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大战三峡口,朱标与胡惟庸夜议
四日后。
大军距三峡口六十里。
诸皇子骑马陪在徐达身边。
徐达给众人讲述着三峡口的地形地貌,“三峡口,处于阴山东麓,蒙古高原南部中间,刚好形成一道长约十数米,宽约五六米的口子,西边阴山方向,地形陡峭,又有灌木、树林为阻,防守方只要派遣少量兵力就能控制三峡口阴山一侧……”
……
“东边的蒙古高原南麓,地形虽然没有阴山那般陡峭,不过山包连绵起伏,步军、骑兵虽然可以在这种地形中勉强前进,可随军的辎重、大炮却无法伴随大军前进。”
……
“另外,这种连绵起伏的地形,还十分适合北元精锐骑兵打阻击,对方一定会抢先占据一个个起伏的制高点,我们派兵,从下而上,付出惨重代价,冲垮北元一道阻击,翻入山坳,等待我们的就是北元精骑,占据又一个制高点,从高处猛冲下来的打击,这种地形很麻烦,如果硬啃,往往要付出极大代价!”
……
朱橚、朱梓等人认真听着。
朱桂询问:“泰山,如果咱们就在山脚,用火炮猛轰行吗?”
他的藩王卫留在后面修建大营,看守带不走的粮草。
他则跟来了。
这样的学习机会,岂能放过。
“不行。”谭渊摇头。
朱橚等人齐齐看向谭渊。
徐达笑着点头,让谭渊给众人讲解。
谭渊比划着说道:“我们的火炮是直射,北元骑兵只要躲藏在山头北面的坡面,就能躲避火炮,派遣少量观察哨,一旦我们的骑兵发起冲锋,他们也可以迅速占领制高点,王爷把这种战术,命名为反斜面战术,王爷说,对付这种反斜面战术,最好的办法,就是发明创造一种,能够曲射的火炮……”
“就像这样……”
谭渊的手,先挑高后落下,“只有火炮发射炮弹的弹道,是这种形式的,才能把炮弹打到反斜面,如果有这种火炮,遇到敌方使用这种战术,倒是好打了,炮营排炮打击反斜面时,骑兵就跟着炮弹往前冲,冲到山包制高点时,炮营停止排炮,骑兵或者步军猛冲……”
反斜面战术?
徐达品咂着。
这个名字起得十分生动形象,就算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低级将领,只要比划一下,也能理解。
“谭渊,四郎又编写了新的战术兵书?”谭渊话落,徐达迫不及待追问。
谭渊含笑摇头,“魏国公,这是王爷带着我们回朝途中,在战船上闲来无事给我们讲的。”
“平日里,在鸡笼屿大营训练,闲暇时间,王爷也会把军中排棚以上将领叫到一起,零零散散给大家讲一些战术,主要集中在,新式军队的一些战术,以及如何与骑兵配合,如何与海军战船配合,发起登陆等等……”
“就比如,王爷提出,火铳、火炮的运用,未来守城,绝不能只守城墙,应该结合周围地形地貌,在城外进行防守,迫使攻城方的火炮,无法威胁到城墙,就像此番攻打张北城,一旦女墙墙垛被火炮轰开缺口,对于进攻方登城陷阵来说,太有利了……”
徐达和诸皇子认真听着。
听闻谭渊一番话,所有人都明白。
陆军
丘福好奇问:“谭渊,刚才你说的那种,骑兵或步军伴随炮弹往前冲,你们练习过吗?”
朱老三臭不要脸。
把他扔下领兵,自己厚颜无耻,跟着老四去奔袭了。
徐达看了眼丘福。
丘福在军事方面的天赋很高。
一眼就看出,这一战术,在两军赢战于野的价值。
徐达也看向谭渊。
谭渊被所有人目视着,不由有点发飘,努力压着,摇头笑道:“王爷把这种战术称之为骑炮、步炮协同,也是在回来途中提出来的,暂时还没有训练过,王爷说,这种战术,在大规模兵力野战中最合适。”
“而且火炮还得足够多。”
“最好,成立一支,专门的火炮军,至少得有两三百门。”
“火炮也排成三段……”
……
“我琢磨着,等打完北征这一仗,我们回到鸡笼屿后,就会训练这种战术,将来进攻吕宋时使用……”
众人听闻后,唇角狠狠抽搐。
欺人太甚了!
