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路
东大附属高中门口。
在是否住校那一栏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不留校。
她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费心费神不如自己住。何况当初选择这所学校就是因为离家近。
入学式要求着装西服，下半身是短裙。善解人意的学校把裙长设置在了膝盖上。对于她而言，恰好距离膝盖一根手指。
与初三转学到青学不一样，这里每个人都是陌生的。彼此都不熟悉对方。
所以很快，千翎和一个女生走到了一起。她们是一个班的。她叫绿间爱，是个很可爱的女生。绿色如瀑布的长发及腰。但声音是十分有磁性的烟嗓。据说是因为小时候发烧感冒弄坏了嗓子。唱歌意外好听，是以音乐生的身份进入学校的。
“千翎，你没什么擅长的乐器吗？我打算造一个乐队。”
乐队？
千翎抿唇：“从小到大，我只学过手风琴。”还是幼儿园的时候，她也是参加过班级大合唱的。
“好吧，那太可惜了。我都能想到你弹着贝斯站在舞台下的画面了。”绿间爱遗憾摇头，以千翎这身形，绝对迷倒一片。
“绿间，你……”
“叫我小爱。”
“小爱，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拿吗？”看着她吃力地搬着行李箱的样子，千翎叹了口气。一把提起行李箱，也为这重量稍稍吃了一惊。
“明天才是开学典礼，你爸妈来嘛？”她找到自己的寝室，拉着她坐下，“千翎好可惜，你竟然不是住校生。”
“好可惜，千翎，没办法和你成为舍友。”她嘟囔着，这个寝室是四人间，除了她其余人都还没来。
“千翎，吃不。”她掏出一袋果干，一边啃一边收拾行李，简单铺好了床垫，她也懒得把行李打开，挽着千翎的手臂下了宿舍楼。
找到自己班级时，看着五层楼高的教学楼，绿间爱选择成为软骨动物，一整个黏在千翎的身上。好在绿间爱很轻，不足九十斤，对于千翎来说不用费太大力气，便把她提到了五楼。
她的班级在高一六班。到了高二会有第二次分班，到时候会根据未来大学的专业来选择具体分班。
目前，她是在高一六班。
绿间爱是个烂漫的女孩，也是个吐槽役。“我得拍个照片给我哥瞅瞅。”
绿间爱家庭条件应当是富裕的，手机是新出的样式型号，对于这种全屏式，是方便编辑的，价格也是昂贵的。
“长谷川。好久不见。”观月环着胸，对她来到这个班级一点也不惊讶。
“嗯，观月，好久不见。”
三个月不见，她好像没什么变化。但又感觉……变了点什么。
“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成为同学。”他勾了勾卷翘的头发。
“同学们好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教室里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顺着声音看向门口，是一个年迈的老人。他身后跟着的是……乾贞治！？
“位置的话，随便坐吧。以后这种位置也不用调了，你们想坐哪就坐哪。想换位置就私下自己调节。”老人和蔼地吩咐着，在黑板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黑原杉。“你们可以叫我阿杉，不要当我的面喊我老头。我教你们化学。”
乾贞治刚落座，就察觉背后一道不善的视线，嗯，那来自观月初。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同学会是谁了。
“我不太管闲事。班级的事务都交给你们自己解决。这节课呢，你们介绍介绍自己。不想介绍的也行，上来露个脸让我知道是谁。顺便竞选一下班级职位。如果没人选的话，我会自己定的哦。”
根据座位，绿间爱和千翎选了个靠后的位置。等绿间爱上台后，她小巧精致的模样引得不少男生尖叫，她竞选的是文艺委员。由于无人竞选，她直接上任。
