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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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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远闪躲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过头来。

苏澄跃的双眼中,因为疼痛而泛起的泪水在其间波光粼粼,在月色下仿佛荡漾着一汪清泉。

只是这双眼睛却是涣散的,带着些空洞茫然。

陆承远面带疑虑地盯着她。

他不可能出声试探,只能持续着这场颇为煎熬的沉默。

还是苏澄跃先打破了这场僵持。

她垂眸小声吸气,眉头紧锁,是极力忍耐的模样。

苏澄跃甚至没有察觉方才是在对峙。

陆承远收回眼中的顾虑。

他当即扶着苏澄跃坐起,收手时余光瞥见自己手掌中正,细丝勒过的地方有一条血线。

而苏澄跃则低垂着头颅,一手紧箍着另一只手的手腕,手掌微微合拢置于两股上。

在夜色中,一些深色的液体洇染在她白色的中衣上。

陆承远指尖蜷缩着,犹豫片刻后,俯身轻触苏澄跃的手背。

苏澄跃手轻轻一颤,而后抬头望向陆承远,笑道:“有点疼,问题不大。”

陆承远嘴唇翕动,险些张口问询。

他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小心挨着苏澄跃这只手,意思很明确。

苏澄跃却略微偏手,道:“不要紧,我箱子里有药。”

她想了想,又道:“方才是不是玲珑扣脱落了?”

她口中的玲珑扣,应该就是那枚可以化作钉子的小球。

陆承远颔首,却见苏澄跃毫无反应。

他便拽着手中的细丝,将下垂的玲珑扣收回来,绕作一团,在苏澄跃手边轻贴。

苏澄跃面上的神情一僵。

她从始至终未曾提及自己双眼的问题,恐怕也是想隐瞒下来。

只是这样明显的事情,哪里是可以随便隐藏的。

她长叹一声,又带着些混不吝笑道:“完了,咱俩一个瞎子一个哑巴,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苏澄跃又像是自说自话般道:“不知道有没有甩脱那些虫豸,照理来说它们应该也能爬下来。”

这话说完,她又自己“呸呸”两声,道:“乌鸦嘴!”

只是周围没什么动静,又叫苏澄跃心中有些发怵。

什么也看不见使她所处的世界像骤然冷寂下来,只有呼呼风声碰撞着叶片,将她周身的血腥味送到苏澄跃鼻尖。

特别是她“相依为命”的人还是个哑巴,在他们有任何肢体接触之前,她就像独自身处这个空茫的世界。

苏澄跃听见了衣物摩擦的细微动静,她身边这人似乎起身了。

她侧耳试图分辨对方的动作。

只是苏澄跃这个新晋瞎子还不怎么适应听声辩位,只能判断出对方在走动。

遥想自己当年修习武艺的时候,也是练过这一招的,只是多年不用,难免技艺生疏。

她好像听见了些硬物碰撞的声音。

接着脚步声向自己走来。

就在苏澄跃思考对方在做什么的时候,一个冰冷的东西在她的手背上轻贴一下。

苏澄跃愣了愣,旋即意识到这是她随身携带的那个小木箱。

方才摔下来的时候,苏澄跃这个箱子脱手砸到一边,只是这小箱子做工、用料皆是上佳,故而几经周折还能安安稳稳。

上边甚至只擦出一些剐蹭痕迹。

“呃……”苏澄跃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有些迟疑。

她又听见了对方敲击这个箱子的声音,并且是在苏澄跃耳边敲的。

苏澄跃这才堪堪想起自己方才说过“有药”的话。

对方是特意将她随身携带的小箱子找来,为她取药。

她心中暗道:这交流方式委实太过低效。

苏澄跃轻咳一声,对陆承远道:“那锁是机关锁,你向左拧三下、向右拧一下,再上拨向左拧两下,下压向右拧五下……”

陆承远:……

你这机关锁未免也太过谨慎了些。

虽有些腹诽,陆承远手上的动作却一点儿不慢。

在打开这个外表平平无奇的小箱子后,陆承远才明白它的机关锁为何如此复杂。

箱盖掀开的瞬间,莹白的光芒便逸散出来。

陆承远搭在木箱上的手一停。

他彻底打开木箱后,只见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静静躺在箱子正中。

这颗十分珍贵的珠子就像个家常玩具一样,与那些瓷瓶们挤在一块,经历了一路的磕磕撞撞。

好在夜明珠质地坚硬,并无破损。

——苏澄跃平时存放的时候,不会把这东西明晃晃摆在这里。

只是今日行事急切,她便顺手将夜明珠丢进箱子里,以致此时看上去十分随便。

陆承远取出夜明珠,柔和的白光瞬间倾泻而出,铺满这块崖石。

他注意到在夜明珠取出后,苏澄跃轻微偏头,似在躲避这道光线。

苏澄跃大概并未完全失明。

想到这点后,陆承远状似随意倾身拾起地上的面具,重新戴好。

他听见一旁的苏澄跃低声道:“看来只是视线模糊了,不知道天睛丹有没有用。”