吕宋一个小国,能凑出十万兵马吗?
即便能凑出十万兵马。
东番陆军
谭渊这群人,竟然还想在人家身上,使用步炮协同?
不过……
不知为何……
每个人心中,竟然跃跃欲试。
好喜欢,这种欺人太甚的打法。
恨不得能去,彼时能在场,即便不亲身参与,旁观一下也好啊!
‘该死的鬼老四!’
丘福听的,气的心中骂骂咧咧。
他是恨不得,马上直接挂印丢下朝廷的官职,去跟着鬼老四。
可这样不能。
这样做,会破坏朝廷和老四之间的关系。
同样,也是对大辽河卫,跟随他的那群老兄弟不负责任。
徐达深深看了眼,满眼自信的谭渊。
若是让四郎编练五六镇陆军
再配合几个混成协。
恐怕,老四真的对大明有什么想法,依托他们这些层出不群的新战争理念,都能把朝廷逼得抓襟见肘。
怪不得,此番,四郎带着陆军
太子对待四郎的隐晦态度,变化如此明显。
试想一下。
六个镇新军,配合几个混成协。
集齐十万精锐。
数百门火炮。
步炮协同,和朝廷摆开阵仗赢战于野。
朝廷现在的兵马能打赢吗?
“谭渊,听说吕宋的疆域也不小,加上父皇答应,此战俘虏全都给四哥,一旦打下吕宋,四哥肯定要建国了吧?”
“有没有听四哥说,要用什么国号?”
……
诸皇子听闻谭渊提及打吕宋,纷纷迫不及待打听。
在张北大营时。
四哥和陆军
他们去安慰四哥时。
就在四哥帅帐外,隐约听到了立国之事。
只是一直没好意思问。
一时间,众人全都在打听朱棣吕宋立国方面的事情。
……
三峡口。
“报!报!报!”
马哈木正带着纳哈出等人,沿着阴山山梁,讲解着他的排兵布阵时。
派出去的斥候返回,手脚并用,沿着山坡来到山梁。
“禀王爷,明四皇子偏师已抵达六十里外!”
“来的好快嘛!”太平笑着打趣一声。
众人全都笑了。
纳哈出笑的十分保守,摆了摆手,遣退斥候后,道:“马哈木,继续说你的想法。”
马哈木点点头,继续道:“三峡口阴山一侧,我们放一支步军精锐即可,有一万人就行……”
纳哈出见马哈木看向自己。
知道马哈木,想要他提供这支精锐步军。
张北之战,三万人守城。
战败后,两万多人逃了出来。
大约损失了七八千。
损失倒也不算大。
他原本,打算把三万人全都填进去的。
原以为,会打成一场焦灼的添油战。
没想到,朱四郎陆军
“这支步军精锐我来出,火铳兵五千,弓箭兵三千,再配属两千刀盾兵,不过火炮运不上来,而且,仅剩的二十门火炮,我还要留着守和林。”
张北一战。
三十几门火炮,全都丢给大明了。
如今,他十几万军中,也只剩二十几门火炮了。
还没陆军
退守草原后,铁就成了稀缺品。
而且他们的铸炮法子也十分落后。
使用的还是朝廷统治中原时留下的法子。
尽可能放大火炮罢了。
又加,从辽东撤退,搜罗到草原的工匠不多。
就现在使用这种笨重火炮,铸造速度也十分慢。
“多谢王爷。”马哈木笑着抱拳感谢,继续介绍:“不用火炮,我已经想到,让明四皇子火炮,无法发挥威力的办法……”
纳哈出挑眉。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马哈木。
马哈木指着背阴面,自信笑道:“火炮是直射,只要我们的将士,爬在背阴的坡面,就没事,等明军步军发起攻击,抵达半山腰时,我们迅速从山顶冲下去,从地形上,予以雷霆一击同时,双方迅速绞杀在一起,陆军
纳哈出等人眼睛不由一亮。
纳哈出深深看了看马哈木,抬手拍了拍马哈木肩膀,又看向众人,“伱们都是我们草原,新生代年轻的狼崽子,你们野心勃勃,你们充满血勇,龇牙咧嘴,鹰视狼顾四周,饥饿的想要吞食一切能壮大你们的东西……”
马哈木等人微微愣怔。
没想到,纳哈出竟然当众挑破这层薄纸。
……
“整个草原,现在能聚集的披甲精锐,只剩此战搜搜捡捡,集中凑起来的六十万了,你们应当很清楚,这些精锐底子,都是撤退时,从中原带到草原的……”
若是失去这六十万精锐。
草原再也别想凑起这般雄厚的精兵了。
“此战若是失败,你们即便还能保留部众,通过向明朝称臣苟延残喘,但再也别想,每人拥披甲精锐五六万了,就凭你们的部落产出,养活两三万精锐,已经是极限了!”
