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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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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远从不信什么神鬼之说。

他看向苏澄跃,却见她正是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与其说是来听“神仙说话”的,不如说她是来探秘的更为合适。

“走。”苏澄跃拽了拽陆承远的袖子,轻声说道:“我们去看看牛郎织女是什么模样。”

陆承远佯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问道:“牛郎织女又在何处?”

苏澄跃听着耳畔越发清晰的说话声,抬眼打量了陆承远一番,心道:他不及我耳力,听不见也是常事。

她是个实在人,想到这一点,便对陆承远道:“我听见了,我带你去。”

陆承远倒一点坑骗老实人的愧疚都没有,大大方方展开双臂,示意苏澄跃随意。

苏澄跃瞧见他的动作,心下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狐疑,可因为毫无根由,也被她这个讲究实际的人暂且抛到一旁。

她依旧是扣住陆承远腰部,不过这回苏澄跃特意挑在陆承远的大带处,隔着一层结实的鞶革。

尽管陆承远本人很是安静,但呼吸间的动作带动腰腹不断起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苏澄跃他的存在。

她摇了摇脑袋,把一些奇怪的念头甩掉,聚神于那逐渐清晰的说话声。

树影婆娑间,一道黑影在不断穿梭,不过眨眼工夫便消失在常人视线范围内。

数息后,苏澄跃轻盈落下,借助纵横交错的树杈掩盖自己的身形,并透过树缝瞄向声音的来源。

她选取的树杈很是粗壮,站下两人绰绰有余,不过陆承远在落下时刻意脚步一个踉跄,伸手紧紧攥住苏澄跃。

苏澄跃猛然感受到这一拉力,瞪大眼睛望向陆承远,好在她反应快,迅速回身将陆承远拽稳。

经历这一插曲,陆承远好似担忧般紧紧挨着苏澄跃,苏澄跃虽有些不自在,但思虑此人文弱,只得将那点微不足道的别扭放下。

这两人终于站稳,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细细观望过去——只不过认真观望的其实仅有苏澄跃一人,另一人看似顺着她的目光在查看,实则双目时时凝在身边之人身上。

瞧着苏澄跃无比认真的模样,陆承远不禁莞尔。

苏澄跃全神贯注于那声音来处。

先前远远听见,还有几分飘渺、神秘在其间。

这会近在咫尺,对方的声音如此清晰,但听一个开头,苏澄跃便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牛郎织女。

分明是两名男子在悄悄密谈。

苏澄跃有些失望,神话传说果然都是骗人的。

不过她继续听下去,却又起了别的兴趣。

——无他,缘于这二人操着一口北漠语在对话。

大豫王都虽近于北漠,但二者除却商贸少有往来,也是苏澄跃知道这两方关系冷淡,王都的深夜近郊出现两个用北漠话窃窃私语的人便更有意思了。

她面上重新挂起的笑容在面向陆承远、示意这下面二人不简单时骤然僵住。

陆承远淡定挪开自己的目光,好似方才被突然扭头的苏澄跃抓包之人不是他一般。

苏澄跃微微蹙眉,面带疑惑地侧头觑着陆承远。

可惜夜色朦胧,她根本看不清陆承远的神色,故而这脑袋七扭八歪,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过盯着陆承远看了好一会儿,苏澄跃倒是莫名看出几分熟悉来——大抵是同他相处有些时日而产生的熟悉吧。

苏澄跃收敛回自己的目光,只是许是夜晚加重人的心思,这回她心中的异样感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她迟疑着又连瞥数眼陆承远,轻声道:“你听见了吗?”

这个距离,恐怕只有聋子听不见下面的动静。

夜晚似乎也麻痹了陆承远的警惕,叫他居然未曾发现苏澄跃动作、神情里掩饰不住的怀疑。

只听他道:“听见了,只是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苏澄跃又侧耳听了几句,喃喃道:“有点像漠庭的口音……”

他们挨得很近,即便是苏澄跃的自语,陆承远也听得清清楚楚,他怀着逗弄的心思,轻“嗯?”一声。

这样带着疑虑的声音叫苏澄跃慌了一下,疑心自己说出了什么破绽。

不过苏澄跃很快反应过来,并反客为主道:“怎么?你没学过北漠语?时人闲暇时皆会学几句北漠语打发时间,王都教北漠语的老师皆是漠庭出身。”

这倒是陆承远的盲点了,他称病避人,来此只为在王都寻药,哪里会学他们王都人各个都会闲来学习的北漠语,他只得对苏澄跃道:“回都两年,缠绵病榻,故不曾修习过。”

只是对苏澄跃身份有着十足把握的陆承远也有些奇怪,苏澄跃并非王都中人,怎么知道这些?

