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碳化严重
辛槐抬头看了冯公公一眼。
没想到，冯公公竟然会有保护现场的意识？
是因为之前在教坊司乘风楼一起勘查过现场一起查过案的原因吗？
刑部的那位仵作要帮忙将尸体弄出来，冯公公不让：“就这么看着，莫要动，莫要影响辛问事。”
辛槐轻柔地将整具尸体从黑灰和陶砂石固体中剥离出来。
等看清尸体的全貌，在场众人几乎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焦黑的尸体像虾一般卷曲着，成小小的一团。
就像是那种烤得焦黑的烤羊。
这不是形容，而是真像，尸体的外表覆盖着一层黑色的脆壳。
碰一下，便掉一块。
并发出酥脆的声音。
若是烤羊，众人此时只怕已经流口水了，可这是烤人啊！
在场众人只想吐。
视觉上的冲击，让人实在无法忍受。
唯有辛槐面不改色，盯着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看着。
冯公公的反应比其他人要好一点，忍着恶心，问道：“这人……为何这么矮小？”
辛槐解释道：“因为高温碳化，尸体失去水分，就成这样了。而且，您看，尸体的四肢也因为碳化缺失了，就显得越发短小了。生前肯定要比这高大许多。”
尸体除了左脚脚掌还在以外，右脚烧没了，两只手，两条小臂也烧没了。
五官就更别提了，耳朵鼻子嘴唇这些也烧没了。
他的这些话，在场的人一个都听不懂，辛槐只得用他们能听得懂的方式又讲了一遍：“诸位都吃过烤羊吗？烤之前挺大一只，烤后小了许多。烤得越焦，就变得越小。和这尸体差不多，也是因为失去水分的原因。”
一名刑部官员皱着眉头，似乎并不相信，问道：“你的意思，我们的身体里有很多水分？”
辛槐点了点头。
人体含水量占比多少还是臭名昭著灭绝人性的扶桑国将我们国人烤干后得出的结论，现代世界的宅男就时常说，勿忘国耻啊！
可他的话刑部官员不信，目光中带着不屑和怀疑，嘴里嘟囔着没好话：
“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荒谬！”
“黄口小儿，胡说八道……”
直到冯公公重重地咳嗽一声：“诸位若是有更好的查案办法，只管说出来，只管上手查。否则，莫要在这儿聒噪。”
这才将这群人给怼闭嘴了。
辛槐心中松了口气，幸亏有冯公公在，否则，有这些比他品阶大的官员在这儿，你一句我一句，罗里吧嗦，他烦不胜烦是一方面，只怕要被逼着查不下去了。
冯公公未再纠结尸体为何成了这样，又问道：“这是粮仓，按账本上的记录，这里应该是堆满粮食，门上还落了重锁，一般人根本进不了这里，可为何会有个人死在这儿？”
辛槐直起身看了眼冯公公。
他感觉冯公公在明知故问。作为一个深受皇帝宠信，权倾一时的大太监，必定是胸有沟壑，聪明绝顶之人。
这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火烧粮仓的猫腻。
辛槐扫了一圈四周，又比划了一下，配合着冯公公的表演，道：“冯公公，我看了北二仓粮食摆放记录，尸体这个位置应该是过道，人死在这儿，倒没什么问题。至于这人为何会死在这儿？暂时不得而知。但原因左右不过几个，要么来救火，被呛晕了，倒在这儿，被烧死了。要么……”
他还未分析完，那膀大腰粗的刑部官员插话道：“会不会就是这人放的火？”
那长脸的刑部官员冷笑道：“只怕是。皇上要打北疆，命户部筹备粮草，结果筹不出来，怎么办？颜尚书一直说没这么多粮没这么多粮，当然没这么多粮，粮食都被他们自己人监守自盗，用砂石掉包了。如今，知道瞒不过去，便派人烧了粮仓，烧毁罪证，好逃脱刑罚。”
此言诛心啊！辛槐想反驳几句，可又无从反驳，现场的一切，都朝着不利于颜尚书的方向发展。
黑灰下面全是陶砂石固体，不就是以砂石充粮食的有力证据吗？
本该堆满粮食的粮仓里竟然还有一具尸体。
不就是试图毁灭罪证的户部官员放火烧粮仓，结果火势太大，没跑成，于是被烧成了人干，反而成了证据吗？
眼见议论嘲讽声越来越大，而冯公公也未为颜尚书说话的意思，辛槐不得不道：“诸位先不要急着下结论。这把火是有人故意纵火，还是无意失火？暂时还不得而知。这焦尸是不是来放火的也还不一定。”
他虽然也认为是有人故意纵火，但刑部这些人，他看不惯，很讨厌。
这些人对待大理寺，对待颜少卿，对待他，冷嘲热讽，处处针对。
他虽然做不到冷嘲热讽，处处针对，但唱唱反调还是可以的。
可唱完反调，他又突然难过起来。
他变了。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公正的小捕头了，如今他查案已经开始有立场了。
这是不对的。
葛郎中冷笑道：“太平仓作为京城四大仓之一，里头储存的粮食至关重要。为了确保粮食安全，防火向来都是放在第一位的。怎么可能会无意失火？而且，就算是无意失火，太平仓里所有的粮食都被烧掉了，这后果还不够严重吗？就算是无意失火，也掩盖不了太平仓的粮食被砂石掉包的罪行。不管是无意失火，导致所剩的粮食被全部烧毁，还是为了掩盖粮食被掉包的罪行而有意纵火，这都是死罪。”
辛槐沉默。
就算他再看不惯刑部的人，但这一点确实无法反驳，想唱唱反调都没底气唱。
不管颜尚书知不知道太平仓粮食掉包的事，不管颜尚书跟火灾有没有关系，太平仓被烧，作为户部尚书，颜尚书免不了要被追责的。
见他难得地沉默，似乎被自己给怼得哑口无言了，葛郎中越发得意，又道：“这场大火必定是有人故意纵火，就是为了掩盖粮仓里的粮食被掉包的事。”
这“有人”是指何人，不用说出来，大家心里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