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住胎
男子受困,一时神念如狂,四处奔腾。
就像是站在擂台上,却并无对手。
八方六合,都是红通通的柔软的腔壁。处处都是鲜红蠕动的血肉,十分紧密,不知道多深,不知道多厚。
不过,虽然是血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腥气,反而有一种清新神秘,好像天地未开的本源气息。
那气息对于男子,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他产生想要投身怀抱的感觉。
“这是?”
男子也并不是鲁莽之辈,在最初的狂乱之后,也便冷静下来,用神念不停的打量和感悟着。
“难道这里是,是,难道是我已转世投胎?”随即又否认了此一想法,“若是投胎转世,那么便会有入胎之迷,只有佛与等觉菩萨不隔迷,即还记得前生事,七地前的菩萨及罗汉根本尘沙未断,都有迷与昏,就更不用说凡夫俗子了。受业力感召,不出轮回。”
男子漫步在血肉之中,就在他冷静下来,突然灵光一现。“尽信书,不如无书。万事都有例外,我当为世人开一条荆棘之路。”
就在他打破了对于外界的景仰之时,他感到念头有一种超脱之感,洗尽铅华,重现天真。神魂之力,也在迅速的增长着。
他在以前,虽然也修习密宗诸法,但不知何故,总是不能回转如意,便是宗中长老也是如此,尽管他天资纵横,也始终冲不过那薄薄的一层膜。尽管武力强大,反应神速,却不能神魂出窍,一切都是空谈。很多长老终其一生也是在其中徘徊而已,所以有一些人对比诸般记载,得出的结论就是灵气稀薄,再也不能保证神念生长需要。
而在这里,此一念通,男子却有一种神魂出窍的超脱。
对,就是超脱,那就是是打破了知见障的超脱。
斩杀了依赖心理!
没有前人,没有后来人,有的只是这一世的终极的勇气。
不管前途漫漫,是刀山,是火海,还是荆刺丛生,这一切,都不能阻挡我前进的脚步。
神挡杀神,魔挡杀魔!
斩杀一切的决心!
一种无敌的信念!
一种对自己的信仰!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世人或毁之为狂夫,但我依然要鼓勇前行!
…………
此一念通,一切都豁然开朗。
方才自己的种种念头,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这里就是明明白白的子宫,是胎盘!而我就在转世之中,不离前世今生!
他甚至想起身长啸,但不过瞬间镇压住躁动的心态,感受着这天地之间,最为神妙莫测的轮回之力。
生与死,自由与枷锁、超脱与堕落、真实与梦幻、正与负、创生与毁灭……
一切的一切,都在轮回之间。
他一安定下来,立刻便感受到一种浓浓的爱意。
就像是一缕灿烂的阳光温暖着念头,像是一滴甘甜的雨露滋养着神魂。内外一切都变得更为详和喜悦。那种喜悦通过一条看不见的生命之带传递给自己。
感觉奇妙万分。
一种安全至极的感觉。
这多日来的疲倦,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一切都在神识之中反映,但他已没有了“外面”那种天眼的感觉,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就像是一个人闭眼望着太阳,只能看到红通通的一片,此外无他。
当然,还有一种东西在源源不断的提供给自己。
那就是力量。
无穷的力量。
每一刹那,男子都感觉到自己力量在增加。
就像是一个人浸泡在天仙灵药里面,每一时刻,都在疯狂的吸收着药力。
他现在只有一种念头,就是不断的强大强大再强大。没有力量,一切都是空谈。
念头在外界的慈爱的帮助下,终于安稳下来。一面思考着近期的种种奇遇,一面自然而然的双手食、中指伸出,右手握于左手手心,结成了不动明王根本印。
此时的状态,是介于神念和纯粹的肉身之间的状态。
这也是每个人都会走过的一种状态。
只不过,千亿人中,只有一个还记得。
…………
雪满乾坤。
这场大雪,天地之间尽是白茫茫一片,正是千树万树梨花开一般的景象。
大唐王朝也在这片天地之间耸立了足有千年。盛世而衰,那是历朝历代都逃不过的命运,开创王朝的锐气渐次消磨,而后代子孙不知先辈创基之苦,生在烈火烹油的锦绣时代,不免放逸淫奔,做出多少令祖宗蒙羞的事来。
此大唐王朝便是如此现状。
都城长安。取其“长视久安”之意。纵横百里,倒也配得上千年王朝的气魄。
