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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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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都卫此番援助,也并非全然出于好心,一来偶遇朝中大臣家眷,施以援手也算结份善缘;二来,午夜时分,这两人不带任何仆从,突然现身城内街道,那都卫领军自然生出几分怀疑,便决定将这二人一路护送回陆宅。

毕竟陆家这对小夫妻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儿,他并不识得,若有贼人冒充,也难保不会被钻空子。

待见陆宅门僮向这二人行礼,并急匆匆往里去寻人来,都卫领军才将陆承远“还”给苏澄跃,并抱拳行礼后领队离开。

这武将行礼的姿势跟他们江湖人士打招呼的方式太像,苏澄跃差点就抱拳回礼,还好有个沉甸甸的陆承远压在身上,阻碍了她的动作,叫苏澄跃及时控制住自己。

她面带微笑目送着王都都卫离开,待他们一队人背影消失在拐角,苏澄跃表情登时一垮,气哼哼拽着陆承远往陆宅里去。

苏澄跃又不是能安静等在原地的性子,叫她在这里乖乖等门僮来接走陆承远,她倒觉得还不如自个儿亲自把人拖进去。

不过她刚走到门槛便,步子突然一顿,那双被她刻意画得稍显细长的眸子瞄向“不省人事”的陆承远,亮晶晶的星瞳中显然在荡漾着什么坏水。

方才着急赶路不曾顾上,这会儿苏澄跃瞧瞧他“昏迷不醒”的模样,实在有些心痒难耐。

那如有实质的目光砸在自己身上,即便闭着眼陆承远都有一种汗毛陡立的感觉。

此时的苏澄跃正在脑海中天人交战——趁虚而入好像有那么些不怎么合乎道义,但是自己原先也“偷袭”过陆承远,不过那时陆承远还有反抗的能力,这种偷袭属于正常切磋手段,而他现在一副生死未卜的模样……

苏澄跃一向信奉当断则断,也知时间要紧,过不了多久陆家的门僮就会带着那堆庸医把陆承远接走,届时自己再想探秘可不容易了。

心念扭转间,苏澄跃已然伸手去抓陆承远自然垂下的手腕。

然而她并未接触到,便被突然冒出的另一只手截住。

苏澄跃翻手拧开,接着连退三步拉开身距,再抬眼看去,只见方才还气若游丝、病得要死的家伙稳稳站在那里,装模做样拿手捂着口鼻轻轻咳嗽。

眼见陆承远好端端站在面前,瞬间想明白原委的苏澄跃忿忿不平嚷道:“骗子!”

陆承远虽捂着半面,但他眉眼弯弯,显然是当着苏澄跃的面在“偷笑”

而且他还状似无意抬起另一只手握住挡于面前那只手的手腕,看着好像是没多少力气,在用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

但在苏澄跃看来,这分明就是在吸引自己的视线!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苏澄跃冷哼一声,脚尖微斜,显然是摆好架势准备朝陆承远“用强”。

正在此时,纷杂的脚步声响起,接着乌泱泱一堆人自影壁后“钻”出,纷纷涌向陆承远。

苏澄跃当即收势,站在一旁悠哉游哉,看着这些人拥上去对着陆承远嘘寒问暖,好似她只是晚上吃多了半夜起来出门消食无意间撞上的。

不过苏澄跃的视线时时飘向那些围着陆承远团团转的仆从、大夫们。

她对陆承远的身份有怀疑,对这些与他息息相关的侍人定然也会生出些疑虑。

这会儿刻意观察下,苏澄跃也发现他们中有的人言行举止虽与常人无异,但在疾步、拐弯时,下盘会有刻意提轻的动作,这表明他们在故意隐瞒自己原有的行走习惯。

苏澄跃心中又多了几分肯定,再度紧盯着陆承远,心道:敌众我寡,还是得找个时机再从他那里撬出些答案来。

陆承远不消多加留意,即便余光扫过也满是苏澄跃不加掩饰的灼灼目光。

她这样不服输的性子,唯有拿着“鱼饵”不停的吊着她,才会叫她一路追逐。

至于这样遮遮掩掩的动作,令她信任自己与否……“信任”一物于他而言,一贯也只是奢求。

此番几经思量,不过电光火石间的心念流转,在旁人看来,只是这两人抬眼互看一道,随后便各自撇看视线,哪里晓得转瞬工夫,二人脑海中皆是铺天盖地的各种念头。

苏澄跃瞧着“庸医”们当着自己面颇为拘谨且生疏的查看陆承远的情况,瞧他们的动作,最基本的望闻问切恐怕是一个都没掌握。

她就悠悠闲闲站在一旁,若不是人多眼杂,苏澄跃甚至想双手抱肘、倚靠门框,用最舒服的姿势好好看看这场戏。

“庸医”们十分清楚,只要苏澄跃在场,他们不可能用上真本事,在门口装模做样对于查看陆承远的身体状况也是徒劳无功。

但陆承远并未发话,站在这里任由他们用蹩脚的医术诊断自己,这些来自南疆的蛊师自然不敢多言。

僵持片刻后,陆承远垂眸轻咳几声,道:“此地风重,去里边吧。”

