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太阳被侵蚀之前
一间堂皇木屋中，一群人围坐圆桌，激烈商议着事情。
房间的角落，瑟睿坐在那里，带着一抹轻佻笑意，注视一切。
她的身前摆出几个屏幕，分门别类记录不同人说话的内容，并按照议题分门别类，标注记录。
“找到人了吗？”
帕奇老店的商人和员工，此时有些焦急。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商队的两位大老板了。
无名和帕奇，都联系不上，有威望有能力的老员工咖列也离职了。而面对各种棘手的事情、其他商队的竞争，他们这些员工也没法自己做主。
商队一时有些群龙无首，一种焦虑的情绪在商队里蔓延起来。
很多长生者员工，对海妲有很深的感情，如今海妲下落不明，他们的工作积极性也颇受打击。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有同样老资历的员工站了出来，“必须得找到他们，帕奇老店没了帕奇，日蚀商队没了太阳，双指身边没了女巫，我们商队人心要散了。”
“我觉得人心是靠卢恩维持的。”新员工说。
“没有那几位，卢恩也赚不来了。”老员工说，“投影联系不上，估计是都上雪山了。我们必须得把雪山那边的信号打通。”
员工们看向了会议角落里负责记录会议内容的瑟睿。
无名把商队交给瑟睿负责后，瑟睿便开始像之前一样，给其他商人提供各种数据分析和计算支持。但主持商队的发展，瑟睿没有选择亲自干涉，而是交给了老员工。
按照瑟睿的说法，这可以提高员工的服从性。她亲自干涉，则会出现不服众的情况，会增加人类对她的仇恨，被石中智慧指挥，人们会觉得低人一等，导致实际执行的效率还不如老员工。哪怕那样可以减少更多成本，分配也会更加合理。
而不愿听从瑟睿指挥的人们，往往又会每天朝黄金树祈祷。
“指望人类永远有理智，确实是一种奢求。”瑟睿如此评价。
面对人类的种种情绪化反应，瑟睿便觉自己是更优越的生命，是星星的精华所化。
每天尽职尽责地帮人类处理数据，但脸上总是挂着高级的笑，充满知性与理智。
这次回忆上，瑟睿也是在一字不漏，又漫不经心地记录着所有的内容，突然注意到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
“什么？”瑟睿问。
“我们需要在雪山上建立通讯。”员工重复了一遍，“现在最大的阻碍，只有一个。”
“不要！”瑟睿大声叫起来。
商队为了往雪山建立通讯，打通了禁域，扎好了营地，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唯一的问题是，瑟睿不愿意上雪山，死活不愿意，说什么都不去。
瑟睿的拒绝也是有原因的。在经历了和无名和满月的战斗，被打击了两次后，她的大脑兼身体，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悍了。
而雪山极高，穿越云层，干扰极大，她没法靠自己这一个身体接收到整个交界地的通讯。
想完成通讯的接力，就得把自己的身体再次撕裂，一部分直接运到雪山上面，一部分在大升降机中间将信号转接。
瑟睿说什么也不想再把自己的身体分出去部分了。尤其是在无名已经离开的如今，瑟睿也相信没人能强逼她这么做。
瑟睿相信，无名远在天边，自然奈何不了他，她可以有相当的自由。
结果雪山建立通讯的事情，就这么被她一拖再拖，不断搪塞。
“我知道你不愿意。”员工说，“所以我们也没打算经过你的同意了。咖列在离开之前，就警告过我们，把业务全权交给你负责，会有危险，需要有额外的预案。”
瑟睿愣住：“伱什么意思？”
“我们得找到老板，不惜代价。”员工们态度决然。
瑟睿感觉到了，在自己本体的上方，有巨大的热源接近。
拉塔恩穿破云层，从上方接近了瑟睿，他的胯下依然是那匹小马，而小马胯下，是一尊巨大的壶。
那活壶足有一个城寨大小，开口朝下，朝瑟睿本体的那团云彩盖过去。
