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星河
晚霞褪去,夜色开始蚕食茫茫荒漠。
笛江面色清冷,他一声不吭在景羲眼前现出原神真身,展露出他的四只翅膀六只脚,并对着已然目瞪口呆的景羲冷声说:“你人身太沉,我劝你赶紧化为你的景天草真身,我不介意将景天草握在手里,一并带离这片荒漠。”
“好啊,等我。”景羲乖顺且快速地变回一株景天草,从地上飞起,主动落入了笛江的手心里。
笛江低眼用满是爱怜的眼神看了看怀里熟睡的栀炎,转而又睥睨了一眼手心里握着的景天草,抬头看着荒漠里的璀璨星空,振动起脊背上的四只翅膀,从地上轻松飞起,飞向了高高的夜空。
“喔哦!飞好高啊,太美了。”飞在夜空里的景天草,立在笛江的手心里,仰望着灿烂星河,忍不住兴奋地惊呼道。
笛江对景天草悄声提醒:“小点儿声,你,别惊扰了栀儿的好梦。”
说完,笛江又将目光投落在栀炎的脸颊上,见她的睡脸上泛起潮红,遂轻声叹道:“这是做何等好梦了,为何还脸红了,莫不是……”
“把栀儿叫醒吧,让她也看看这星河里的美景。”笛江手心里握着的景天草提议道。
笛江看着怀里脸色绯红的栀炎,并无打算叫醒她,一是不忍扰了她的好梦,二是他也心虚,怕栀炎醒了,在这烂漫星河底下跟他闹脾气,毕竟他未经过人家同意,就施法将人催眠入睡了。
“怎么啦,为何不肯叫醒栀儿,如此绝美星河,不唤她共赏,实在可惜。”景天草很是困惑地对笛江说道。
“她在鬼炬城受了内伤,让她好好睡一觉。”笛江看着栀炎的睡脸,轻声对景天草说,“你若再叽叽喳喳,我就把你扔下去。”
“别啊,千万别让我下去,我只是一株修炼成精的景天药草,我可不像你有四只翅膀六条腿。你若把我扔下去,我定会摔得粉身碎骨,修为尽散。”景天草惶恐地低声对笛江说道。
“知道怕,就住嘴。”笛江冷声对景天草警告道。
“好。我闭嘴。”景羲畏惧笛江的冷酷威严,陷入沉默。
静谧的夜空里,笛江带着栀炎和景羲穿梭在星海当中。
“战神笛江,速回天宫复命。”神秘的夜空之上传来一个庄严而铿锵的声音。
景羲也听见这个声音了,但他不敢吭声,他观察到笛江的面色顿时变得格外凝重……
而此时的栀炎,正沉浸在一个春光无限的好梦里。她梦见自己与一男子双宿双栖,日日耳鬓厮磨,好不逍遥快活,这样的好梦,论谁也不愿轻易醒来。
六百多年来,一直封心锁爱,只恋人间烟火的栀炎,第一次做这样满是爱欲和欢愉的春梦,等她一觉睡醒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熟悉的木屋里。
“这?我回灵尧山了?”栀炎从卧榻上坐起身来,看着卧房里的布局,认出了自己是回到了灵尧山上自己的木屋里。
栀炎穿鞋下榻,走到房门前,打开木门,看见桑姨在院中的紫藤花树下编织着衣物,少年刀豆在院中的空地上练剑,已然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丁香在太阳底下晾晒草药。
唯独不见景羲和笛江的身影,她回想起鬼炬城的遭遇,她脑海里霎时间满是魔僧莲遝的身影。
就在栀炎准备走出房门去和院子里的故人打招呼时,景羲从长廊里朝她的房门口欣然奔来,边跑边喊:“栀儿醒啦。”
院中的桑姨、刀豆和丁香循声望去,才发现栀炎正在房门口,他们随即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朝着栀炎快步走去。
“醒啦,栀儿。”桑姨上前,抓住了栀炎的手,眼神里满是慈爱。栀炎拿起手接住桑姨的手,心生暖意。
“哈哈,你真能睡啊,还是和以前一样。”个头高高胖胖的刀豆对栀炎笑着说道。栀炎点头回以微笑。
“你十几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是睡梦中被景羲背来的。没想到这次,还是睡梦中被景羲抱回来的……”丁香并未露出笑意,她神色冷淡地看着栀炎说道。
栀炎一眼便从丁香姑娘的眼神里捕捉到醋意,甚至还有几份妒恨之意。
丁香投来的这样的眼神,忽然让栀炎对这个她长大的地方产生了疏离感。
“丁香又长漂亮了。”栀炎淡淡地笑着对丁香回道。
“比起栀儿,我只算得是姿色平庸。要不你看景羲看你时,满眼是星辰,而换做我,他从不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丁香阴阳怪气地说着,眼神时不时还要瞟一下一旁正盯着栀炎痴看的景羲。
景羲看出栀炎脸色不对,遂对丁香狠声说:“你不会说话,就少说一点,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们,都去忙吧。我有话,要单独对栀儿说。”景羲对一旁的几人吩咐道,他们遂点头四散走开。
别说在这小院中,放眼整座灵尧山,身为山长的景羲的话,也无人敢不听。他只是下了一趟山,遇见万年修行的神族笛江,才认识到自己多么弱小卑微,可回到灵尧山,他还是那个人人敬畏的少年郎。
景羲拉起栀炎的手,边走进屋子的桌边坐下,边轻声说:“栀儿,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我啊,我们进屋慢慢说。”
栀炎推开景羲的手,坐在景羲对面,平静地望着他问:“笛江呢?”