蛊师们各个如释重负,一个个跟赶鸭子上架似的暗自催着陆承远往里边去,都想快些挤进屋子里,叫苏澄跃没有落脚的地方,好让他们自己发挥。

苏澄跃倒也不跟他们争,她想看到的已经看得明明白白。

见这一群人拐过影壁,苏澄跃忽然抬头看向门楣上的牌匾,陆宅二字下并一副题字,题的什么、题的人是谁苏澄跃都不认识。

他们在大门口闹了这么长时间,陆家的主人却丝毫出来探查的意思都没有——哪怕这病重垂危之人是他们名义上的儿子。

她记得婚礼第二日敬茶时,陆家夫妇二人的态度就很奇怪,当时苏澄跃只以为这是他们世家大族规矩严苛带来的生疏感,方才怀疑陆承远身份时,自己还没想到陆家的事情,现在看来,恐怕当真是“陆承远”与陆家夫妇不熟,才表现出这样的陌生。

若是并不相熟,陆家又缘何要帮他到王都寻药呢?

她记得自己曾听人说过,陆家夫妇仅陆承远一子。

苏澄跃敛眉,对真正的陆承远的去向有了几分猜测。

除此之外,她还注意到方才那些“庸医”实施自己蹩脚医术的时候,并未有过认真把脉的时候,甚至对陆承远手腕一处有些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苏澄跃回忆起陆承远对自己有回避动作时,也大多源于自己想去探看他的手腕。

所以那里有什么特殊之处?

思及手腕,苏澄跃自然而然想起前不久才发生过的事情——仡楼珈的手腕上也另有蹊跷,那蠢蠢欲动的蛊虫令苏澄跃记忆犹深。

如果身边的巧合太多,那便要好好思索思索究竟是不是真的“巧合”。

若是陆承远身上也有这样的蛊虫,并在手腕上会显现出来……

她站在门口,好好梳理一通自己的思绪,随后再度扫了眼陆宅的鎏金牌匾,转身进到里边去。

玄蛊苏醒且日益活跃,蛊师们对其畏惧愈深,在动用蛊术辅助查看陆承远身上的情况时,也不敢触动到这些蛊中王者。

陆承远斜靠在软榻上,以手扶额,闭眼假寐,心神却全然不在眼前这件与自己性命攸关的事情上。

几名蛊师小声交谈一番,各个面露胆怯,时时觑着陆承远的神色,久不曾开口。

正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叩门动静。

除了苏澄跃,现在恐怕也没谁会来敲这扇门。

这一声敲门打破了屋内的沉寂,数名蛊师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头一次觉得这个麻烦鬼宛如救星。

有人快步上前开门,瞧见苏澄跃站在门外,登时笑脸相迎,道:“少夫人来了?”

苏澄跃从这带上几分谄媚的笑容里察觉出什么,抬眼隔着人群同将将睁眼的陆承远遥遥相望。

“这是治不好,要病死了?”苏澄跃开口。

话音未落,屋内众人纷纷露出惊骇之色,无人胆敢窥看陆承远的神色,只一个劲瞪着站在门口的这位“巾帼”。

然而屋内安静如常。

陆承远带着些笑意的声音响起:“是啊,快死了。”

这样平静甚至轻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只叫众人寒毛耸立,好似有玄蛊在背后爬来爬去。

苏澄跃只摊手道:“都说了你这一屋子庸医,不如叫我看看?”

她停顿片刻,心中已然意识到自己在陆承远面前恐怕有些暴露身份,此时又在权衡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扮好“顾嫣”这个身份,将这件事情揭过,他们这些南国之人远赴大豫王都做什么,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但苏澄跃一向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再加上……

这些人恐怕是苏澄跃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和仡楼珈算是有所关联的人了。

至少他们都出自南疆、会蛊术,即便先前从仡卡凝那里不曾问出什么,苏澄跃也只当那呆呆傻傻的小子初出茅庐,没什么见识,说不定这些人能另知道些线索。

想到仡卡凝,苏澄跃忽然抬头在这群蛊师中搜寻一圈,在一个疙瘩角里瞧见了躲在人群后边的仡卡凝。

仡卡凝藏得这样紧,还是被苏澄跃发现了,看见苏澄跃朝自己挑眉一笑的时候,仡卡凝针芒在背的感觉愈发强烈。

好在苏澄跃很快收回目光,转而对陆承远道:“你们费尽心思到王都来,恐怕就是你这‘病’,在那里治不好吧?那你就是养再多的‘大夫’,他们跟你同出一脉,又有什么作用呢?”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神态各异。

像仡卡凝这样,看出公子与这位“顾嫣小姐”之间有些猫腻的人,这会儿像是得到验证一般露出了然的神情。

当然更多的还是惊讶与恐惧——他们乔装而来,在陆承远的禁令下兢兢业业扮演这所属的身份,兰的惩处还历历在目,他们不能不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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