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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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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就此离去,又该拿什么娶她!”

温少辞一挥缰绳,头也不回地往前冲。

宋昭苏暗叹了一口气,随即提马追上。

出了城,官道两旁遍布各色小摊。

温少辞骑着马儿,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纸条上没有说接下来去哪,既然决心不去考试,他便不能坐以待毙。

线索,一定有留下什么线索!

“糖葫芦,又香又甜的糖葫芦……”老者坐在茶水摊前扬声吆喝。

温少辞翻身下马,扔过去一块银子:“那人让你传什么话?”

老者一眼瞧见银子,马上笑逐颜开:“往东走十里,有棵大槐树。”

果然如此!温少辞心头一喜,当即依言而行。

宋昭苏疑惑:“你怎么知道他有问题?”

温少辞抓着缰绳解释:“女子鲜少出门,孩童走不了这么远,他在那里等着,如何卖得出糖葫芦。”

宋昭苏回头望去,果见那些小摊几乎都在卖茶水和小吃,摆明就是给人歇脚用的。

尤其,今日城中有春闱这样的盛事,老者不去人多的地方卖糖葫芦,的确很说明问题。

“那人为何留下提示?”宋昭苏有些不解。

若想让他们找到,大可通过纸条直言相告。

若不想,没必要做多余的事。

温少辞也弄不明白:“也许只是拖延时间,让我没法回去应试。”

十里处,杨柳依依。

宋昭苏把附近寻了个遍,热得满头大汗:“根本没有槐树。”

温少辞仔细观察四周。

要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必须搞清楚“大槐树”的含义,可是除了来往车马,瞧不见半点人影。

一阵冷风吹过,温少辞动了动鼻尖:“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没有啊,”宋昭苏很快反应过来,“应当是香烛纸钱的味道。”

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每到这种时候,考生家长便会四处求神拜佛,保佑自己孩子金榜题名。

当然,能去寺庙的至少是有点小钱的富户,那些给不起香油钱的贫苦人家,只能在野外拜拜花神和树神。

温少辞跟着宋昭苏走到杨树下。

这棵杨树很大,树干粗壮,树冠昂扬,树根周围有烧完纸钱残留的灰烬。

温少辞蹲下,伸手摸了摸旁边的泥土,温温热热。

显然,烧纸钱的人不久之前还在这里。

宋昭苏恍然大悟:“会试已经开始,即便世上有神佛,此刻也来不及保佑。”

温少辞突然站起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抬着头,仰望光秃秃的树干。

树杈上有个鸟窝。

温少辞飞掠而去,双袖飘飘,美若天仙。

眨眼间,他已落了地。

宋昭苏看着鸟窝里的纸条,好奇之心又生:“纸钱是在地上烧的,为什么要看天上?还有大槐树,怎么变成了大杨树?”

温少辞心里记挂着赵临欢,没有仔细与他解释,只抛出一句:“香魂散尽白云飘。”

宋昭苏何等聪明,自是一点就通。

将“槐”字拆开来,便成了香魂散尽白云飘。

“香魂散尽”指向地上的杨树,“白云”当然只能在天上飘。

眼中光芒交错,温少辞只觉体内积成了一团火,烈烈燃烧,令他痛苦得快要发狂。

纸条上依然没有写明答案。

幕后之人,仿佛故意在玩弄他。

而他,不得不忍受。

·

黄昏时分,温少辞抵达终点。

坐在屋子里的只有一名黑衣男子,年纪约莫三十多岁,五官凌厉,眉眼之间杀气腾腾,一看就是练家子。

温少辞深吸了一口气:“今日之前,我与阁下素未谋面,自问没有得罪之处。”

黑衣男子神色淡淡:“公子莫不是忘了,你在清流将我们耍得团团转。”

“清流”二字,如惊雷一般,炸得温少辞险些站不稳,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忆起前世。

崇仁十二年,继顾山长之后,大周又出了一位连中三元的寒门学子,桃正旭。

可是,金殿唱名之时,桃正旭并没有出现。

温少辞的声音有些发颤:“只要放了陆宫梓,我就告诉你桃正旭在哪。”

黑衣男子神色依旧:“他在贡院。”

最后一丝侥幸没了,温少辞抬眸与他平视:“你要怎样才肯放人?”

黑衣男子忽的一笑:“若你和她之间只能活一个,公子可还希望我放人?”

温少辞掐紧了手掌心:“那件事情与她无关。”

黑衣男子敛尽笑意:“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空气像死了一样,沉寂得令人窒息。

良久,温少辞薄唇轻启:“我要亲眼看着她平安离开。”

除了这个答案,再无其他可能。

在赵临欢唤出“辞哥”的那一刻,温少辞就已经知道,这一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杀她。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不行,我接到的命令是亲眼看着你死,只不过,等你死后,我可以让宋昭苏代替你完成此事。”

此时此刻,宋昭苏正按照要求等在屋外。

温少辞抿紧了唇,直直盯着他:“不知她是生是死,这叫我如何信你?”