“所有,我希望,此战,你们暂且放下所有的野心算计,击垮明军!五十万明军精锐,一旦在咱们草原深处垮了,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明军的火炮、火铳、随军匠人、盔甲,这笔财富足够你们壮大……”
……
他很清楚。
此番,击败五十万明军精锐后。
草原绝对迎不来辉煌。
一定是,这些年轻狼崽子们,相互攻歼,王庭彻底失去威严的时候。
但他还是希望。
此战,所有人团结一心,全力以赴击败大明。
大明损失五十万精锐后。
十数年内,都无力再次北征了。
草原凭借十数年的内乱,也应该能抉择出,取代黄金家族,新的雄主了。
马哈木一群年轻人相互对视后,抚胸郑重道:“辽阳王放心,此战,我们定不存半点私心!”
“好!”
哈哈……
纳哈出顿时仰头,爽朗大笑。
不枉他这只暮年老狼,做表率付出。
明四皇子呢?
他带着陆军
也是在做表率。
他的表率,起到作用了吗?
他不知道。
但他了解中原的精英。
他当初,见过中原出身的武将、读书人。
中原精英层满肚子弯弯绕绕,私欲心十分重。
他们能为了自身利益。
做任何违背道义信仰的事情。
‘明四皇子,本王猜,你的表率没起作用!’
纳哈出唇角笑意更浓。
此战,大明朝来势汹汹。
可天时地利人和。
他们都占据一定优势。
朱四郎一个人肯付出,有什么用?
相反,朱四郎这股‘傻劲儿’,还会把自己拖死!
……
三峡口以西,阴山以南,两百里外。
一支大军,一半将士坐着马车,在前面狂奔,一半将士跟随各级将领,在积雪消融后,略微有些泥泞的枯黄草地上默默奔跑。
“加把劲儿!”
“坚持不住的兄弟,也不要怕丢人,主动汇报,去前面坐马车休息!”
……
朱棣和各级将领,在队列侧面,跑前跑后给兄弟们加油鼓励。
将领们每个人的脸色都比将士们苍白。
一路上这么跑前跑后,他们奔跑的路程,是普通将士的数倍。
在陆军
如果各项技能,连普通将士都不如。
就绝不可能成为将领。
队官只需要管好自己的队列,在自己管辖队列前后奔跑,查看每一个兄弟的状况,做出最合适的判断。
管带则要在管辖的四个队前后奔跑。
体力消耗是队官的数倍。
以此类推。
越高级的军官,奔跑的路程越多,体力消耗越大。
自身素质要求越高!
嗒嗒嗒……
呼喊声中。
急促马蹄声传来。
朱棣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看去。
斥候快马奔冲而来。
相隔三十步,松开马缰,一跃跳下战马,小跑来到朱棣面前,“禀王爷,前方三十里处,有一处能通往阴山背面的通道,不过,有一个小部落就驻扎在这个通道附近。”
朱棣转身吩咐张武,“传令将士们就地休整,晚上我们一鼓作气,先控制前面的小部落,然后北上!”
……
张武领命后,从亲兵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去传令。
很快,迅速行进中的阵列停下来。
将士们就地休整。
草草吃了点冷硬的饼子,三三五五靠在一起,裹着军被休息。
很快,鼾声响成一片。
朱棣、徐辉祖、张武、朱能几人,以及几个管带凑在一起。
地图铺开。
徐辉祖作为参谋人员。
迅速拿着一把木尺,根据斥候的汇报,在图上量出前方有通往北方道路的位置。
苦笑摇头:“朝廷这幅草原全图,实在太粗糙了。”
他见过,陆军
那才叫军事地图。
不但标记着河流。
就连村庄、部落、水井,乃至,哪些地方盛产椰子,可以为大军提供水源都有标注!