瑟睿想躲，但拉塔恩的速度比记录中更快了，完全无法阻挡。
巨壶就这么落在瑟睿身上，陷入云层，又从下方坠落。
会议室中瑟睿的人形投影模糊不清起来，表情失控，如同大脑被塞进了钢棍在不停搅动。
本体的云身则密布雷云，几乎暴走，轰击着上方的拉塔恩和身下的巨壶。
但无论是拉塔恩，还是那巨壶，都硬顶着那些攻击，强行冲破封锁，离开瑟睿的攻击范围。
与此同时，基于投影魔法和瑟睿建立的通讯网络全部失控，断了足足十几分钟，才恢复正常。
“你们疯了吗。”瑟睿捂着脑袋，“这可能会让之前我记录的所有信息，还有通讯网络崩溃的。”
“你再不去雪山，我们就要崩溃了。”商人们说，“不好意思，我们只能为自身的利益考虑。”
瑟睿说：“我要更多的辉石。”
“矿洞里开采的辉石会不断送给你。”商人们说，“我们不是只让人工作不发工资的人。”
瑟睿没辙了，被活壶啃了一大块，也要不回来了。理性要求她重新计算最佳的方案，结论也只有合作一途。
“你们从哪里找来的那么大的壶。”瑟睿不甘，“盖立德的竞技场也在我的监控范围内，那个大壶没有离开。”
商人们微笑：
“火山，那里你的监控很薄弱。有个家伙，最近已经从火山里出来了。”
巨大的活壶被拉塔恩以重力魔法接住，缓和着冲势，一路滑翔到禁域附近。
“谢谢。”巨大的活壶向拉塔恩道谢，发出浑厚沉闷的声音，依然能听出亚历山大爽朗的嗓音。
“不客气，反正我也是顺路。”拉塔恩说。
“能让破碎战争最强半神捎我一程，已经很荣幸啦。”亚历山大大笑，“当初挑战你的时候，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拉塔恩说：“你参加过我的战斗祭典吗？如果是你这么大的体型，我应该会知道。”
“我也是最近才变这么大的。”亚历山大笑呵呵，“你兄弟太大了，没有这器量，实在吃不下。”
“得得，不用说了。”拉塔恩叫停，他可不想听自己兄弟品尝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亚历山大一个人就霸道了整个禁域的街道。踩到升降机上，几乎把升降机整个占满。
拉塔恩也不算小，直到一人一壶都送上去，禁域的通道才不再拥堵。
拉塔恩问：“你就替商队运送一下石中智慧吗？”
“我也是顺路。”亚历山大说，“来到了雪山，怎么能不重走一番当年巨人战争的路。”
亚历山大抱胸遥望雪山：
“这是真正的英雄之路，我体内的战士们都兴奋到隆起，蠕动不止了呀。”
“确定不是拉卡德的血肉还没消化完吗？”拉塔恩说。
“一样一样。”亚历山大不以为意，“在拉卡德体内的那些战士，也一定渴望真正的荣耀与战斗。”
亚历山大遥指雪山，豪情万丈：“容纳了那么多战士的英魂，长出如此器量，就是为了这一刻，让我们成为真正的英雄！”
“好！”拉塔恩也被亚历山大感染了，他本来也是为了追随战王的道路，感受巨人战争才来的。被亚历山大一激，也热血上头，一飞冲天，去追赶战王的部队。
一人一壶，一陆一空，重走巨人战争路。
然后亚历山大就被拦下了。
“你过不去，超重。”铁轨前，负责人拦住了亚历山大，“好不容易通的路，你过去又得压塌了。”
“啊……”亚历山大搓搓手，“长官，能不能通融一下？”
“我给你通融，塌了谁给我通融？”负责人说，“边儿去边儿去，别占着道。”
拉塔恩已经飞没影了，亚历山大的热血受到了雪山风雪无情的嘲笑和冷却，它蹲到原地，有些委委屈屈。
最后还是体内的瑟睿给他支了一招，让他吃了点修桥时留下的重力石，减了减重，才终于过去。
被分离的瑟睿也终于稳定下来，和云层以下的本体取得了联系，意见也同步一致，开始在升降机旁建立通讯，同时捕捉帕奇和无名的圆盘信号。
两人都很快被找到了，果然是在雪山上待着。
瑟睿拨通了无名的通讯圆盘，想到自己的遭遇，带着怨气和委屈，幽怨地说：
