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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失前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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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澄跃心里有底后不再向陆承远多问,她也怕自己再压下去真把人压坏了,径直翻身而起,道:“跟咱们的事情没关系就算了,天晚了,早些睡,明天还得想办法找找皇帝的武器标识。”

她说着打算跃下床榻,不知道是不是一心二用的缘故,她竟不慎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拦路石”绊倒,正要□□身形时,身下的被子却向上翻弄起,叫她一下跌坐在榻上。

接着这床被子劈头盖脸向苏澄跃罩来。

“陆承远!!!”被这薄薄的被子结结实实裹住的苏澄跃气急败坏地嚷嚷起来。

“嘘——人还没走远呢……咳……”

苏澄跃瞧不见他的模样,但这家伙连咳嗽声里都染上笑意,她脑海中立马浮现出此人的可恶嘴脸!

方才一招不慎叫此人压在身下,苏澄跃倒是想将其掀翻,但考虑到他那“弱不禁风”的身体,万一自己反抗过激了些,叫他身上再添些新伤那可真是罪过了。

是以苏澄跃只口头警告着陆承远不要得寸进尺。

不过警告还没说完,她便被人轻轻剥了出来。

闷在被子下的警告声低沉而更显威胁之意,可这声音与微凉的空气接触,便似浸没一层秋爽,清脆得莫名带出嗔意。

苏澄跃狠话还挂在嘴边呢,猝不及防跟那张精致又因病态带起几分阴冷的面孔对上。

平时苏澄跃也常常打量陆承远这张脸,分明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但瞧到他这张脸,苏澄跃便莫名喜欢,这也叫她百思不得其解。

但那样的观察结果总离不开陆承远周身的气质。

平日里他装弱总是微微佝偻着、低垂着眸子,这张面孔便显得寡淡而病气,偶尔逗弄起苏澄跃,这张面孔便生动得多,微挑的眼尾里也显出多情来。

只是离得近了,一分一毫去揣摩他的五官,才会发现他掩藏在温和下的莫名锐利。

不似兵刃那样一丝不苟的尖锐,更似爪牙一般野蛮。

野蛮。

这个词儿用在陆承远身上真是稀奇。

可苏澄跃却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在看什么?”

陆承远略低的声音拂过她的耳畔。

苏澄跃眨了眨眼,这已经是陆承远不知道第几次问自己“在看什么”了。

他经常问这句话,几乎每每在苏澄跃看他入神时都会发问,语气或调笑、或疑问,单拎出来总不觉得有什么,可回忆一下,才会察觉他怎么总是问这个。

苏澄跃忽然笑起来——她好像明白过来。

因为在意,因为担心,所以反反复复去询问、去打断,试图将探究止于目光上。

若说一开始打断苏澄跃的探索是因冒名顶替的身份,不想被她察觉,那在他们已经短暂订下“盟约”,对双方的身份心知肚明后,陆承远又是想隐瞒什么呢?

面对着苏澄跃澄澈而专注的目光,心下却隐隐不安的陆承远松开对苏澄跃的桎梏,他还未将心中的疑虑化作适宜的笑语,便被扑面而来的被子狠狠罩住。

“睡觉睡觉!”苏澄跃把他转了圈的裹裹好,一推推倒在床上,因为裹得厚实还在榻上弹了一下。

苏澄跃裹得紧,还拉着他转好几下,搞得陆承远天旋地转、动弹不得。

陆承远费了好大劲才将脑袋抻出来,结果又和那双他时时躲避的眸子对上。

苏澄跃居然没离开,还盘腿坐在床榻上。

她摸着下颌瞧着陆承远辛苦钻出来,视线不自觉凝固在因憋闷而泛红的面颊,以及蜿蜒在其上的青丝。

苏澄跃哼笑一声,径直躺下,侧首对陆承远道:“你先来招惹我的,我就睡这儿,不打地铺去。”

陆承远有些怔神,双臂支撑着终于被他抖落散的被子坐起,呆楞着看苏澄跃平稳躺好,她双臂枕于脑后,两腿交错,老神在在。

他知道苏澄跃一贯不安常理出牌,又为被子憋闷一番,此时脑袋显然有些不够用,瞧见苏澄跃躺在自己身侧不打算挪窝的模样,双耳率先出卖了自己,泛出滴血般的红。

这叫眼尖的苏澄跃看得清清楚楚,她还有些稀罕——一贯只看见陆承远脸不红、心不跳的“调戏”自己,可从没见过他这般纯情的模样。

她忍不住抬手探陆承远的耳尖,想试试看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苏澄跃的冲动之举叫陆承远骤然回神,他有些狼狈地避开,目光瞥见她并未褪下的鞋袜,才突然清醒过来。

——苏澄跃根本没打算赖床上睡,她分明是在故意哄骗。

陆承远强压下那不听话的羞恼,试图寻回几分从容,扯着笑对苏澄跃道:“既如此,一道休息也无不可。”

