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

后来，祖父请她吃了一顿饭。还是让她以学习为重。那些欠下的条款，不必这么着急。

下了车的千翎拿着档案，心里有些茫然。她好像知道了很多。但是，心底还是空落落的。因为祖父和她说的太多了，多到，她产生了这是不是告别的错觉。

对，这是告别。

只是告别……

母亲还有自己的父母。而父亲……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愧疚，气愤，毫无办法。

母亲依旧相信她的父亲么？

把档案放进背包的千翎，忽然天空下起了雨。

无声的雨里，看到远处的街道网球场。

是迹部。

他一个人在打球。

他应该会有管家来接他吧。

是输了么？

忽然，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存在，一颗球朝她飞来。

不偏不倚，正中她手心。“心情不好？”

“看来你也是。”

见她撑起了伞，迹部低声笑道：“衣服也湿了。还撑它干什么？”

千翎握着冰凉的手柄，“已经撑开了，还能少淋些。”如果一个选择，在已知会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时，她会试图转个弯，弥补一下。

显然，迹部会就着麻烦，继续往前走。

这把伞是双人伞，所以两人离得不近，也可以挡住雨。

“会打网球么？”

她是个诚实的人。不会说谎。她点了点头。

就这样，伞撑在地上。二人举着球拍，雨落到脸上，险些看不清球路。

过了一两招，看到千翎频频捡球，迹部环胸：“你说你会打球的。”他这是肯定句。

千翎再度捡好球回来时，击了个球过去：“是会打球。但是没说打的很好。”

再次挥过去，“你还真是有规避的诚实。”不过这次他下手轻了些，只要他打技能球，无一例外，千翎总会一脸茫然。

“你没问我。”

迹部的体力不差。至少他和手冢比完以后，还能和她耗那么长时间。

“通往成功的路上，有的是诱惑和选择还有坎坷。一帆风顺的旅途，岂不是太无趣。”千翎再次捡起球，对着迹部喊。

迹部挑了挑眉，“啊嗯，就像你现在这样么？”不断的输球，然后继续捡球。

“输了不可怕，迹部。”

嗯……？迹部顿了顿，她这话的主语是不是搞错了。她的意思应该是，她输了也不可怕。顺便喊了他的名字吧。

“手冢的确很强。但是，你也可以。”

他的脸色有些古怪，半晌，“所以，你认为，本大爷输了？”

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千翎迟疑着，如果不是输了，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当又一颗网球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时，一直低头沉默着一言不发的迹部，双肩抖动，“哈哈哈……”他仰头开始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驱赶了大片乌云，雨停了，可是他还没停。

渐渐的，笑声消失，迹部摇摇头，也不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开口道：“原来，你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和本大爷打了那么久。”还老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得知是迹部以7:6险胜手冢后，千翎心脏漏了半拍。手冢他……似乎不曾听闻他的败绩。

“可你赢了，好像并不高兴。”有些人天生不会把喜悦显露在脸上。可迹部，不像会是那种人。

迹部没有直截了当回答她，而是把球拍收好，发梢全是水，他却伸手毫不介意地理了理。“冷么？”

千翎把书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外套，这是她晚上去便利店值夜班替自己准备的。怕回去晚了，天气骤冷冻着。她展开外套，抓住两肩，扬了扬外套，正要往他身上披。

“你……”迹部无奈地看着她的动作，“关心人的方式，还叫人意出望外。”

“我觉得你还是把这湿的衣服换掉。否则会感冒的。”千翎盯着他本就湿透的外套。

她的外套是深蓝色运动服，当年买的时候特意大了个码，穿在迹部身上刚刚好。收好他的湿外套，千翎又把手机递给他。“你打电话叫管家来接你吧。”

这是把他的行程也安排的妥当。

“……你饿么？”

这是什么熟悉的对话？还没等千翎说话，迹部就往前走了，“本大爷和你打了太久，饿得没力气说话了。”

“你想吃什么？”迹部双手插兜，这身打扮，好像刚是晨跑结束，慢悠悠散步回家的呢。

距离上一顿吃完不到一个多小时，她不算饿。“都可以。”其实不吃也行。

迹部不像心中没有答案的人。他随手指了指，是一家西餐厅。

在门口的服务员看见这两位像是刚锻炼完身体过来的年轻人，些许迟疑。就……这么随意来吃……周遭一圈都是正装的大人们呢。

这对迹部来说，就相当于在自家下个楼吃饭。高贵并非来源于血统，而来自于内心。需要靠外物借助的优雅，不值一提。

相比迹部的从容，千翎以前也没少来这种地方。不过她不挑食，所以向来哪里都行。只要一贯作风，无论是街边面馆，还是高档餐厅，都是一样的。只是目前为止，她的消费水平。不足以支持她来这儿。

迹部看着手冢战败，他的手肘支撑不住，被送去医院了。他赢了。

他却不免，生出了一种落寞。

他前不久，去了神奈川，找到了立海大的三巨头。真田与他的比赛。

他一直在追寻一个问题。

他不断超越追求着的网球。那么，他想要得到什么。是胜利之后的喜悦，还是球技的进步。

当他看见手冢那么坚持地要继续。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清楚。再打下去，他的手肘会废掉。他想问他，为什么要坚持，到底在坚持什么。

一场雨。他想通了很多。

作为部长，他更应该清楚。

他的执念很深。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幼年去英国读书时，周边流行这项网球运动。那些西方人，纷纷嘲笑他具有亚洲特征的一张脸。

既然无法在特定事实上改变分毫。那就把他们打趴下。用实力说话，那样，他们叫得再大声，也只是失败者的怒吼与气急败坏。

在遇到手冢这样强劲的对手后，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打败他。但是这样的动力，来自于外界的动力，真正实现以后，往往会先让他陷入迷茫。

那么，他永远只能活在一个强大之人的背后。

越是如此，他越是无法更进一步。

但想明白以后，恍若拨云见日，他不能一直以已知为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