“怎么，大家都不愿意当班长？”轮了一圈，班长和副班长这两个重要的位置就是无人去做。老头蹙着眉，老花镜搜寻着名单，在一行名字喊，“那就长谷川千翎同学，当个班长好了。乾贞治同学，你来当一下副班长吧。”第一次见面，这小子就当着他的面问一大堆问题，看来是个精力很旺盛的小伙子了。
一锤定音。没担任过任何职位的千翎坐立难安。
班长的职务很忙，班级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她去做。但好在，她可以请用其他职位的干部。
名单里有几个同学还没来报到。老头叫她逐一打电话去询问原因。
身为副班长的乾贞治念着名单里一串数字，千翎来拨打电话。
只剩下最后一个同学了。千翎已经头晕眼花，“喂？”
“你好。”
……
三个月，未曾见到的故人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声音无论离着多远，她都能知道是谁。
“手冢？”
“……长谷川？”
乾贞治看了看她，明明从接通到开口第一句话只花了一分钟，不禁想着，这时间过得真慢。
远在国外的手冢因为要参加其他赛事，而不能准时到校。“手冢，没想到我们能成为同班同学。”乾俯了俯身，凑近了话筒。
那边沉默几秒，“乾。”
“手冢，希望你在大洋彼端不要忘记你的文化课。还有，我成了副班长，其实我没想成为副班长的。但是老师叫我辅……”
“嘟嘟嘟——”
“啊，挂断了。”
不过问完理由事情就算解决了。
“不二也在这个学校。”
整个走廊，来往的人杂乱，多是因为新鲜感的新生。
“他在高一四班。”
“乾副班。”
“嗯？”乾贞治对于这一称呼略微愣神。
“希望我们未来能好好合作。谢谢。”她伸出手，乾回握住她的手，反光的镜片下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长达三个月的假期，再次与故友会面，千翎望着靠着走廊窗户的不二，他的的头发长了，个子也高了许多。笑依旧温柔。
楼下新生有说有笑，不二托腮，柔顺的棕色头发垂在耳边，碎发随着微风轻轻舞动。他身着西装，散发着清新的气息，宛如春天的花朵绽放。衬衫上别着一枚银色胸针，闪烁着微光，给他增添了点点神秘的色彩。
天空灰蒙蒙，似有大雨欲来之势，雾色重重的操场，有穿着一致着装的少男少女在田径场上训练，他们各自踏着规律的步伐，在濛濛雾气中奔腾。飘动的衣袂仿佛是灵动的画笔。
“千翎成为班长了？”他的语气里丝毫听不出一点幸灾乐祸，但他微扬的眉目隐约可见，他看好戏的意味。
“不二有竞选什么职位吗？”
“植物管理员。”
一点也不奇怪。
在操场听演讲时，豆大的雨滴落到她的额头，用手背轻轻擦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合着草木的气味。不久后，整个操场都被倾盆大雨所笼罩。雨穿透她的发丝，与她的肌肤零距离接触，清凉的触感使得她感到丝丝凉意。
被迫终止演讲，每个同学冲一般回到教学楼，今天早上天气晴朗，这说来就来的大雨打得每个人猝不及防，一个个回到班级里时浑身都湿漉漉的。
千翎的假发被雨水打湿，黏在脸颊上，不舒爽的黏腻感。自从义无反顾去机场找手冢时忘记带伞，其余时间她都时刻带着伞，但这雨大到大小腿都会因为溅起的雨水而弄湿。
一脸阴郁的观月初可没那么好脾气，出门特意看了天气预报。他的发型和衣服淋湿得差不多，他努力平复情绪。他宁愿随便打个车。可当他注意到校门口的情况后，眉心紧蹙。
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出校门，大部分都撑着伞如履薄冰，小部分举着自己的书包顶在头上狂奔。车水马龙的街道此时堵得喇叭四起。
他做不出拿自己的衣服挡着毫无形象地雨中跑步，他深吸一口气，仰头，雨水啪嗒掉到眼睛，就算淋雨也不能狼狈。
走出教学楼底下，大雨迟迟没有如预期那样肆意无情打在他的脸上。一抬眼，被雨水模糊的视线里，黑色伞骨交错着白色的伞棚，完全把他笼罩在伞之下。撑伞的少女歪头。