皇城之外,有一条大街名为京华大街,最是繁华。王侯所居,贵气逼人,数百贵人大族皆聚于此。乃是大唐王朝第一流的势力所居,而在这条大街北向,还有次一等的街名为“飞卢”,地位居次。
就在飞卢街有一人家,门上牌匾题为“陇西李府”,青黝黝的院落,占地百园,飞檐对出,古意苍苍,几株高大桂树不甘寂寞的伸出墙外,门前一对石狮相对蹲踞,极为威武。
李府主人名为李重进,也是军中大将,此时正驻守边关,
说来李府人丁倒是好生兴旺,李重进所出,就有三子二女,不过都是庶出。正妻王夫人已过半百,这一脉却是人丁单薄,至今无子,好在如今也是有孕在身,到今日足足怀胎六月。王夫人也是加倍的小心,一应事情若是小事便不再操劳,只有大事来回报,其余的内院都由陪嫁丫环玲珑掌握,外面的一切都是吴大管家做主。
这一日,忽然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的喜悦。竟然食欲大开,吩咐厨房做下菜来。
壁厨里兽炭火热、身披锦衣的王夫人上座坐下,其余平妻厉夫人、吴夫人都在下首相陪,而丫环婆子侍立两侧。
王夫人开口笑道:“不知怎的,今日刚用完午餐,就觉得腹内饥饿,真是怪事!我倒不打紧,就怕饿坏了肚子里的宝贝。”那平妻厉夫人道:“这是喜事,能吃是福,吃是得十分,就怕不能吃。看姐姐这般食欲。想哥倒是壮硕哩,再过几月定是一个大胖小子!”
李重进年前回府探亲之时,托御医们号过脉,都说九成九是个儿子,高兴之余王夫人便要夫君为其子取名。李重进曾经有过一梦,梦中曾出现四子二女,其中三子二女都已出生,唯独多出一子,多出一子梦中呼为李想。李重进梦中醒来,便坚信此生必还有一子,既然梦中如此称呼,事出必有其因,因此就为还没出生的这一子取了单名一个“想”字。是以,府中上下都呼还未出世的孩子为“想哥”。
那王夫人听了自然高兴,“那可要借妹妹吉言了。”
那最小的吴夫了只有二十余年纪,生得春意盈然,最得李重进的宠爱。却也最是机灵,笑道:“姐姐,我也要恭喜你呢!”
诸人说了一会子话,王夫人道:“看一天天的陪着我也怪气闷了,这两日下得好雪,你们去观雪景去吧!不用陪我了。”
吴夫人生性好动,早已有些坐不住了,听得王夫人的话,忙谢了罪出来,厉夫人也便起身告辞。
不一会儿,厨房就送上来彩椒玉米炒鸡丁、醋椒鱼片,清炖鸽子汤、肉香藕盒、鳄梨鳗鱼五彩卷、牛奶花生浆、木耳红枣羹,诸般都是王夫人日常爱食之物。
王夫人胃口全开,不一时就如风卷残云般的一扫而光,意犹未尽,还吃了两碗白米饭。
自此之后,每日或五食,或七食,别说府上人等看了吃惊,便是王夫人也惊诧不已,终是放心不下,到普渡寺请香,抽了一签,却是“天将降任此其人,筋骨先劳苦此身。莫谓佳景来可易,须防事事有前因。”看了之后,仔细揣摩之下,深觉此事非同小可,一面修书李重进,一面严令李府上下人等,不可将此事传播出去,否则家法伺候。
厉夫人的长子李宽年已二十五,仗着父亲功名,也在御营中谋得官职,只是游手好闲,结交一些二世祖,富二代到处游荡。
这日,厉夫人将长子李宽叫来,在密室商议,叫心腹丫环在外面放风。
李宽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虎背熊腰,有其父李重进的几分相貌。
厉夫人向四下瞧了瞧,这才低声道:“宽儿,大夫人产期将近,看这情形,其子倒是有些怪异,恨只恨我是二房,你是庶出,将来这一大家子的财产只怕要落在那想哥身上。”
李宽圆睁怪眼:“那还不简单,咱们安排人下一副药,保证她母子二人都死翘翘。”
厉夫人作个噤声手势,暗暗责怪李宽不知小心。又低声道:“此计不可,我看还是要着落在她的食量上作文章,她说不传就不传了,你也有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将此事放出风去,自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她一天能吃一头象,还不见肚子胀大,显然肚子里是个妖孽。最好,传得满城皆知,风言风语,这样一来,她就是众矢之的,咱们再如此这般,我倒要看她如何区处!”
李宽听了,忙道:“我这就去办!”
厉夫人又叫住李宽,仔细嘱咐,看没有破绽,这才放儿子离去。
暗夜昏灯,照着厉夫人一脸惨白。
“哼,我叫你出身大族,家大势大,到头来,还是要栽在老娘手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