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2

2019/2/21

当一个人开始挂念着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说明那个人已经住进他的心上了？

——节选自徐清圆日记

多年后，再想起这个场景，她会感谢这场雨和这一声雷，完完整整地掩饰了她的少女心思——

否则，她的心跳声一定会出卖她。

外面的雨仍在前赴后继地落地，室内，赵破荆看着徐清圆的三个大行李箱和一个中等行李箱，斜倚在吧台边。

徐清圆深吸一口气，揣度赵破荆估计没有想帮自己搬东西的意思，歪歪头，正要提起一个行李箱，却听到赵破荆开口：

“徐清圆，”

徐清圆抬眼，微笑说道：“可以直接叫我圆圆。”

对方一时怔住，一时没接话。

徐清圆知道自己的试探成功了，暗自狡黠一笑便赶紧补充，“我爸我妈都这么喊我。”

赵破荆看她一眼，继续说，“你要住多久？”

徐清圆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紧紧牙关憋出了一个时间，“两个月。”

这时候一道阴影从她身边走过，像是称过了她的箱子们的重量一样，干净有力的手轻巧地拎过最重的行李箱，用冷淡的声线丢下一句：

“不知道的人以为你要住几十年。”

这个时候，徐清圆脑中没什么特别想说的话，

只有会被系统屏蔽的那些脏话。

冷静了一下，她拎起一个行李箱也往楼上走。

走在楼梯上，徐清圆突然想起妈妈说的，“你爸师弟这个人很特别的”是什么意思。

当时妈妈和爸爸交换的眼神应该是达成了共识吧。

因为——

别的帅哥是持帅来行凶，

而赵破荆是持帅并且——

用嘴行凶。

全部搬好之后，赵破荆抱臂站在门边，低眉看着徐清圆，“有事叫我，我在楼下客厅，快搬好了让我知道一下，我做饭。”转身要走。

徐清圆叫住他，“赵破荆，我不知道你那句话什么意思，但是我想说，”

她绽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眼神直直看向赵破荆，不带一丝胆怯，“在我看来，把东西都备齐是对被借宿的人的敬意。”

没有一秒多余的犹豫，她转身开始整理，留给赵破荆一个明艳欢快的背影。

身后的人仅仅停顿了一下便轻轻地下楼了。

东西真的很多，徐清圆整理完的时候已经接近吃饭时间，她冲到楼梯上，对着下面说了一句，“赵破荆，我快好啦。”

没人应。

徐清圆蹑手蹑脚地下楼，看到靠在沙发上熟睡的赵破荆。

或许是很多天没睡好的缘故，男人眼底有很重的阴影，眉毛蹙着，没有扶住笔记本电脑的手攥着，好像随时准备防备危险。

徐清圆在他耳边打了一个响指，赵破荆一点也没被吓到，慢慢睁开眼睛，低声问，“快好了？”

徐清圆看着他，点点头。

面前的人站起，笔直地走向厨房，没有丝毫刚刚醒来的人的慵懒，一副训练有素的随时准备防备敌军偷袭的姿态。

全部整理好的时候，赵破荆也把饭做好了。

作为客人的徐清圆只敢紧张地粗粗看了一眼，

上汤西蓝花，太好了。

小炒肉，太好了。

鱼香肉丝……？

好像还不错……

然而，定睛一看。

胡萝卜丝。

杀人了。

徐清圆挤出一个微笑坐到桌边。赵破荆根本没看到她的表情，开口道，“圆……嗯，徐清圆，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个月内都必须要遵守。”

听到他没最后喊出自己的小名，徐清圆暗笑，还挺纯情的，李溶月的担心估计是多余了。

赵破荆仪态很好，先把筷子放到青花瓷筷枕上，双手交叠才接着说下去。

“一，每晚在楼上洗漱好后，非必要不要下楼。大概十点。”

徐清圆点点头，目光瞟向男人漂亮的手指，此时几根手指微抬，像是为自己说这话打气。

“二，非必要不要敲我房门。”

没什么问题，徐清圆继续点头。

“三，除非午饭，其余餐饭都不能吃外卖。我做饭，你洗碗。”

挺好的，徐清圆表示赞同。

“四，锁好自己的房门。有的时候家里会有阿姨来打扫，阿姨有钥匙，我没有，也是为了你心安。”

等下，有点小问题，怎么这段话好像很熟悉。

对了，和妈妈钱仪对自己叮嘱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清圆皱皱眉，开口道，“赵破荆，你、你和我妈妈打过电话吗？”