苏澄跃挑眉,她这会儿才知道“冷眼旁观”是怎样一件趣事。

眼见着陆承远还在逞强,试图掌控局面,苏澄跃干脆将脚上的鞋履踢掉,侧身支着脑袋看向他道:“那你躺下啊,被子分我一半,我虽然身体健康,但这凉秋的,也怕冻着。”

这回陆承远像是舌头被拔了一样,再找不出言语,支吾着看了苏澄跃许久,也不曾将眼前人“看”走,只好犹犹豫豫地分出被子。

只见苏澄跃径直抢过被子一角,游鱼一般就要钻进去。

陆承远当即如同惊弓之鸟,起身越过苏澄跃道:“还是不好与姑娘争抢,我自去”

这回不是以退为进,这回陆承远是真怕了苏澄跃。

孰料苏澄跃突然拦腰一劫,硬生生将陆承远留在床上,自己则翻身而起,居高临下看向他。

陆承远不知道苏澄跃的反常是因为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一朝失手,叫苏澄跃先发制人,这场面是无论如何都会失控了。

他正要作出些严肃情状,令苏澄跃暂且放过他,叫他重整旗鼓,日后再战,结果苏澄跃一句话便击溃她的防线,叫他偃旗息鼓。

“陆承远,你果然对我心怀不轨!”

清脆的声响在耳边炸开,对陆承远而言不啻于平地惊雷。

陆承远扯着嘴角道:“苏姑娘……在说些什么?”

苏澄跃“哼哼”两声,突然伸手捉住他两只耳朵,道:“这样烫,你还装!”

她将陆承远一切怪异的隐瞒视作他暗恋自己的举动,看他在铁证如山下哑口无言,撒手便带着得意准备抽身。

此时的陆承远脑中被苏澄跃搅得一片混沌,还不曾思虑到自己在苏澄跃面前最大的秘密方才岌岌可危。

隐秘的情愫被这一贯直来直去的家伙骤然掀开,她却“管杀不管埋”,想做个甩手掌柜。

陆承远骤然生出几分狠劲,藏于温和皮囊下的獠牙探出,趁其不备捉住她的双手,将苏澄跃拽了回来。

苏澄跃以为告一段落,哪曾想这家伙“输不起”,她被人突然拉回来,天翻地覆间还来不及反应,便感到唇上贴来一阵冰凉。

被偷袭的苏澄跃瞪大双眼,怒视着近在咫尺的面孔。

可四目相接时,苏澄跃却未曾在那双眼眸中看见任何快意,他……像是要碎开一样。

为什么……明明是他在不要脸搞偷袭,怎么像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自己即将一无所有似的?

苏澄跃望向那犹如一池碎冰的眸子,鬼使神差般稍启双唇,咬住了压在自己唇上的微凉的唇瓣。

陆承远猛然一颤,讶然的心绪中又隐隐绽出些惊喜。

只有一下,苏澄跃便立刻回过神来,迅速将陆承远推开,侧身擦拭着嘴唇,忿忿道:“你这是恼羞成怒!强人所难!我告诉你,我可不喜欢你,你不要痴心妄想,我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原谅你这一次!”

耳边传来陆承远低低的笑声。

苏澄跃又瞪了他一眼,目光却不自觉往他眼角鲜活的红色瞟去。

她气得想揍人一顿,可又莫名其妙歇了火气,只道:“睡了,还有正事。”

言罢,苏澄跃便起身去收拾自己的地铺,控制着不再给陆承远留一点儿注意。

可苏澄跃将备用的被褥铺好,把自己裹紧,背过身刻意忽略陆承远后,又忍不住回忆那冰凉的触感。

——那家伙在冬天或许会是个很舒服的抱枕。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苏澄跃便立马捂住脑袋,心道:苏澄跃啊苏澄跃,你在想些什么呢!这种想法未免也太……太……

她想着想着,又忍不住涨红了脸,捂在被窝里只觉得憋闷,赶紧探出脑袋透透气。

夜晚的凉意带走奇怪的躁动,在这舒适而静谧的环境中,苏澄跃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眼沉沉睡去——她的烦恼倒是少有占据着思维闹得她寝食难安的。

就是床榻上的人怀揣着一腔纠结,眼睁睁看她收拾好一切、传来悠长沉稳的呼吸声,他的胸腔中那颗顽劣的心脏从未如此激烈的鼓动过,可自己却似定死在床榻上,不敢有丝毫异动。

今夜这二人双双在对方身上马失前蹄,也不知究竟是谁吃亏更大些。

天蒙蒙亮,帐外便传来细碎的动静。

苏澄跃倒不是被外边那些收拾东西、预备帝王行狩的动静吵醒的,准确地说,她做了一晚的梦,根本就没睡好。

若是春心荡漾的梦也就算了,苏澄跃做的梦,她自认为是一个顶可怕的噩梦。

——她梦见仡楼珈来寻她,结果一摘面具,底下竟然是陆承远的脸!

苏澄跃骤然从梦中惊醒,一抬眼正巧对上陆承远那家伙清明的目光,叫苏澄跃一瞬间分不清梦境现实,有一种噩梦成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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