪静的下午或者早上，一只纯白色的像兔子又像猫一样的外星生物跑来，询问“要不要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就能实现愿望”，恍惚间有一种……十分无力又崩溃的抓狂感。
简而言之，被现实打败了。
第一次接触到“学校”这个社会性场所的小早川侑理，在开学第一天，因为身份，引发了特大性质的群聚事件。
她看着自己幼驯染在人群外停住的步伐，看了看自己周围形形色色的新同学，用手指挠挠脸，不好意思地冲云雀恭弥笑了下，用口型悄悄地道歉。
在云雀恭弥出现的刹那，现场宛如被相机定格般，直到他出声：“群聚，咬杀。”
一句话，清场。
小早川侑理惊讶于同学逃窜的速度，也不禁回想起云雀恭弥在并盛町的形象——平常和恭弥出门时没什么人的原因，原来是因为并盛町的人会自动清场吗？她还在想近几年并盛町人流量是不是下降了，街道都变得很安静，结果是恭弥的功劳啊。
“侑理。”黑发的少年向她走来。
“怎么了，恭弥？”小早川侑理微歪头站在原地。
经过草壁哲矢提醒后记起来上学还要带午饭这一回事的云雀恭弥停在小早川侑理的面前，和她说：“午餐我会让人送过来。”
“嗯？”小早川侑理歪头的幅度大了些，下一秒突然摆正，“啊——！原来学校是不会提供午餐的呀。那就提前谢谢恭弥了，帮我解决了午饭要吃什么的问题。”
“……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听出云雀恭弥想说的意思，小早川侑理回他：“没有哦，目前我还挺适应的。如果我想去找你的话，应该去哪里？”
“唔，”云雀恭弥慢慢吐出几个音节，“接待室。”
他刚刚绝对在想这个房间叫什么名字。小早川侑理微眯眼。
“没问题。那我就先进教室啦，刚刚看表也差不多要上课了。”她挥挥手，拉开门走进教室。
云雀恭弥注视着她的背影被门掩下，随后离开。
一年级B组教室里的凝滞气氛在短暂的插曲离开后，三秒内恢复原样，倘若眼神也能说话，恐怕在场的每个人都会被窃窃私语所包围。他们相互传递着讯息，以眼传言，以言传眼，很快就有人按耐不住地想要上前询问第一当事人以获取重要情报。
可惜被上课铃无情的制止了。
老师进门后看着这一室的躁动，不由得叹气，这节课是不用讲什么了，毕竟讲什么都没办法把他们的注意力从遥远的天边拉回来。但好在，还剩下一位同学有认真地对讲台投来视线，让人欣慰。老师核对起名册，念到小早川侑理时思绪飘远一下。这是需要特殊照看的对象。
上面给的意思是这位学生除了身体柔弱患有心肺疾病，在国中之前都是家教教学，还剩下一项备注：和云雀家是世交。
嗯……
老师看见被自己夸过的学生接在自己的声音后应道，和她对上视线，卡顿了两秒，才继续往下念去。原来不是空穴来风吗，并盛中学的传闻。
尽管作为老师确实不应该偏重哪一位学生，但架不住老师也是人，自然会有所偏向。因而在起步上，起初的关注力都在需要关注的小早川侑理身上，越往后去就变成单纯地想要关注她。其他学生也有在上课后沉下心听讲的，但学习效率比不上小早川侑理。
能够在知识点被讲出后迅速理解且举一反三的学生，能坐在她的教室里上她的课，不仅是她教得开心，甚至是跃跃欲试想要给她讲授更多，看看她到底能吸收跟进到什么程度。如果不是摊开的教案里明确写出了这堂课的安排，她恐怕会任由自己滔滔不绝地教下去。
下课铃响起的时候藤谷老师都还在意犹未尽地感受着自己在新学期里的第一堂课，就连布置作业都抱有了期待感，期待见到小早川侑理的作业。和小早川侑理的互动，简直顺滑得像在溜冰。她要是能打分，她一定会给小早川侑理打出10分满分。
收好教具的藤谷老师走出教室，满怀激动地走进了年级办公室，她要把这件事分享给她的同事，没有老师不爱这样的学生。
简直就是能点燃他们的助剂，特别老师这个职业可是非常容易在年复一年的循环里失去最初的激情的。
