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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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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琬琬醒来时,入眼就是明黄色的床帘,这让她脑子一懵,不知道现在处于何处。

后脑勺落在软枕上,却依然阵阵发疼,这让她瞬间想起,在她晕过去之前,有一男一女缠着她,将她认作史婉清,要带她去某个地方,这里应该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了。

如今她整个人都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嗅着阵阵悠长的木质香,除了床顶,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但即使如此,也不耽误她的心跳猛地跳动起来,目光落在床帐上,几乎是怔住了。

床帐上面,赫然用黑金色的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龙纹。

普天之下,还有谁敢用绣了黑龙的床帐?

只要她还在大赵国土之内,她几乎是不用思考,都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龙床!

她现在竟然在龙床上!

若是让任何一人知晓,她苏琬琬就不可能活着度过今日。

恐惧让她飞快地思考着,身体的本能让她试图坐起来,在被发现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她刚一动,就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着,她现在就像是一根直挺挺的木桩子,在床上难以动弹。

苏琬琬试图先移动双腿,让双腿移到床边往下,等脚掌贴合地面,就用腰腹的力量让自己坐起来,然后顺利站起来。

房中明黄色的陈设,让苏琬琬更加确定了现在的处境。

双手双脚都被绑着不利于她行事,她在房间环视了一圈,飞快地跑到被架着一柄长刀旁边,使刀刃穿过双手间的空隙,试图用刀刃将绳子割断。

割断了手腕的绳子,她又开始割脚腕的绳子,脑门已经急得出了汗。

而与此同时,就在乾清宫的大门口,齐君赫脸色发黑地跨进宫门,厚重的黄袍在发黑的天色中发出浅色的亮光。

周南行就站在宫门口,他正想说些什么,齐君赫就率先开口,“准备马车,我要出宫。”

周南行一怔,“宫外已经宵禁了。”

齐君赫偏头瞥了一眼,眼神裹带着锐气,明晃晃地告诉周南行,他并不想在此刻讨论晚不晚的问题。

周南行只好点头,没有说太多,转身离开。

他本以为齐君赫既然将人绑来了,那么今晚应该是不会离开乾清宫的。

这么多年了,他依旧猜不透齐君赫的心思。

而苏琬琬好不容易将脚上的麻绳割断,心跳声几乎盖过了所有的声音,顾不上去整理已经被裹得乱七八糟的衣袍,她直径跑向寝殿大门,打算将门拉开然后跑出去。

她刚跑到门口,就听见门外几乎是仅在咫尺的脚步声,苏琬琬的心简直到了喉咙,她下意识就要往回跑,可是还没来急动作,门已经被外面的人直接推开。

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看见了对面的人。

齐君赫的手一瞬间紧抓了门,目光如狼一般落在对面的女子身上,低沉的声音从喉中传出。

他几乎是咬着牙,喊出了女子的名字。

“苏琬琬!”

苏琬琬看见齐铮的一瞬间,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就像是在面对绝境的时候,突然多了一丝寰转的余地。

她甚至没留意齐铮难看的脸色与带着怒意的语气,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问完,她又想起齐铮是锦衣卫指挥同知,直隶于当朝皇帝,所以受到传召来到这里也是正常的。

齐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的眼神犹如粘稠得近乎实质,落在苏琬琬身上,抬腿迈过门槛,一步一步地往房内走。

随着他的动作,苏琬琬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齐铮身上那明黄色的龙袍,上面的黑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珍珠制成的眼睛瞪着她。

苏琬琬在反应过来的刹那,几乎是抖了一下。

斗笠早就不知道丢去哪里,一身素衣的她身形消瘦,没有长纱遮掩,哪怕是一丝的抖动都轻而易举地落在齐君赫眼里。

齐君赫往前的动作迫得苏琬琬忍不住往后,她看着齐君赫,满眼不可思议,“你……”

齐铮……竟然是当朝皇帝,那个站立在大赵王朝顶尖的人。

所以他手里可以拿着锦衣卫的绣春刀、令牌。

他是皇帝,他什么不能有!