反观朝廷这张草原全图。
三峡口以西两百多里,接近三百里处。
有一处勉强可供大军北上通行的道路,竟然都没有标注。
朱棣拍了拍徐辉祖肩膀,“等你调回朝中后,可以把全面绘制更为详细的军事地图抓起来。”
话罢,便结束这个话题。
指着图上标记的通道,说道:“今晚,咱们就要北上,一旦北上后,速度还要再快……”
这两百多里,接近三百里路程。
兄弟们奔袭跑了四天。
每天也就是六七十里路程。
一旦北上就不能了。
北元把阴山以南的部落,基本全都撤往阴山以北。
一旦北上。
他们就极有可能暴露行踪。
即便不被北面的部落直接发现大军。
部落的牧民,肯定也能从大军行进过后,留下的马蹄、车辙察觉出端倪。
所以,一旦北上后,必须快!快!快!
在这些小部落反应过来时。
一口气冲到三峡口背面。
而且,还要
“往西走,我们耗时四天,北上阴山后,往东折返,最好在两天之内完成,越短越好,当然,要预留出,兄弟们作战的体力……”
朱棣看着众人。
周先觉拍着胸脯自信笑道:“王爷,每天奔袭一百多里,并不算太难,何况还有马车,末将看,我们可以限定在一天半之内,留下半天,靠近三峡口后,短暂隐藏起来,给兄弟们留出一段时间进行休整……”
朱棣默默听着。
陆军
数年如一日,天天二十里拉练,别说还有马车,即便是全靠步行奔冲,两天时间也肯定能完成奔袭。
……
当夜。
将部落幸存的百姓全部捆绑,留下三十个斥候看着,又把部落内所有马匹搜刮一空后,顺利从崎岖不平,勉强能通行的狭窄通道,北上。
来到阴山背面。
已经是子时。
朱棣站在路旁,看着将士们披星戴月,开始响动奔冲折返。
抬头……
……
翌日。
三峡口南边。
徐达率领大军抵达。
朱棣的帅旗下。
谭渊佩戴着朱棣的四星肩章,假扮朱棣。
众人簇拥在谭渊身边。
谭渊看向身侧徐达,“魏国公,下令吧。”
徐达盯着前方地形看着。
东边是连绵起伏的山包山坳。
西边是陡峭,且密布灌木和树木的阴山。
山坡本来陡峭。
树木、灌木又平添障碍。
还有一片片没有消融的积雪。
从北面吹来的风,顺着三峡口通道,扑面而来,哪怕相隔五里,都能感觉风如刀子。
若是从正面强攻。
想要攻下三峡口。
恐怕至少得付出万余人,乃至更多牺牲。
斥候汇报,东边三十里外,六万北元骑兵驻扎。
摆明了,就是想等他们进攻的精疲力竭时,妄图捞一票大的!
在三峡口,击溃、乃至全歼这路偏师。
若非四郎提出,绕到三峡口后面迅猛奔袭。
这一仗,不好打啊。
“谭统制,现在就打,不等四哥抵达三峡口背面吗?”
朱桂不解询问,打断徐达思绪。
徐达无奈摇头。
这些皇子们没有领兵经验,从女婿这句话中,就暴露无遗。
谭渊笑着解释:“代王,首先,咱们得吸引对面元军的注意力,如果咱们来到三峡口,却不进攻,对面难免怀疑,若是对方谨慎,派出骑兵,万一发现王爷奔袭的踪迹,王爷就十分凶险,我们不光要打,还要真打,猛打,迫使对方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关注我们这边……”
……
“最后,此战也刚好让各位王爷的藩王卫,轮流打几场,你们也都或多或少,按照王爷最初的兵法操典,在军中配置了大量火铳,武器配置的不同,新战术的运用,都需要实战来熟悉……”
……
代王不但是王爷的兄弟。
还是王爷的连襟呢。
这些皇子,虽然领兵经验欠缺了点。
可大明掌握兵权的将领中。
恐怕,也只有这些皇子,对王爷没有抵触。
他不介意多教一点,给王爷、东番结一份善缘。
何况,此番王爷领偏师,除了吸引北元兵力。
还有教导诸皇子的目的。
这样的实战机会,当然要利用起来。
等谭渊话落。
徐达转向朱橚等人,“丘福大辽河卫作为总预备,各卫骑兵全都集结起来,由丘福统帅,协同陆军
“其他各藩王卫步军,每一卫进攻两个时辰,以周王为主,你们商量着攻打,我、谭渊为你们参谋!”
