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找到他
“不会武?”苏澄跃面上很是疑惑。
仡卡凝连连点头。
苏澄跃自然不信——仡楼珈也是蛊师,但他显然武功相当不错。
她只以为是仡卡凝藏私,担心自己看出他们武功路数的破绽,不愿同自己交手。
于是苏澄跃趁其不备突然朝他出手,仡卡凝闪躲不及,竟一个屁股蹲摔在地上,眼见苏澄跃掌风将至,他吓得闭上眼睛,仿佛看不见就不会受到伤害。
好在苏澄跃收放自如,及时止住自己的动作,她看着确实手无缚鸡之力的仡卡凝,尴尬的陪着笑。
被这样一吓的仡卡凝有些讷讷,用苏澄跃听不懂的话小声说了句什么。
苏澄跃一边将他扶起,一边询问他在说什么,方才知无不言的仡卡凝这回像个锯嘴葫芦一样闭口不言。
苏澄跃还以为他是生自己气,立刻诚恳向他道歉,又说明自己有位蛊师朋友是会武的,所以对他方才的话有些疑虑。
仡卡凝闻言却看向苏澄跃,犹豫片刻后又慢吞吞开口道:“不可能的,蛊师不可能会修习内力。”
“为什么?”苏澄跃不解中又带着些不服,像是在为仡楼珈打抱不平。
仡卡凝道:“因为很容易死的,蛊虫喜欢内力。”
蛊师与蛊虫朝夕相伴,内力对于大部分蛊虫而言都是上佳补品,蛊师修习内力,只会加大蛊虫反噬的可能,本就是日日同毒物相处,又何苦来这一遭加快自己的死亡呢?
可苏澄跃不信他的话,自己还养着飞澄,也没见它觊觎过自己的内力。
实则是因为苏澄跃那只飞澄胆子小,不敢觊觎苏澄跃身上的磅礴内力,才叫一知半解的苏澄跃将这小蛊虫养了下来。
当日仡楼珈也是看出这一点,觉得那胆小无害的蛊虫叫苏澄跃养着只当解闷,便不曾多言。
苏澄跃不清楚这其间的内情,仡卡凝也没有要将这些蛊理细细讲给她听的意思,所以她只觉得是仡卡凝见识少,她分明是遇见过武功上佳的蛊师的。
二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过苏澄跃多的是能聊的东西,他们一路你问我答,并肩走到园林中。
陆承远轻轻揉捏着掌中的小蛊虫,叫它晕头转向、不得逃脱。
他眸光幽深,看不清其中的心绪,不过任谁来,都能从他阴沉的脸色上看出他现在心情不佳。
只是先前已经偶遇过一次,再遇上一次未免惹人怀疑。
善于结网的蜘蛛吗……
陆承远敛眉,将目光落在掌中的小家伙身上,而后翻手将它丢了出去。
蛊虫在地上打了几个转,而后向着一个方向爬过去,麻利按照主人的吩咐干活去。
陆家的园子里是很难找到善于结网的蜘蛛的。
仡卡凝面带难色——这里有下人时时打扫,又栽种着驱赶虫蚁的花草,最重要的是,这旁边的院子里就住着一个蛊王聚集的身躯,即便这里离得比较远,虫子什么的也少得可怜。
只是身后跟着一个监工头子,仡卡凝即便明知没有,也要认真找一道。
孰料一个转身,仡卡凝便在一块青石上看见了一只呆怔怔、肥嘟嘟的大蜘蛛。
这只蜘蛛的特征太明显了,就是符合苏澄跃要求的、善于结网的蜘蛛。
看到了可以解救自己脱离苦海的蜘蛛,这时的仡卡凝却有些犹豫——这种蜘蛛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这里显然不是它适应的环境。
不过苏澄跃不晓得这些,她又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看见一旁蹲着只大肥蜘蛛,且不管这家伙会不会织网,单单看上去就是十分强健。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将这个送上门的小家伙逮住。
而苏澄跃本就身子敏捷,仡卡凝还在深思熟虑的时候,只看见余光一道人影闪过,他赶忙出声阻拦,不过一个音节还没出去,便瞧见苏澄跃已然将那只蜘蛛抓在了手上。
这只胖嘟嘟的蜘蛛却白瞎了这么健硕的体型,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落入苏澄跃掌中,任她搓圆捏扁。
仡卡凝犹犹豫豫着上前,小心地探头望向苏澄跃手中的蜘蛛,他又谨慎小心地环顾四周,以确保周围确实没什么异常情况——尽管在他看来,这只蜘蛛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便是最大的异常。
苏澄跃疑惑地看向仡卡凝,不知道他在小心翼翼些什么。
“这蜘蛛有什么问题吗?”苏澄跃偏头问道,又将手中的蜘蛛抬起置于仡卡凝面前——她只觉得这小东西呆呆傻傻的,被人捉住了也没什么反应。
仡卡凝摇摇头,思考了一番措辞,缓缓道:“没事,我就是对虫类比较谨慎。”
苏澄跃倒是对他这话没什么意外,毕竟她前不久已经见识过“怕虫”的蛊师。
仡卡凝的话叫苏澄跃再度想起了那个自己刻意暂且放到记忆深处的人。
她神色怏怏地拨弄着手中的蜘蛛,看着它懒洋洋给出一点反应,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苏澄跃自然便不曾注意到身旁的仡卡凝若有所思。