陆承远拨弄着箱子里的瓶瓶罐罐,刻意发出瓷瓶相撞的声音。

苏澄跃侧耳,道:“劳烦帮我取出金疮药。”

她思忖片刻,又道:“还有属折膏。”

陆承远就着夜明珠的光亮,在箱中挑拣着,有些瓷瓶上只用一个字做标识,一眼看去只觉得云里雾里。

他找到苏澄跃要的两种药物后,将木箱合上,看向乖巧坐在那里等候的苏澄跃。

陆承远俯身轻碰苏澄跃指尖。

苏澄跃偏头,道:“多谢,麻烦把金疮药先给我吧。”

她原先握住手腕的那只手松开,伸向陆承远。

陆承远发现她另一只手分毫不敢动。

他将手中标志着“金疮”的瓷瓶放到苏澄跃手中。

苏澄跃向他道谢,虽是弯着眉眼,表情里却显出几分勉强,动作也稍稍有些迟钝。

她摩挲着手中的瓷瓶,又低头抿唇,显出几分不安来。

忽然,苏澄跃感觉身边人动了一下。

她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在夜明珠的光亮下,隐约间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接着苏澄跃听见了裂帛的声音。

她睁大双眼,试图辨认面前这个人影究竟在做什么,这也叫她双眼生出刺痛,泛出些许泪花来。

下一秒,一块帛条覆在苏澄跃双眼上。

“嗯?”苏澄跃立刻后仰,躲避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可不知道脑后什么时候多出一只手来,苏澄跃直接撞了上去。

这只手顺势将苏澄跃往前带,而后另一只手隔着帛条轻点苏澄跃的眼睑。

“这是……做什么?”苏澄跃冷静一些,强压下自己反制的下意识反应,问道。

对方又点了一下她的双眼,而后伸手将帛条自她脑后系好。

纯色的帛条上晕出些许深色的泪迹。

苏澄跃恍然道:“这时候盯着光源看太伤眼?”

感受到微凉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碰几下,苏澄跃又笑道:“这法子好,‘是’你就挨一下,‘不是’你就一动不动。”

陆承远嘴角扬起些许,只是目光微移,又瞥见她时不时颤抖着的右手。

苏澄跃一直将这只手斜摆着,手心朝内,从陆承远的视角,只能看见虎口处冒出的一点血痕。

他看见苏澄跃摸索着取下瓷瓶的瓶塞,又深吸一口气,咬着唇瓣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左手。

因为看不清楚,苏澄跃的动作十分小心——药没敷上是小,万一莽撞行事、伤上加伤那可就不好了。

自她的手微微张开、准备上药起,苏澄跃便眉头紧锁,止不住的小声吸气。

她摸不准位置,又疼痛难忍,几次三番都没能上好药。

陆承远犹豫着,缓缓伸手轻触苏澄跃手中的瓷瓶。

苏澄跃动作顿住,轻声问道:“做什么?”

陆承远垂眸,看着苏澄跃掌心因反复开合而撕扯伤口、泌出点点猩红的血珠。

他伸手将金疮药取下,苏澄跃的手指微紧,又渐渐松开,任他拿去。

她低眉道:“你身上有剐蹭的伤也能用,这瓶金疮药用最好的材料制成,药效奇佳。”

接着她感受到面前人的手轻轻搭在她受伤的那只手上。

在此之前,陆承远每次触碰她,都是碰那只完好的手。

苏澄跃被覆盖住的双手轻颤。

她心下几番思量后,道:“那便麻烦你替我上药了。”

苏澄跃又半开玩笑道:“我可是很怕疼的,你且小心些。”

闻言,陆承远的动作更加轻柔。

他将苏澄跃的右手反过来,只见布满血渍的掌心上边有一条极细的深色血线。

陆承远借助夜明珠的光亮,将伤口附近的灰尘、脏污抹去。

只要有牵动伤口的时候,便会有血珠子渗出来。

苏澄跃的手一直微蜷着,不敢将手掌摊开。

显然她的伤口很深,只是因为这道开口太细,才没有骇人的出血。

不过这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陆承远想:仅仅上金疮药恐怕不行,需得知道伤口多深、是否需要缝线。

他抬眼看向苏澄跃,在对方察觉到他的停顿,偏头看向他的时候,陆承远又收回视线。

他拢着苏澄跃的右手,拿起方才被放置一旁的玲珑扣,稍启内力,在身边的石壁上刻下一个字。

而后陆承远执起苏澄跃左手,触摸着刻下的字样。

苏澄跃从他一开始“动手动脚”的时候,就在时时刻刻压制自己反击的动作。

这人猝不及防拉自己手,苏澄跃手腕一摆,差点没遏制住自己动起手来。

好在他收手也快,只令苏澄跃触到这个字,就立马撒手。

苏澄跃定了定心神,抚着石壁上的字样。

“缝?”苏澄跃轻喃出声。

陆承远碰一下她的手背,以作应答。

“我倒是有桑白皮线与曲针,只是……”苏澄跃犹豫着说道。

陆承远又拿玲珑扣刻字。

苏澄跃听见了金属在石壁上刮过的声音。

她顺着对方的牵引触上新刻出来的字。

“麻沸?”苏澄跃抿唇思索片刻后,扬着笑颜道:“不用那个,你直接缝吧。”