……
朱橚、朱梓、朱桂等人顿时精神一震。
都明白,徐达这是锻炼他们。
“是!”
众人齐声领命后,就开始行动。
很快,丘福率领大辽河卫、陆军
民夫开始搭建大营。
藩王卫在三峡口西边,正对阴山集合。
大战一触即发。
朱橚的藩王卫率先进攻。
朱橚为了感受更加清晰,直接跟随进攻的一个千户兵马,发起进攻。
整个阴山南山麓。
一整天都喊杀声不绝。
当晚。
山脚五里外大营。
帅帐内。
朱橚兄弟等人,围在数张桌子,拼凑起来的长条桌旁,垂头丧气。
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点彩。
有人脸被划伤。
朱橚更是手臂缠着白布,挂在脖子上。
临近天黑。
兄弟们集中藩王卫中,最能打的精锐,又众兄弟亲自带队,整整一万五千人。
把进攻的正宽面拉宽到极致。
这么做,是因为,白天的轮番进攻,他们已经摸清楚,守阴山的只有一万北元步军。
正宽面拉宽,就是想摊薄对方兵力。
而他们,有一万五千人。
在几个点上,集中兵力。
试图通过这种方式。
一口气,冲到山顶。
占据三四个点,然后趁着夜色,扩大战果。
这回的确起到一些效果。
冲到了山腰三分之二处。
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朱橚碰上了马哈木。
胳膊被马哈木砍伤同时,还在撤退时,被雪滑倒,狼狈滚落,把受伤的胳膊给弄骨折了。
“其实,诸位王爷,今天打的已经很不错了。”
丘福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谭渊也点了点头。
他也没想到,这群养尊处优的皇子,这么勇。
而且还能想出,拉宽正宽面,摊薄北元兵力,凭借进攻兵力一万五千人的优势,在某几路,集中优势兵力,试图突破。
虽然,是在他和魏国公引导下,想出来的。
可即便如此,也很难得了。
不是谁都有王爷那等敏锐的领兵天赋。
朱橚兄弟等人,抬头看着丘福、谭渊,想看看,这些家伙,是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所以才安慰他们。
朱桂没有看出异样,小声询问:“我们真的打的可圈可点?你们没有为了安慰我们,故意说好听话吧,要是说好听话,你们演的也太像了……”
徐达被气笑,瞪视而去。
朱桂忙缩头。
这可是他泰山!
他是皇子。
可如果他在泰山面前不老实。
都不用父皇。
四哥就得教训他!
徐达没理会这个不着调的女婿。
他这个女婿,怎么说呢。
资质中平,喜欢玩闹。
没野心。
也没脾气。
将来,如果有一天朝廷削藩,或者打压藩王。
其他皇子或许敢反抗。
他这女婿绝不敢。
属于那种逆来顺受的性格。
这样其实也好。
妙音丫头嫁给朱桂,至少平安有保障。
即便太子将来,因为四郎的缘故,容不下四郎这个连襟加兄弟。
朱桂不反抗。
性命至少无忧。
他可以十分肯定。
太子将来若削藩。
肯定先从朱桂开始。
原因很简单。
代王朱桂是四郎的连襟。
只这一条,太子就可以利用朝中敌视四郎的人,对朱桂的藩王地位,发起猛烈攻讦。
徐达收敛这些埋藏在心底,对未来的忧虑,笑道:“谭渊、丘福说的不错,临近傍晚这一战,你们打的可圈可点,今天进步十分明显,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想一想,此战中,你们感受到的困难。”
朱橚看向徐达几人,“三叔,今晚我们真的差点就攻上去了,可当时对面元军突然加劲儿猛冲,他们把预留的少量兵力,突然投入,从上面猛冲下来,我们就站不稳脚跟了,阵线就开始坍塌,然后无论怎么努力,地形原因,都坚持不住!”