赵破荆摇头。

“嫂子确实让我好好注意你的餐饭，别的没讲。”

徐清圆一震，一个男人想的这么周全，近乎和钱仪讲的大差不差，甚至还更胜一筹。心里默默记下一笔 。

最终说：“没事，我全都赞同。”

赵破荆点头表示结束。

在先吃了上汤西蓝花，小炒肉，并表示极大的赞美之后，徐清圆慢慢地试吃了鱼香肉丝里的胡萝卜。

还是，

接受无能。

不过徐清圆对自己未来的伙食非常满意。

赵破荆似乎听多了赞美，没说话，安安静静吃饭。

临吃完的时候，丢下一句，“食不言，寝不语。徐清圆，谢谢你的赞美，但是不需要。还有，洗好碗把碗放进碗柜消毒。”

把椅子收回桌子底下，赵破荆转身。

徐清圆在他背后撇撇嘴。

好冷淡。

还不如在家里吃胡萝卜感觉好呢。:D

徐清圆虽然生气，但也不能忘记正事，她想起李溶月的叮嘱，吞吞吐吐地对着正要离开饭桌，背对着她的赵破荆开口，“赵破荆，那个，额……就是，啊——”

下定决心，她定了定心神，闭着眼，终于还是丢出那个问题，“你结婚了吗？”

问完眼睛张开，坚定地盯着他的后背。

赵破荆背影一顿，似乎是叹了口气，转过头来，

“圆圆，如果是的话，或说，如果我有女朋友的话，我还会让你进入这栋房子吗？”

说完，抿唇，终于笑了。

这是今天赵破荆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一个很浅很浅的，几不可察的微笑。

徐清圆一时不知道该为他那说话时露出的背部线条和浅浅的笑意心动还是该为他喊自己的称呼终于变了心动。

不过仔细回想一下，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翻译一下就是：

我不仅没结婚，甚至当下没谈恋爱。

徐清圆突然有点可怜他。

眨了眨眼，表达了对他的安慰。

赵破荆被少女突然含水的眸一惊，把头转了回去。

“小记者不要为我编排新闻了，早睡。”

这一句话让少女原本就狂跳不止的心即使在洗碗的时候也不能放缓下来。

回到房间，徐清圆打开手机。

看到赵破荆终于通过了自己的好友申请，这才发现他的微信名是“HiPluto”，头像是一片纯黑。

你好冥王星……？

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没来得及深想，爸爸妈妈和李溶月都给了她夺命连环语音套餐，徐清圆笑了，先向爸爸妈妈报了平安，然后打开李溶月的聊天界面，一条一条回她，顺便提到了今天的心动。