于是，藤谷老师推开办公室的，向所有还在办公室的同事推销起小早川侑理。起初还有同事不相信她，但没关系，只需要一节课，这些人都会和她一样。小早川侑理之下，老师平等。藤谷老师默默地在心里念叨着，没有老师能放弃这种快感。
因而上午给一年级B组上过课的老师都是一副极度兴奋地回到了办公室，四节课四个老师，他们围在一起聊起天，谈起小早川侑理各种舒心的表现，手舞足蹈得仿佛喝了酒。有老师听了一耳朵，觉得他们夸大其词，最后四位老师直说你们去上一节课就明白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以至于一周后，“小早川侑理”这个名字，在老师那边也成了风云人物。
当然，这都是一周之后的事，现在还只不过是第一天的午休时间。小早川侑理从班级外的草壁哲矢那接过手提袋，里面是她喜欢的饭团，不过不是她常吃那一家。
“谢谢草壁君，劳烦你跑一趟。这个口味我很喜欢。”
草壁哲矢直摆手，他害怕误会：“这个是委员长要求买的，我只不是替委员长跑了趟腿。”
“那更要谢谢你，看来这家店距离学校有段不小的距离。”小早川侑理笑起来，“为了赶回来，额头的汗出了不少。我看得很清楚。”
小早川侑理的笑并不灿烂，她只是轻微地弯下眼角，勾住点唇边的弧度，让笑容安静地开在脸上，极浅极轻，但也极为柔和。眼睑下清透的双眼像是明亮的水晶，清楚地将她所视之人，装在了眸中。
配合上轻柔的话语，很容易营造出有利于心跳加速的氛围。
很可惜，他，草壁哲矢的意志坚不可摧！
草壁哲矢坚定地将这份足以让其他人羡慕的笑容拒之门外，准备回去复命：“小早川小姐，还有其他事等着我，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
“好的，但还要再麻烦你一下。”小早川侑理跟上他，“麻烦你带我去接待室。”
“……好的。”
于是小早川侑理成功知道了如何去接待室的路线。早上她看恭弥似乎在巡逻，便没有问他路线，原本打算放学的时候去找老师问问看，自己找位置。现在既然有现成的答案，直接去不更好吗？
草壁哲矢和小早川侑理一前一后地进入了接待室。
云雀恭弥听见声响，目光扫向门，看见了跟在副委员长身后的自家幼驯染。她挥挥手，嘴角浅淡的笑意弯到他常见的弧度，心情不错地喊出他的名字：“恭弥，我来找你了。非常感谢饭团是我喜欢的口味。”
云雀恭弥正准备像往常一样略过她的口头感谢，和她说其他的话，思维此时小小转了下，让他转口回到小早川侑理的感谢上：“你是在感谢饭团，还是在感谢我？”
“嗳，这次反应过来了吗？”黑色长发的少女坐到他对面，从容地撕开饭团的包装，“我还以为这个能坚持到明年。”
“……侑理，我不会被骗第二次。还有副委员长，没事的话，可以出去了。”黑色短发的少年同样从茶几上另一个的塑料袋里拿出他的午餐，撕开包装，“所以是在感谢饭团，还是在感谢我？”
她咬下三角饭团的尖尖，面上看不出喜欢与否，只能看出她吃得很认真，在慢慢地咀嚼。草壁哲矢将一路上收到的学生检讨放在办公桌上，绕过俩人出去时听见小早川侑理的声音：“感谢饭团，也感谢你。”
没关紧的门缝内传出了下半句：“感谢你让我吃到好吃的饭团。”
“哼。”云雀恭弥看过小早川侑理的表情，确认她没有说谎，继续他刚刚要问的：“找过来是为了什么？”
“我说我是为了和你一起吃饭，你会把我赶回教室吗？”
“……吃完回去。”
“嗳，不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吗？”
“不可以。”云雀恭弥回想起很多记忆，果断地拒绝。
“为什么？”
云雀恭弥冷笑一声：“你会说我同意你在这里午休了所以来和我抢接待室。”
然后他又补上：“之后你都会用这句话跑来这里睡觉。”
小早川侑理：“……啧。”
9.