大军刚抵达时。
阴山的山坡虽然陡峭。
可他观摩觉得,逆势向上奔冲也不难。
真正交战后。
才真正感受到,对方从山坡冲下来,站的比他们稍微高一点,产生的优势有多大。
“对,三叔,我也有这种感觉。”
“要是当时,我们能坚持住,哪怕后退一些,守住,打成僵持战,全军也可以慢慢缓一口气,然后慢慢反扑,可元军少量增援一个猛冲,整个阵线稳不住后,越往后退,越稳不住!”
……
诸皇子纷纷开口。
大家的感觉都一样。
在元军少量增援投入后,猛冲猛打扑下来,根本稳不住!
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丘福、谭渊相视一笑。
丘福引导道:“诸位王爷,你们遇到的困难就是稳不住,诸位王爷可以想一想,用什么办法,能提供短暂喘息机会,让你们稳住!”
朱橚几人皱眉,相互对视。
然后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片刻后。
朱橚把兄弟们的想法总结道:“三叔,我们是这样想的,明天,继续轮番进攻,等临近天黑时,今天各卫集中起来的精锐,按照今天的战术,再发起猛攻,等我们攻上去的时候,派遣数千兄弟,带着事先制作好的木板,冲上半山腰,在树与树之间,迅速修建一些,可以容纳十几人的掩体,如此,我们败退下来,分出一部分兵力,藏身其中,就能挡住猛冲扑下来的元兵,这些掩体牵制部分元兵,或许可以为我们喘口气,争取时间……”
徐达、谭渊、丘福几人相互对视。
满意点头。
谭渊笑道:“你们这个想法很好,不过也不要太保守,只想着掩体内的兄弟,牵制部分元军,帮你们减轻压力,喘口气。”
“你们可以引着元军冲下掩体,然后掩体内的兄弟,别管被他们牵制的元军,冲出掩体,杀出一条通道后,直接撵着率先冲下来的元军,往下冲,形成火力倒打……”
火力倒打?
朱橚等人喃呢着。
脑海中描绘着谭渊描述的景象。
一个掩体十个将士。
在半山腰,造一百个掩体。
当撵着己方溃兵冲下山腰的元军,正在继续进攻时,己方一千精锐,冲杀出来,从高处往下冲。
一千人,或许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作用。
今天傍晚最后一波进攻。
马哈木只投入了五百增援。
就把他们的阵线给彻底动摇了!
徐达看了眼谭渊,以及陆军
从这些将领,很平静的神色。
他就能判断,火力倒打这种战术,肯定不是谭渊临时提出。
陆军
不接触不知道。
越接触。
才能越发发现,陆军
钻研琢磨方向,远超朝廷这边。
朝廷这边,经验丰富的将领很多。
但战争思维,还停留在以前。
……
徐达感慨时。
朱橚等人越琢磨,眼睛越发明亮。
朱橚猛地起身,“三叔,明天最后一波进攻,我们就按照这个法子来,把谭渊的倒打火力也用上,或许,这一战,不靠四哥,我们就能把阴山上的元军吃了!”
徐达含笑点头,“可以。”
得到徐达首肯后。
朱橚带着兄弟们就去安排。
一群兄弟走出帅帐,就开始激动议论。
“五哥,咱们今晚把各自麾下,最能打的精锐挑出来,这一千人,必须是绝对的精锐!”
“五哥,大哥肯定想不到,咱们会有这么出色的表现吧?”
“老八,咱们明天这一战打好了,大哥都得震惊!”
“二哥、三哥肯定要羡慕咱们了,这回跟着四哥偏师一路,四哥那种不要命的奔袭就不说了,光是今天学到的,明天要运用的,都是以前朝廷军队都不曾使用的,火力倒打!我敢肯定,这肯定是四哥提出来的!”
……
当夜。
张北城。
主力四十万大军,汤和、蓝玉、沐英统帅十五万前锋已经出发。
朱标暂时还留在张北临时帅府。
书房。
胡惟庸陪着朱标下棋。
朱标边下,边随意询问:“你的商行,搞雇工身股制如何?”
胡惟庸心中窃喜,落子后,含蓄说道:“太子,臣当初对雇工身股制也颇为抵触,毕竟,拿出三成,乃至四五成的股本给一些费稠佣雇佣的雇工,任何一个商人,心里都憋屈难受……”
他能挣钱。
那是他的本事!
凭什么要分给那些无能的弱者!
他能雇佣他们,给他们一口饭吃,已经是恩赐了!