【圆圆头大头】：墩墩宝，我今天心动了。

【月亮不会溶解】：？

【圆圆头大头】：结果我后来发现，我心动的人是我的房东。

【月亮不会溶解】：？？？四五十岁？？？？

【圆圆头大头】：谁能想到是一位29岁的单身优质男性呢XD

【月亮不会溶解】：？？？你原来喜欢成熟挂的？

徐清圆笑着把今天发生的事儿都告诉李溶月。

李溶月敏锐地提出一个问题：这么优秀帅气的男人为什么这个年纪了还独身？有隐疾或者性取向并非女，或者受过创伤？

徐清圆搪塞过去，心里却种下一个疑问。

徐清圆接到了新闻社她所属的二组组长打来的电话。组长叫刘美华，打电话来是想和她讲一下明天要带的东西和要做的事。

徐清圆把电话录了音。之后整理第二天要带的东西。

一切都完成几乎忙到了凌晨。

新闻社上班时间是八点，于是徐清圆睡前定好了七点的闹钟。

第二天早饭安安稳稳地在餐桌上。

切的刚好的面包，煎的脆脆的荷包蛋和培根，煮好的牛奶燕麦。

一张字条：

自己吃，凉了要热一下。

然而。

厨师已经不见了。

错过了和帅哥说早安机会的徐清圆默默地咬着荷包蛋，才七点半人就不见了，也太自律了。

徐清圆吃着饭才想起来，对于赵破荆的一切，自己除了年龄几乎一无所知。

工作、家庭、习惯……

这样真的很像上下楼的邻居。

甚至连饭搭子都算不上。

徐守正虽然古板啰嗦，但从小也给了徐清圆足够的爱。再加上家里只有自己一个孩子，钱仪和徐守正总是想尽办法让自己感受不到孤独。

于是从小到大每餐饭都是一家人一起吃。

那么赵破荆呢？

他的父母呢？

吃过早饭，坐上公交，徐清圆挑了个靠窗的座位。不多时，上来几个小朋友，像是刚上幼儿园的样子，没有家长陪同，径直找到了位置之后安安静静的，没有人说一句话。

徐清圆觉得疑惑，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怎么会这么安静呢。

但是恰好到站了，只好下了车。

徐清圆实习的新闻社是北城新闻社，全国最具权威性的新闻社，每一篇社论都是字字珠玑，揭露社会黑暗也是毫不留情，几乎可以说是一写一个准。

徐清圆因为本科就在全国一流的新闻系学习，又成绩优异，才能进入北城新闻社实习。

专业的老师已经提前恭喜过她，只要能干出点成绩来，不仅入职，之后去国外采风学习培训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徐清圆依旧很紧张，自己写作还不错，却很少能找到很好的新闻。

南安生活节奏极慢，北城则是快节奏大城市，科技发达，每天的都有新的气象，这对于新闻工作者来说是极佳的环境。

所以自己才会选择坐飞机来到完全不熟悉的北城。

门口已经有记者准备出发了，徐清圆深吸一口气，把实习工作证戴戴正，迈入了北城新闻社。

走进新闻社，大家都忙忙碌碌，没有人来得及理徐清圆，而且徐清圆尴尬地发现，比上班时间早十分钟来的她，竟然是全新闻社来的最晚的，才7：50哎……

徐清圆只好掏出手机，给组长发了自己到了的消息。

组长匆匆忙忙地从二楼冲下来，是个短发干练的女人，“小徐，来了啊，来，先上二楼和一组二组的组员见见面吧！”说完就立刻回头，冲了上楼。

徐清圆不敢有丝毫怠慢，紧跟上楼。

大家已经在开会了。

徐清圆有些尴尬地走进去，看着坐着的组员们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徐清圆虽然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但是这么多新闻界大前辈在的地方还是让她有些紧张，她稳了稳气息才说：

“大家好，我是徐清圆，我毕业于民安大学新闻系。我不太擅长寻找素材，这次来到新闻部，是希望能突破自己的弱点。非常荣幸和各位前辈共事，我会做好新闻采编的！谢谢大家。”说罢，鞠了一躬。

通过各位前辈的寒暄徐清圆也了解了二组成员，组长刘美华，社会新闻大前辈，挖掘社会新闻已经20年了。

副组长孙清何，刚工作3年，现在是见习副组长，长相突出，也是高材生。

任娴雅，徐清圆的同校师姐，比她早一年进入北城新闻社，刚从国外实习回来，对徐清圆很友好。

二组除了几位前辈，还有一位吴宴，和她同龄，也是来实习的，虽是普通本科毕业但很沉稳冷静。

之后刘美华向实习生介绍了组内的工作，每周三的社会面面观组内必须出一个极具社会意义的社会新闻。实习生负责提出选题和后期跟进。

刘美华说完这些看向徐清圆和吴宴，笑着说：“但是每周只有一位实习生的选题会被选上哦。”

徐清圆听完下意识看向吴宴，后者此时正在转笔，听完了刘美华的话也看向她。

两人眼神在空气中对峙了一会儿，心下都在盘算着下周的选题。

“不过本周，就请我们两位实习生跟着负责带自己的前辈一起跟进前辈的新闻。”

刘美华最后补充道。

徐清圆跟着任娴雅，吴宴跟着另一位前辈。

下班后，大家为徐清圆和吴宴举行了欢迎派对，徐清圆听着前辈们聊新闻，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

回家已经12点了。

偌大的房子，进门的时候只有客厅的灯为徐清圆留着。

徐清圆走向冰箱想拿点牛奶加热喝。却看到冰箱门上贴着一张明黄色的便利贴，纸上是赵破荆遒劲有力的字迹：

你觉得都凌晨了才回家，合适吗？！

问号和感叹号的字迹几乎力透纸背。

徐清圆似乎听到了心脏停跳一拍，原来他还没睡。憨笑着把便利贴撕下来扔进垃圾桶，却看到垃圾桶里还有三张便利贴。

分别是9点，10点，11点的。

都是一样满含力道的字迹，能看出字的主人是赌着气写下的。

9点写的是：都9点了，太晚了。

10点写的是：10点了，是不是太晚了？

11点写的是：11点，你自己觉得是不是太晚了？！

这下徐清圆的心脏从几乎快要停跳变成加速跳动。

安静的房子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