小早川侑理不打算参加社团，放学后的时间她有其他安排。
“嗯，我在并盛中学，过来接我。”小早川侑理挂断电话，在教室窗边望向学校大门，等待着对方的出现。半小时后，她出现在学校门口，坐上汽车离开了这条街。
车内有一男一女，男性在开车，女性则是坐在后座。她是小早川侑理的代理人，名叫月山流衣，她在小早川侑理上车后从放在膝上的文件夹内取出两纸合同，“这是两家公司的兼并协议书。”
小早川侑理接过，但没有翻看：“那批器材送到了吗？”
“前天送到了您曾经的宅邸内，检查过后没有问题。现在材料和器械都已经备齐，您过去是要……”月山流衣适时中止话语。
“检查身体。”
月山流衣赶忙问询，紧张地望着她：“您的身体又出现问题了吗？”
“不，流衣，我现在很好，不会出现像上次的情况。”小早川侑理安抚起月山流衣，她是妈妈留给她的人，“并盛町的医院还是受制于设备，没能检测出太多。”
小早川侑理的安抚没办法让月山流衣完全放心，甚至让她的心情高高悬起。并盛医院的设备并不差，如果这也不能够达到要求……剩下的就只有这批实验专用仪器了。她尽力让自己平稳下来，这样万一出什么意外，她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决策。
小早川侑理看出她的想法，无奈地换了种说法：“休息一下吧，这些天辛苦你了。”
“这些不过是我的本职范围内应该做的，小早川小姐才是需要休息的人。”
“好吧……那我给你批假？”
月山流衣不赞同地看着她，用眼神表达了她的不信任。毕竟她的前科确实很多。
小早川侑理退步：“你愿意陪着我的话，就这么办吧。”
一路上月山流衣没再开口，静默地陪同在小早川侑理身边。其实月山流衣不太能理解小早川侑理为什么要将研制药物的地方选在曾经的黎川主宅，小早川绫香的死亡不是生老病死的结果，而是主观因素上的被毒杀。
残忍又黏着的欲望将小早川绫香留在三十三岁。从黎川信和小早川绫香结为夫妻为起始，他们的住所里便充盈着缓慢封喉的毒。一点一滴腐蚀起温馨的外壳，等待一切如蜡融化，裸露出柔软又脆弱的内里。
黎川信拥有继承者的名号，但并不是家族所期望的继承者。即使他的手段和远见都超过了家族内的所有人，可仍有人不满足。黎川家只会想着：为什么黎川信不能一直活着？既然不能一直活着，黎川信不如在最有用的时候死去。
不能维持现在的地位，就让他们回到平常，回到从前的环境。
所以黎川信，轻而易举地死掉了。
但小早川绫香不愿意，甚至让他们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情况。
那就，让她也死去。本来，也没打算让她活太久。
因而他们将目标的生存期限提前，宛如游戏内动动手指就能删改的数据，依照数据稳步洒下带毒的谷物——只要她也死掉，就不用体会家族从鼎盛到落没的轨迹，也不会承受那般恐怖的压力甚至是无力感。他们到时只用一句：“是的，黎川家就是这样的存在。”
这样的一句话，就足够他们宽慰自己，从而继续无知觉地活下去。
像是没有痛觉的昆虫。
黎川家不仅扼杀了黎川信，也缓慢地勒死了小早川绫香——父母因其而死，作为女儿的小早川侑理没有将这处宅邸抛弃，她购买了这块地。
她在妈妈去世后，反复回到这所宅邸，但从不留宿，她只是同幼时一样，站在青瓦的回廊下，蹲下身，用四岁之前的记忆再次观看这所宅邸。