当然,这话不能和太子说。
至于将来,搞垮雇工身股制的法子,他都琢磨出来了。
即便朝廷全面搞雇工身股制,也不怕!
他可以把雇员和商行进行切割。
雇工转移到牙行,牙行搞雇工身股制。
牙行派遣雇工替他的商行做事。
他和牙行有合作关系。
他和牙行雇工身股制的派遣雇工没有任何关系!
如此,就能把最大利益,留在他手中。
他把这种法子,称为派遣制!
等太子登基后。
他就撺掇福建这样搞!
毁掉朱四郎的心血!
促使,朱四郎对大明产生愤怒!
当然朱皇帝一朝,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
朱标认真听着,眼皮微抬,看了眼胡惟庸,“方希直等人劝说孤,小范围扶持皇商搞雇工身股制,以避免阻力太大,反扑太大,以皇商雇工身股制的方式,把雇工身股之风,引入大明内陆,你认为这个法子如何?”
‘法子当然是好法子,可任何事,终究都要看做事,执行的人。’
胡惟庸腹语着,笑道:“臣支持这个法子,太子,朝廷这边即便慢,也要有序的释放一些态度,给百姓希望……”
愚民就是牲口。
要在他们的脑袋前面,挂上一根萝卜。
给不给他们吃,要看情况。
但绝不能让牲口没有希望。
当然,他这种百姓就是牲口论,也不能对太子说。
无论这位太子怎么变。
和朱四郎的兄弟情,如何发展。
其肯定无法接受他这套,百姓就是牲口的论调。
想要在这位身边得到重用。
这些不符合这位太子的想法,就绝不能表露。
……
朱标一边落子,一边点头。
片刻后,落子笑道:“你输了!”
“太子运筹帷幄,臣不及!”
朱标笑笑。
他知道,胡惟庸放水了。
这种马屁没必要戳穿。
君臣相宜。
这中间,总需要有些润滑的东西。
起身,走到窗前。
吱呀!
推开窗户。
清凉的风,扑面而来,整个人瞬间清明。
默默复盘着。
今晚试探胡惟庸,胡惟庸说的话。
胡惟庸跟着来到身后。
看着朱标背影,‘这也是个不好糊弄的啊!朱皇帝一个泥腿子,真是走了狗屎运,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竟然还出了朱四郎那样一个妖孽!’
其实,他的野心很大。
他不光想利用倒燕联盟扶持朱允炆。
若倒燕联盟成功。
他的权柄,都有机会,品尝九五至尊的滋味。
可这种想法,他不敢有。
首先太子朱标就不是一个愚蠢昏聩之人。
其次,朱四郎!
朱四郎不死。
只要他敢窃据神器。
朱四郎的新军、海军必然会铺天盖地涌向中原!
以朱四郎在中原的影响力。
他胡家,必定要九族皆亡!
即便朱四郎彼时已经死了。
可只要朱四郎一脉的势力还存在。
朱雍鸣都可以竖起这杆旗帜!
凭借朱四郎的影响力,反攻中原!
中原百姓念朱四郎的好。
就会赢粮影从朱雍鸣!
不得不说。
朱皇帝,一个泥腿子出身,能力着实厉害!
朱四郎这一脉出海,建立基业。
只要朱四郎这一脉不反大明。
中原朱家皇族的皇位,任何野心家都不敢窃据神器!
这就是朱皇帝的算计!
某刻。
朱标突然开口,“你说,老四能打下三峡口吗?皇弟们和孤一样,都从未领过兵,他们不会拖老四的后腿吧?”
‘太子是希望败呢,还是担心败?’
胡惟庸琢磨着。
应该是担心败。
担心周王等藩王表现不好。
毕竟,此番北征的胜负,直接关系太子的威望。
太子纵容常茂,在军中压朱四郎的声望。
但也绝不希望,因为周王等人拖朱四郎后腿,导致偏师战败,无法吸引北元主力。
朝廷主力,想打到捕鱼儿海就更加困难了。
胡惟庸一时间有些犹豫,“太子,臣对诸皇子了解不多,无法为太子提供建议。”
太子带着主力没有动身。
如今看来,应该是在等三峡口的消息。
担心周王等人不行!
给朱四郎拖后腿!
朱标拍了拍窗沿,默默叹了口气,“那就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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