她又调侃道:“你也通医术?原是我卖弄了。”

苏澄跃是在说前边自己要给对方把脉的事情。

原来人家自己就会医。

未曾想下一秒耳边又传来雕刻的声音。

陆承远含着笑意在石壁上刻下“不会”二字。

摸到这两个字的苏澄跃:……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赶着面前这只“鸭子”上架。

“那你可得缝的精细些,我可是要靠手吃饭的。”苏澄跃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着。

不过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苏澄跃行走江湖,对安身立命的武艺多有倚仗。

今日右手受此重创,也不知会对日后有多大的影响。

只是情势紧急,不得已而为之。

苏澄跃心下叹了口气,又听到木箱打开的声音,过了一会自己的右手被人小心翼翼的启开。

陆承远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后将刚刚取出的曲针在火上过了一遍。

穿上桑白皮线后,他依据方才探查的情况,选定一个起始点,曲针抵在了苏澄跃伤口旁边。

这样尖锐的寒意令苏澄跃轻轻颤抖一下。

她干笑一声,道:“朋友,你这精细活成不成啊?实在不行先用金创药涂一涂,包扎一下,等咱们脱险了我去找专门的疡医。”

苏澄跃忍不住打起退堂鼓来,虽然她自己并不承认这是害怕。

毕竟给自己缝合的是仅有数面之缘、这几面还都不怎么愉快的人,连对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家中几口人、几亩地都不清楚。

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哪里敢轻易放心下来。

下一刻,细针刺进肉中的痛感传来。

“唔……”

苏澄跃忍不住轻呼出声,接着又立马咬唇忍住。

好在她看不清桑白皮线在她的伤口间穿梭的场景,陆承远每一次落针前又都会在伤口边轻触一下,算是给她做了些心理准备。

鲜红的血珠顺着掌心纹路蔓延开,一滴一滴坠落在土地上,沾了一圈灰尘后慢慢冷却,摊成一片殷红的痕迹。

也有几分久病成医的原因,陆承远确实不曾修习过医术,但病理相关的学问还是知道不少。

他从前有过缝补人的血肉经验,不过还是头一遭缝合活人的皮肉。

每一针下去,都会有温热的鲜血冒出,贴着陆承远的指尖散开,然而黏腻的触感却一直停留在那里。

他眉间微蹙,低头仔细为苏澄跃缝合,动作十分缓慢、细致。

陆承远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聚集在面前不断滚出鲜血的伤口上。

直到“啪嗒”一声。

带着些体温的一滴汗擦着他的衣领落在后颈上。

汗水顺着他背部的线条蜿蜒而下。

酥麻感自这一个点迅速蔓延开来。

陆承远动作一顿,不知为何神情中带上几分茫然。

他盯着手中的针线,定了定神,继续收尾的动作。

待伤口缝合完毕后,陆承远抬手去抚方才受了一滴汗的地方,那大概是风池穴下半寸。

只是他忘记自己指尖还沾染着半干的血迹,这般轻抚时,便将粘稠的血液沾到他的后颈处。

异样的感受愈深。

稍稍凝神手,陆承远收手,抬眼看向苏澄跃。

此时的苏澄跃松了口气,唇瓣微颤着,下唇咬出的齿印还清晰可见。

许是忍痛厉害了,她这会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承远看过去时,恰逢一滴汗顺着苏澄跃精致的下颔滑落。

背后那种奇异的痒意又隐隐再现,可那滴汗珠分明已经散去,这痒意来得十分没有道理。

他撇开视线,又从袖袋中抽出一方丝帕,试图将苏澄跃鬓边、额角细密的汗珠全数擦尽。

省的它们再拧成一股坠下来,扰乱自己的心绪。

苏澄跃的敏锐似乎在此重创后也迟钝了许多。

直到陆承远丝帕按在她的眉尾,苏澄跃才堪堪反应过来,偏头回避。

大抵是觉得对方举动是好意,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些伤人,她忙轻声道:“我自己来……”

柔软的丝帕落到苏澄跃完好的那只手中。

但这只手此时也止不住的颤抖。

苏澄跃勾着丝帕,草草擦拭几下。

她捏着手中被汗水沾湿的帕子,犹豫道:“脱困后我洗干净了还你吧?”

对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苏澄跃想着:毕竟他俩现在交流起来太麻烦了,又是刚刚脱困,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慢悠悠聊天也很正常。

她轻抿下唇,终于能调动些力气,将丝帕拧作一团。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她手中的丝帕轻轻摸走。

苏澄跃有些拿不准对方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但在这样小事上想太多未免有些斤斤计较。

在对方取走丝帕后,便再没有任何动静。

苏澄跃觉得这寂静的氛围太过尴尬,轻咳两声,又忍不住叹道:“这可真是太狼狈了……”

这时她听见身边瓷瓶碰撞的声音,接着自己的右手手腕被人掌住,细腻的粉末落在苏澄跃的伤口上,再被人温柔的涂抹开。

苏澄跃的声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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