遗憾的是，即便蹲下她的视角也没办法回到从前。
小早川侑理站起身，叹气：“和我一起进去吧，月山。”
她拉开障子门，转动壁龛里的机关，走向一片光明的地下室。金属的墙壁不断延伸，支撑起地面上的建筑，一道道门开启，一道道落下，通道像是宅邸深埋在地下的根。即便不需要排队中间也花了不少时间，将能做的项目都做过后，换了辆车回程的小早川侑理翻起月山流衣拿来的两份协定书，确认没有问题，她摸了摸协定书的封面，画出一个框框起纸上的公司名：“新药的上市还好吗？”
月山流衣从文件夹内抽出装订成册的文件：“报表在这里。”
“唔。”小早川侑理迅速查过所有关键信息，向身边的女性问道：“流衣，你认为做什么药剂，才能获得最稳定的市场？
“或者说，要如何才能把必须品分批次卖出？”
黑色长发柔顺地贴在女孩的身上，口中是没有半点疑惑的问句。
月山流衣对上小早川侑理的目光，犹如一只主动撞上蛛网的猎物，她的视线轻盈舒缓，掠过了她的双眼，眺向车窗外。这份短暂相遇又错开注视让她感到有什么从她头顶上轻柔地抚过，激起了一阵战栗。
她在她眼中看到了静谧的野心。
尽管，各不相同。
小早川绫香为小早川侑理留下了两个选择：一是安稳快乐地过完一生，她准备了足够小早川侑理挥霍的钱财；二是继承她的全部，相应的，小早川侑理会面临严格的继承人考核。月山流衣是小早川绫香给小早川侑理准备的代理人，这一点没错。
但同时，月山流衣也是审核小早川侑理有无继承人资格的裁判。
小早川绫香，是一位温柔但决绝的人。
而小早川侑理也没有让小早川绫香留下的资产变成无法创收的死物。佑理会社是妈妈留给她的东西，她想让“佑理”这个名字出现在她目所能及的范围内。
让妈妈的痕迹多存在一点。
多一点，就深一点。
小早川侑理从车上下来，走入云雀宅内。星月爬上她的发间，照出黑色的光泽。她迈步走过玄关，走过树影晃动的客厅，没入走廊的昏暗里。
“侑理。”
对门的房间被打开，云雀恭弥站在敞开的门后，懒散地靠在门框，半睁的眼似乎随时都能闭上：“上学第一天，晚归。”
想起今天中午见到草壁哲矢收检讨的架势，小早川侑理认真地问云雀恭弥：“违反风纪后我需要写多少字的检讨？”
云雀恭弥打了个哈欠：“一千字。”
“那我明天交给你。”小早川侑理拉开自己的房门，准备踏入，身后传来云雀恭弥的问询：“你今天放学后去了哪里？”
“……你想知道吗？”她停在她的房门前，从云雀恭弥的视角内只能看见她的后背。她的头发似乎有段时间没有剪过了，长到了后腰，微微翘起的发尾留住他的视线，让他想到了水母的触须。
在水里漫开时，会主动缠住他。
云雀恭弥垂下眼，从发尾移开。没看见她身上有受伤的痕迹。
他回答她：“嗯，我要知道。”
“如果我说，‘我不想告诉你’，恭弥会怎么做？”
“继续问你。”
“直到我想说为止？”
“直到我知道你去了哪里。”
小早川侑理转过身，面对他：“只有你知道我的行踪也太不公平了吧。作为交换，我也要知道你的。”
云雀恭弥的视线回到她的眼睛：“我今天在找你。”
“嗯……成交。我今天去了黎川家的主宅。”小早川侑理迈入房间后给出她的回答。
时间不对。侑理还做了其他的事。云雀恭弥打着哈欠去合门：“唔，我去睡觉了。”
“恭弥，晚安。”她合上门。
“晚安。”他合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