“就知道你醒来会想找他。他听令回天宫复命了,把你交给我带回灵尧山,还特意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他复命完毕,就会来灵尧山。”景羲不敢表露出太多不满,只是轻轻蹙了蹙眉,对栀炎轻声回道。
栀炎看出来景羲提到笛江时,眼神里会不自觉流露出恐惧和仰慕之情。
栀炎始终放不下那个魔僧莲遝,她看着景羲委婉地问:“你还记得当时在鬼炬城中,大风吹起时,黑暗中到底发生何时了吗?”
“当时笛江与那魔僧斗法,昏天暗地,我什么都看不清,还被风吹到了墙根里。”景羲眉头一皱,尴尬地对栀炎回道,并沮丧地低下头,低声叹,“哎,怪我能力太低。遇见笛江,才真正明白何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栀炎看着垂头丧气的景羲,温声劝慰道:“羲哥哥不必妄自菲薄,你才一千岁,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我相信假以时日,无需万年,你定能超越笛江,成为骁勇神将,守护一方天平。”
“真的么?你真的相信我有朝一日能超越笛江吗?”景羲抬眼认真地看着栀炎追问道。
“嗯。”栀炎看着景羲天真的模样点头应道。
景羲露出灿烂的笑脸,被栀炎鼓舞的瞬间,他满眼是光亮和希冀,他暗自期待着,等到他变成笛江那样的神族,他就有足够的底气娶栀炎为妻。
景羲微笑着看着栀炎说:“陆华卿今日傍晚时分到山下,会来山上小住些时日,主要是为了采买花草作为胭脂原料,还有,就是督办胭脂分铺开张的事宜。”
栀炎略微有些不安地说:“这刚回来,他们就闻讯而来,消息倒是异常灵通啊。”
“天桃是生意强手,擅长交际,在整个人族当中,人脉之网纵横交错,加之她夫君陆华卿是修为极高的妖族,他们想知道我们灵尧山的风吹草动,并非难事。”景羲沉稳地对栀炎分析道。
栀炎若有所思地轻轻点了点头,她藏起忧思,对景羲轻声说:“凡事谨慎为妙。不管羲哥哥作何决策,我都会支持。”
“灵尧山大部分长者都因此事质疑我斥责我,年轻的山民们也只是持观望态度,只有你,只有你愿意支持我。”景羲轻蹙眉头看着栀炎倾诉道,说着,他有些激动地伸手抓住栀炎的手,仿佛抓起栀炎的手的刹那,他就能获取无穷力量。
栀炎不想在情爱的事情给景羲幻想,她再次果绝地将手从景羲的手心里抽离,看着景羲眼神里的挫败和失落,委婉地低声说:“羲哥哥的手应该去牵那个与你情意相通的姑娘,而非我。”
栀炎的话已经很清楚明了了,潜台词就是:你不要动不动牵我的手,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我不喜欢你这样对我。
景羲听得懂栀炎的言外之意,可他并不想退步,他再次倔强地抓住栀炎的手,含着泪光,痴痴盯着栀炎的双眼,忧郁而坚决地说:“可我心悦你,此生,我只想牵你的手。”
栀炎只觉得景羲的手心和炙热的眼神都太滚烫,她觉得她根本承受不起少年郎纯洁而汹涌的爱意。她努力思索着,如何能恰当好处拒绝他,又不会对他造成过重的伤害。
栀炎再次试着将手从景羲的手心里抽离,可这一次景羲明显在较劲,他刻意用了些力气,以防止栀炎的手从他的手心挣脱。
栀炎站起身来,带着一丝怒火,瞪着抓起她的手也随她一起起身的景羲,低声斥责:“你再这样无礼,我可要生气了。”
对视的须臾之间,景羲脑海里有一个邪恶的念头一闪而过,可他很快就用正念将那个念头压制下去。
景羲松开栀炎的手,幽怨地看着她轻声说:“若我想强占你,你将毫无机会反抗。可我要的是你的心。”
栀炎看着景羲眼底的落寞,强作平静,对他轻叹:“羲哥哥自幼就有凌霄之志,又怎会被儿女私情毁了一身浩然之气。”
景羲用闪过一丝狼欲的眼神,盯着栀炎,苦涩中带着几分阴邪,笑道:“呵,真怕自己冲动中做出一些事,让栀儿失望至极,哭着对我说,你看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