苏澄跃当然不知道。

她全然是胡诌的,没有半分根据,也许王都人根本就不学北漠语。

陆承远这样顺势应下,虽不能肯定地说明什么,可又加深了苏澄跃的怀疑。

她将此事暂且按下,笑对陆承远道:“一直窝在家里,骨头都睡散了,日后有时间多学些东西,也算是打发时间。”

陆承远跟在后边有来有回的闲话还未出口,又听苏澄跃道:“嘘——”

她扭头向陆承远示意不远处似乎有所察觉的那两人。

因要借树影隐藏身形,他们也瞧不清下边那二人具体是什么反应。

陆承远确实不懂北漠语,他一开始听清声音,只知道这二人所言非大豫官话或是南疆语,其实这样一番排除,他们说的什么话陆承远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测。

不过知道是北漠语也没什么用,他又听不懂,也只能闲来无事,望着苏澄跃出神。

——自然,即便听得懂,似乎也不妨碍他看苏澄跃。

苏澄跃的北漠语不算精通,只能听出些大概,她从这二人的对话中提取些关键词,判断这二人身份并不简单。

想想也是,深更半夜出现在荒郊野岭的,哪里会是普通人。

这树下二人虽未发现藏在茂密树冠中的两人,但他们也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渐渐噤声并警惕着离开这里。

见他们已经心生警惕,苏澄跃也没有要跟上去的意思。

“多伦皇子……”她倚着树干,支着下颌若有所思道。

“北漠的皇子?”陆承远适时出声,尽管语气平静,但听起来总像是在苏澄跃面前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唔,多伦是‘七’的意思,他们应该是说北漠的七皇子。”苏澄跃解释道。

陆承远没有任何更多的思考,只应和着苏澄跃的话,正在认真做一名捧哏。

苏澄跃沉思的双眸猛然一抬,亮晶晶的眸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只是抬眸看见一旁的陆承远后,她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苏澄跃讪讪一笑,道:“今晚没有牛郎织女说悄悄话,只有外乡人在这里闲逛。”

同为外乡人的陆承远但笑不语。

他自然能看出苏澄跃隐瞒了什么,不过他们二人皆怀揣着许多似是而非的秘密,坦诚本就是难得之物。

陆承远并未纠结此事,只装聋作哑,笑道:“更深露重,咱们该折返了。”

这句话提醒了苏澄跃,她偏头问道:“你可认得回去的路?”

结果这家伙居然回她一句“车到山前必有路”。

得,这回真是要随性而行了。

苏澄跃耸耸肩,又瞄了眼方才那二人远去的方向,拽住陆承远的手腕就准备带他“飞”下去再说。

孰料身边这人突然一个拧身避开苏澄跃的动作。

苏澄跃身形微顿,认真望向陆承远。

“娘子,我不通武艺,单执手为依仗,恐拖累娘子。”陆承远背手笑道。

动作很自然、说话很好听,可心里早就起了怀疑的苏澄跃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故意藏手。

苏澄跃想起最开始和这家伙相处的时候,他就总对自己手腕藏着掖着。

可她记得有一次陆承远也把手交了出来,还令苏澄跃逮住好一会儿,苏澄跃也没发现这人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苏澄跃那躁动不安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叫她目光灼灼盯着陆承远背到身后的手腕。

陆承远五指微紧,思索着该如何将此事揭过。

可苏澄跃忽然放弃,她撇开视线,对陆承远道:“行吧,你别说我占你便宜才好。”

见她摊手以待,陆承远并未有任何犹豫,伸手探向苏澄跃。

然而下一秒,苏澄跃骤然发难,横手扣向陆承远手腕,他当即后撤一步,缠手击肘挡开苏澄跃的进攻。

只是地方狭窄,他这样一退便脚下不稳,情急之下陆承远只得用上内力,令自己转变身形,重新站稳脚步。

袖手旁观的苏澄跃目光凌厉,陆承远方才干脆利落的几下,与他平日表现出的模样截然不同,对躯体这样精细的控制,绝非他所说从“南疆武师”那里随意学的几招,更非痨病缠身之人所能拥有。

习武之人与朝堂世家一向泾渭分明,他绝不可能是陆家那位公子。

陆承远焉能猜不到这是苏澄跃的试探,他便是当真跌下去,苏澄跃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或者更早些,当苏澄跃轻易放弃的时候,陆承远便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个陷阱。

只是他不想再在苏澄跃面前现出一丝一毫的犹豫,不想令他们之间的猜疑愈演愈烈。

抑或是陆承远也不想再完美无缺的扮演旁人,他纠结于此,有意或是无意的向苏澄跃卖出破绽。

“你究竟是谁!”

体内本就苏醒着的玄蛊因他动用内力而欢欣鼓舞,在剧烈的疼痛纠缠中,陆承远听见了苏澄跃的厉声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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