苏琬琬身上的恐惧飞快散去,力气也快速消散,麻木逐渐掌控她的身体和思维。

她停住自己后退的动作,脸色苍白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别过来。”

齐君赫本要继续往前走,他身量高,只需要再迈开两步,就能走到苏琬琬身前,将自己的心底的那不大愉快的情绪全部倾述出来。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濒临爆发的火山,压抑了很久很久,急需要一个宣泄口。

但是在触碰到苏琬琬眼神的时候,齐君赫眉骨下压,挺住了脚步,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苏琬琬现在安静得出奇,事实都摆在她面前,明晃晃地告诉她,你被骗了。

当朝皇帝,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握大赵所有人的生死,曾经许下自己为爹娘复仇的承诺后,却转眼间就消失了三年。

若不是她来到京城,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苏琬琬都不敢回想三年前在县城的那段彼此相许的时光,是什么荒谬可憎的笑话!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去思考现在应该怎么办。

等不到苏琬琬说话,齐君赫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想起进门时周南行欲言又止的神色,他肯定知道这件事情,这说明苏琬琬进宫有一会了。

不得不承认,听到探花请求赐婚时,他感到怒火中烧,急着出宫也是为了见苏琬琬。

上次命周南行送她回去,齐君赫就知道了苏琬琬住在探花的宅子里,他每次去猜想两人的关系,心头的情绪就增添一分,心底的火就更旺一分,直到被今日的事情彻底引爆。

他们是最近开始的,还是三年前就已经……

思考这个问题显得无用而可笑,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如同外界传言,某种程度上他是个自私自利的暴君。

三年了,他压制了三年。

苏琬琬只需要简单回忆被打晕前的事情,就知道自己被送进宫与杨家小姐有脱不了的关系,而其中又夹杂着她与史小姐的恩怨。

虽然很可笑,但这可能是一场误会,她不过是被无辜牵扯的路人。

但是她没有将这些说出来,她哪里还能指望这个骗子为自己主持公道?

苏琬琬已经想好,做出决定,“麻烦皇上派人送我出宫。”

语气客气疏离,像是刚见过两面的点头之交。

恰好周南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出宫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苏琬琬垂着头,避过齐君赫的视线,朝着门口走去。

她看不见齐君赫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仅仅黏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危险。

身前这个男人是一国帝王,早就不是县城的锦衣卫齐铮。

苏琬琬的脚步越来越快,很快越过了齐君赫,走到房间门口。

出了这个门,她就能坐着周南行的马车,彻底离开皇宫!

可就在她抬步跨过门槛时,却被齐君赫猛地握住手腕往回一带,她整个人被翻转过来,脊背死死地抵在被齐君赫摔关的门。

房门不堪重负,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而站在门口的周南行,只得到了齐君赫阴沉的一声“滚”。

苏琬琬疼得抽气,但疼得厉害得不是脊背,而是被齐君赫捏住的手腕,袖口处,已经开始隐隐地渗出血。

方才割绳子的时候割太急,划出了一道伤口,但是她没有心思去包扎。

齐君赫看到那处血迹,握着她手腕的力度轻了些。

将人困在这咫尺之间,近距离的接触让他心情平复了不少,齐君赫看着比自己矮上一头的苏琬琬。

“方才,张开羽向我求了你们的婚事。”

他低下头,让两人的脸靠得更近,苏琬琬已然嗅到他身上的淡淡酒气,他脖颈处本来玉白的皮肤,也因酒意泛着粉色。

齐君赫道:“你和他的婚事,我不答应。”

苏琬琬偏过头,语气生硬,“皇上,你醉了。”

而齐君赫的视线紧紧跟着苏琬琬的脸,留意着苏琬琬的神色,“众目睽睽之下,按照旧例,我不能拒绝,但是这门婚事我会让他自己取消。”

苏琬琬表面的平静瞬间破功,皱着眉头试图从齐铮的控制下挣扎出来。

她听出了齐君赫话中的威胁之意,有些慌乱:“你想做什么?”

齐君赫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苏琬琬的眼眶红了,她挣扎得越发厉害,袖口染红的血块也越来越大。

“三年时间你不闻不问,我们早就应该形同陌路,现在你是要做什么?”

“齐铮,我问你,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苏琬琬气得脸色发红,急得叫了齐君赫胡乱编造的假名。

泪水蓄满了那双灵动的眼睛,但是里面倔强的神色却丝毫不减,很快,溢出的泪水就从眼角大滴大滴地滑落下来。

齐铮握着苏琬琬手腕的力气又轻了些,他的脸色难看到极致,好看的薄唇抿着,没有回答苏琬琬的问题。

只是蛮横地要求:“不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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