“你哪呢？赶紧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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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上，无名漫无目的地走着，外界的寒气和体内的火气碰撞交织着，不断互相侵蚀。
雪山的环境果然与其他地方不同，有点像盖立德，遍地都是狰狞巨物，不断互相厮杀。
浑身雪白长毛的山妖与巨鸟缠斗在一起，一旁巨大的恶犬虎视眈眈，伺机而动，撕扯下山妖的喉咙。
山妖哀嚎着倒下，当巨犬巨鸟准备享用美食，埋伏在山顶的巨手轰然压下，拍死巨鸟。巨犬被惊动，拔腿就跑，被埋伏在雪中的另一个巨手抓住。
巨手密密麻麻的手指在雪地中爬行滑动，横冲直撞，遇到一队正在雪中巡逻的火焰监视者，被烈焰讨伐。有几位火焰监视者被杀，尸体埋葬在雪中，在寒冷中缓慢地化为枯骨，滋养一些生命力极为顽强的蛆虫。
与世隔绝的雪山，保持着史前的生猛和凶残，万物生灵竞相厮杀。
无名抬起头，看到一个高耸的山包。虽然风雪覆盖，外形风蚀，依然能看出人形。
这是巨人，那些伟岸的巨人，即使死亡，也如山一般，令人瞻仰敬畏。
他们的腹部被仿佛是树木一样的东西刺穿，如同被咒死一样，半跪着死去。
雪山一切的蛮荒，都随着巨人战争而结束，世界来到了文明的时代，人与人的竞争走上舞台。
蛮荒消失了，人之间的战争却没有让鲜血变得更少。
无名想到了食粪者，就算诅咒真的充斥了世界，人们难道就会互相理解，平等和谐了吗？
同样，拥有足够多的卢恩，就能扭转这一切吗？
无名看着这一切，知道这就是交界地本来的面貌，生机勃勃，朝气蓬勃。
也是咖列曾经所说的，烂透了的景象。
无名相信如此生机澎湃的世界，可以获得更美好的结局。可现在来看，生灵却不可避免地互相内耗，互相厮杀。
或许这就是生命的本质，就是生机勃勃的实质？自己本不该改变这一切？
无名看着那高塔一般的巨人尸体，遥想着历史上的巨人战争。
那位交界地的神祇，玛莉卡女王，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开启了这场巨人战争呢？
她一定也是要改变什么。
而黄金律法是她交出的答卷。
一个完美的循环，万物周而复始的循环。
或许玛莉卡女王的道路，才是正确的吗……自己一直以来，都做错了吗……那些牺牲，那些苦难，都只是白费力气吗……
无名愈发迷茫，在风雪中恍惚，仿佛又听到了那熟悉的钟声。那指引自己，像赐福一样，曾经给自己明确目标的钟声。
不自觉地，无名朝钟声走去。
一直破开风雪，看到一座要塞，城塞上是日蚀的徽章。城池在风雪中挺立，仿佛只存在于梦想中的白垩之城。
城池大门打开，卫兵列队走出，有人骑着巨狼和骏马并行，走出城门，仿佛在迎接自己的到来。
“这是梦吗？”无名语言朦胧。
“老师？”骏马上的人发出声音，带着些惊喜。
熟悉的声音惊醒无名，他辨认出来，那是米莉森，旁边骑狼的是勒缇娜。
“你们……”无名问。
“这里是索尔城，我们来取符节。”米莉森说，“老师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在遛弯。”无名说。
他审视着城墙，朦胧褪去，城池可以看到青色的砖岩，粗粝坚固，满是岁月的伤痕。并没有风雪裹挟时那么洁白无暇。
米莉森听到无名说遛弯，颇为敬佩：“不愧是老师，遛弯都能走到这么深远的地方。我们有米凯拉大人的指引，也走得很艰难。”
米莉森看看背后的城门，不知道该不该请无名进城。她也只是客人，而且还一只脚走出来了，再邀请无名进城，颇有点怪。
“您要进城吗老师？”米莉森还是开口了，“我帮您说一声。”
“不，我不进去。”无名说。
“您不去看看——”
“我不进去。”无名又重复一遍，似乎有些抗拒走进城中。
米莉森也不坚持：
“我们现在要回升降机那边，要一起走吗老师？”
圆盘震动了起来，无名这才想起，自己还带着这个东西。
无名接通，听到传来的消息，看看米莉森，点点头：
“一起回去吧。”
魂可以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