不过就算注意到苏澄跃也不会放在心上。
虽说认识才不过半个时辰,但苏澄跃也能看出来他总是一副优柔寡断、婆婆妈妈的模样。
直接点说,仡卡凝就没有不在沉思的时候。
二人各有各的原因沉默,气氛便突然有些凝滞。
不曾想这回却是仡卡凝这个闷葫芦先开口了,他突然问苏澄跃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苏澄跃回过神来,又为他这云里雾里的话摸不着头脑。
仡卡凝又想了想,一字一顿说着:“就是、东西?嗯……”
苏澄跃看他似乎在思考措辞,也没催问,只等他自己厘清他想说什么。
可苏澄跃却没等到下文,等到仡卡凝一句“算了,没什么”。
“我这人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了,什么东西?老实交代!”苏澄跃突然精神起来,倒是把仡卡凝吓了一跳。
他支支吾吾一阵子,带着些南国口音的词都被吓了出来,那些苏澄跃听得懂、听不懂的话混作一团,苏澄跃仔细分辨了好一会儿,才大概明白仡卡凝想说什么。
大概意思是苏澄跃身上有什么东西,压制了他的蛊虫。
仡卡凝安身立命的根本便是那些蛊虫,他倒也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方才被苏澄跃的出手逼到摔倒在地,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无法调动自己豢养的蛊虫们。
可苏澄跃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会养蛊虫的人,所以仡卡凝才十分不解,他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苏澄跃身上应该是带了什么克制蛊虫的东西这一个可能。
仡卡凝不擅与人交流,说出口的话便不知所谓。
但仡卡凝只是不怎么会说话,他能被带到大豫王都,便可见其于蛊理上造诣颇高,他养出来的蛊虫,也不是寻常方法就能压制的。
所以他才在纳罕之后,又有些……惧怕。
因为在此地,他只能想到唯一一个在蛊术上碾压自己的人。
若是公子交给苏澄跃什么压制蛊虫的东西……这就是他不好置喙的事情了。
因为一些特殊的念头,甚至连带着仡卡凝有些害怕身旁的苏澄跃起来,说话更是颠三倒四。
苏澄跃不知道这一层隐情,只大概明白仡卡凝的意思是自己身上带着压制蛊虫的东西。
听懂这一点后,苏澄跃眸光微动,她将手指搭在自己的袖袋上,沉默着摩挲起里边那颗药香珠。
那是她眼盲逃命时,唯一能指引自己方向、萦绕在她鼻尖的香味来源。
苏澄跃一开始将它放在自己的木箱中,回到陆家的时候苏澄跃又将药香珠单独取出,放在袖袋中贴身携带着。
原先苏澄跃只以为这是个寻路的香珠,带着它也只是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现在看看这颗药香珠还有些别的用处。
不过依那一夜的情形来看,这颗药香珠显然不能压制玄蛊,但现在可以轻易克制仡卡凝的蛊虫。
虽说仡卡凝看起来傻乎乎的,但就陆家一后院济济人才来看,他们也不大可能请滥竽充数的蛊师。
这是否说明可以轻松压制仡卡凝的仡楼珈,在南疆的地位必然不低?
若是如此,便意味着找到他的可能性会更大——想到这里苏澄跃又多了几分欣喜,动作、神情都轻快许多。
她看向仡楼珈这位“同乡”,试图从他那里再多问出些讯息来。
但不知道仡卡凝是出了什么毛病,忽然跟哑巴了似的闭口不言,苏澄跃本来还想拿这颗珠子问问仡卡凝,可看他突然对自己警惕起来,苏澄跃也生出几分戒心,将这颗珠子的存在瞒了下来。
苏澄跃突然反应过来,蛊虫之于蛊师,便如同武功之于武林人士,许多武林人士若是遇到可以轻易破解、废除自己招式的情况,也会心生戒备。
想到这里,苏澄跃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打听些关于南疆蛊术的其他事情。
只是仡卡凝原先就算不愿意说,也会支吾着敷衍几句,现在是彻底装聋作哑起来。
面对这样的情形,苏澄跃却觉得有些好玩,她暗自在心中笑道:他们南疆蛊师都喜欢装哑巴吗?
显然,她这是又想起仡楼珈“欺骗”自己的那件事,直到最后时刻,她才晓得这家伙根本就不是哑巴,他还装哑巴骗自己的愧疚,苏澄跃还没找他算账呢。
苏澄跃想:我一定得找到他,还得问他要个说法呢!
不知为何,苏澄跃从前总是一觉睡醒便能将入眠前一切激烈的情绪淡忘,这次的“念念不忘”却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发强烈,虽没有前两日那样恍惚,但它就像破土而出的幼苗,在沉默着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