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打工

程九不是不看报纸，她知道目前的太平盛世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军阀之间都互相忌惮，每个人的欲望都无休止，这背后就是无尽的战乱和纷争，士兵的伤亡和百姓的颠沛流离。

她还不知道顾明远对于军阀混战的态度，但军政处缺医护的确是实情。军医院有不少的医生都被抽调到前线去了，军政处下设的护士学校也在招生。

虽然江城的中医诊所很多，处理老百姓日常的跌打损伤、感冒发烧没有问题，但是如果真正战争开始，对西医，尤其是外科的需求巨大。租界倒是有很多“洋大夫”，但是军政处的士兵出入并不方便，而且他们也无法派兵将医院保护起来。因此，军政处正在认真布局自己的医疗体系，顾明远抛来的橄榄枝，对程九来说确实也是一个好去处。

至于青龙帮，程九又开始犹豫了。她回国接管父亲手下的产业，看似顺理成章，但是也遭人嫉恨。别说李三这种位高权重的元老了，就连商铺里的伙计对她都有些敷衍了事。对外她一直女扮男装，但是也有不少青龙帮的弟兄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有些人可能也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因此，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虽然打着程二爷的旗号，但若是没有程天在一旁协助，在青龙帮也是举步维艰。

将青龙帮的事务交给程天，程九并非不放心。她本身对这些权谋算计也不感兴趣，只是她想要保护程焕镛留下的产业，或者说，借这些产业走进青龙帮的内部，了解这里面的曲折弯绕，找到父亲死亡的真相。如果她真的不再参与青龙帮的事，那真相也就无从谈起了。况且她现在本身就是三岁小儿持金过市，整个青龙帮都盯着她手里的肥肉，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

一边是远大理想，一边是当下要务，程九哪边也割舍不下。

一周后，是护士学校放榜的日子，顾明珠兴奋地向家人们展示着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而大家却都是一副并不看好的样子：“你这孩子，在家里好好的大小姐不做，非要去做护士”“多苦多累呀”。而顾明珠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顾明远悄悄地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同一时间，何医生正式作为一名外科医生加入了军医处。

入职一个月后，她递交了两份报告，分别阐述了组建专业的军医团队和健全战时紧急救护流程的计划。这两份报告被顾明远直接递到了顾德彰的办公桌上，得到批准后，何医生立刻着手筹备。

顾明远拿着顾德彰的批文敲敲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走进何医生的办公室，把批文放在办公桌上：“前途无量呀，何医生。”

何医生拿起批文一看，笑：“还要多谢顾参谋提携。”

“下班之后请你吃饭？”

“我等会要去赌场查账呢，下次，下次我请顾参谋吃。”何医生抬头，诚恳道。

“打两份工真是辛苦啊，”顾明远调侃，“那我送你。”

既然都割舍不下，不如两手一起抓。于是，白天是何医生，下班是程九爷，程九就这样过着忙碌又充实的生活。程焕镛留下的遗产零零碎碎，但是最主要的赌场被程九抓在了手里，其他的都交给手下；程天负责在赌场镇镇场子，而账本这些都外包给了顾明远推荐的账房先生。

程九本来还犹豫，要不要信任顾明远推荐的人，万一是顾明远的亲信，那赌场的底细岂不都为外人道了？直到她亲眼看到军政处不费半点口舌就查封了几家黑产，便索性躺平了：乱世，军政处要谁家的东西无非是一句话的事，再三提防又有什么用？况且程九内心深处也反感这些所谓“生意”，激发起人性的贪得无厌，又利用这些贪得无厌令人血本无归，再家破人亡。

程九与帐房先生约定每周三查账，顺便留点痕迹，让人知道这程九爷虽然是“甩手掌柜”，却也不是好糊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