内心的一出大戏落幕，“我们一起走吧。”千翎是不理解观月一个人站在这里左顾右盼，上看下看，时而皱眉时而扬眉。
“你把我送到附近的地铁站就行了。”观月别过脸，又低声轻言，“谢谢。”
十字路口，千翎眼睛一刻不离穿梭的车流，没注意观月后面补充了什么，以为是什么重要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没什么。”他撇撇嘴。
绿灯通行，千翎提醒了一句：“走吧。”没有同步的观月落后了几步，千翎扭头推着他的肩膀，“走啦。”
闪电劈开天空，狂风呼啸而过，仿佛要将一切都吹散。千翎转身的片刻，背后的天空闪过一道白色的雷，观月一愣，反应不及，动作一僵。
他刚才，只是因为雷声响得突然。他脸一热，不自在地加快了步伐，试图超过千翎。
“有车。”她侧身拉过他的手腕，一用力，没掌握好力度，观月初的头一下磕到了伞柄上。“抱歉。”看着怨气冲天的观月初黑着脸，额头淡淡的红印，千翎努着嘴，克制着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鞋子几乎湿光了。越过了路口，一处车站旁，车窗摇下，戴着墨镜的女人喊了声：“千翎！”由美子靠边停车，“上来吧。那位小男生也一起吧。”
由美子的心情很好，车内有股玫瑰香水味，勾人魂魄，车载音乐播放的是最近很火的蒸汽波音乐。不二坐在副驾驶，朝着身后的二人解释：“今天是我的姐姐来接我。路口转弯时看见你们了。”
“嗯，是周助要我这么做的哦。是吧，周助？”
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气，“是，姐姐。”
“千翎，我最近名下有个摄影师要找个女模特，她跟我提到了你，你感兴趣吗？”在红灯停留时，由美子转身询问。
“我都可以。”
“好。那详细我在手机跟你沟通。”她从后视镜注意到一直板着身子的观月初，思绪回到那天晚上，“那位就是观月同学吧？”
安静的车内，如坐针毡的观月初被本就向往的女士记住了名字，脸霎时红透：“嗯。我叫观月初。”
对于反应异常的观月，千翎频频侧眸看他。
“谢谢你初中那几年对我弟弟的照拂啦。裕太常常和我提起你呢。”
“不，这没什么。”他挑了挑眉，但碍于当年他做的一些事情，不二周助竟然没有告诉她吗？
这不是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要说第一次，应该是在初二的一个傍晚，失控的比赛，他那会儿的心情听后来的人说是一点就炸。
然后，她就像《巴黎圣母院》中的吉普赛女郎艾丝美拉达一样，热情又妩媚地闯进了他的视线。“小同学，怎么愁眉苦脸的？”
“你知道行政楼往哪……”
她应该是忘记他的。因为他当时完全呆愣住了，指着一个方向一言不发。
“谢谢你咯小同学。”不同他认知中的成熟女性那般稳重一丝不苟，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朝他挥了挥手。
躁动的心脏，少年怀春懵懂的心悸。明媚如阳，后来，从不二裕太的合照里他再度看见了她。
“十分感谢你，不二的姐姐。”下了车的观月颔首，故作轻松地转身离开，如果忽视那雨是如何折磨他的话。不二周助凝视着他的背影，又扫了眼盯着车窗外发呆的千翎，沉思了一会儿。
千翎望着越下越大的雨，这雨什么时候会停呢？不会要一直下到明天吧？
只留下一个潇洒背影的观月摸了摸口袋，他的纸巾，落在学校的抽屉里了。
在一个街口，由美子停下了车，“那由美子姐姐，不二，再见。”她冒着雨冲了出去。
“周助，晚上吃什么呢？”
她跑了几步，猛然撑开伞，飞溅的雨水在湿润的草地上勾勒出美妙的曲线。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眼前的场景成为了一幅令人陶醉的诗意画卷。
车往与她背道而驰的方向前行，“我都可以啊姐姐。”收回目光，不二目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