黑衣男子对上他的目光,语气带着两分不耐烦:“我不屑对女子动手,也不想继续与你纠缠,你既贪生怕死,我帮你拿主意。”

温少辞急了,上前两步,抓住桌上的酒壶就往嘴里灌。

赵临欢已然暴露女儿身,再耽搁下去,还不知道会遭什么罪。

温少辞爱她爱到骨子里,如何忍心她受罪。

黑衣男子有一瞬的诧异:“温公子很聪明,竟然知道那是毒酒。”

温少辞饮尽最后一滴烈酒,清冷的眼眸里泛不起一丝涟漪:“放人。”

黑衣男子拍了拍手,门外响起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宋世子,请随我来。”

脚步声渐行渐远。

温少辞瞥了眼窗下的大炕,走过去,踢了鞋子,仰面躺在上头。

黑衣男子看着他的举动,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腹中一阵火烧火燎,很快,温少辞眼前发黑,再也动弹不得。

·

树林幽深,越往里走,日光越是黯淡。

眼看前头的年轻男子脚下不停,宋昭苏驻足而立:“罗世子,若是有事,请直说。”

去年三月,承恩公以病重为由提前将爵位传给嫡长子,罗羡思则受封承恩公世子。

罗羡思回眸浅笑:“后悔了?”

宋昭苏眉眼不动:“公主与少辞天造地设,我对此乐见其成。”

罗羡思却瞥见他捏紧的拳头骨节泛白,又笑了一笑:“公主不远千里奔赴金陵,你可知道是为何?”

宋昭苏的手有些抖。

还能为何,自然是为他!

遥想当初,公主对着旁人骄纵任性,唯独对他和颜悦色。其中差别,他不是看不见,而是选择视而不见。

眼盲心瞎,用来形容他宋昭苏,真是再合适不过。

罗羡思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心中隐隐有一丝快意。

宋昭苏猛然抬头,嘴角挑出一抹君子端方的笑:“我与公主有缘,却无分,不比罗世子,无缘亦无分,最是轻松。”

罗羡思面容凝固,倏尔,拳风如铁,直取宋昭苏面门。

“既不想尚主,就该早退婚。”他恨恨地低吼。

宋昭苏欣然迎击,一边游刃有余地出手,一边云淡风轻地开口:“想要我成全你?偏不。”

错过终究是错过,不管是他还是罗羡思。

风起云涌,落叶萧萧。

温少辞又梦见了赵临欢。

桃花帐中,赵临欢香肩半露,两只小手扯着小衣,樱桃小嘴一张一合,又像央求又像撒娇。

“辞哥,我解不开带子。”

温少辞喉头一滚,睁开了双眼。

英国公连忙凑过来:“醒了?辞哥儿,可有哪里不舒服?”

艳光灼灼的小脸,一霎儿,变成亲爹的大脸盘子,温少辞吓得紧紧闭上眼睛。

胸前响起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他,还活着?

英国公拿手指一戳儿子的额头:“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温少辞心乱如麻,语气急切又无力:“父亲,让我一个人静静。”

英国公扬扬手,招呼大家都出去。

薛青瓷急不可耐地道:“老爷,可柔的事不解决,我怎么和哥哥交代啊!”

英国公眼角一抽,板起了面孔:“辞哥儿,你既与你表妹两情相悦,婚事得赶紧定下来才好。”

温少辞劫后余生,这样的讹言谎语,在他心中已经掀不起半点波澜:“说我与她两情相悦,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英国公仿佛没有料到他的反应,脑子开始发懵:“是啊,证据在哪?”

话毕,他转头看向薛青瓷。

薛青瓷暗自翻了个白眼:“二公子送了可柔一块玉佩,可柔回送了二公子一方手帕,这男女之间私相授受,算不得什么好名声。”

温少辞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原来姨太太也知道何为好名声。”

这一句讽刺,薛青瓷如何听不出来。

大王氏去世之时,温少辞已有十岁。

他记得很清楚,薛青瓷仗着老太太默许她进门,跑到母亲病榻前耀武扬威,一会儿说祖母赏了她首饰,一会儿说父亲给她写了情诗。

温少辞生怕母亲被她气坏,整日整夜地守在大王氏身边。

大王氏扬起圆圆白白的脸,眼中傲慢毫不掩饰:“我了解你父亲,他不会喜欢这种货色。”

彼时,温少辞以为母亲相信的是夫妻之情,而今却是彻底明了。

薛青瓷之所以紧巴着父亲不放手,不过是因为,以她的容貌,嫁入国公府才是最好的选择。

大王氏明艳灼人,小王氏千娇百媚,已故的原配夫人薛氏,听说也是美貌倾城。

有她们珠玉在前,五官平平的薛青瓷堪称貌若无盐,英国公自然瞧不上她。

女儿家名声贵重,这份贵重可以让薛青瓷当一辈子老姑娘,也可以变成助她入府的有力筹码。

现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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