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6
2019/3/6
他的话总是能让我平静下来。
徐清圆小记者！你真棒！ ——节选自徐清圆日记
其实徐清圆都还记得，赵破荆轻轻圈住她的手，给她展示前座买好的零食，至于为什么会有合味道在里面，还要追溯到《社会面面观》播出的那天——
那天赵破荆要去超市采购，徐清圆累了一天，没怎么补妆便戴着鸭舌帽，戴了副眼镜，跟着去了。
一进入大仓库的徐清圆好像进入了新世界一般东窜窜，西转转。赵破荆在她后面沉静地选蔬菜和瓜果，而徐清圆只管跑去更远的货架。
赵破荆心下感叹年轻的活力，看着少女不惜长途跋涉往他推着的购物车里放了巧克力、薯片、雪饼、仙贝、橄榄菜、棒棒糖。
只是笑着，也不说什么。
直到最后徐清圆拿了一大堆合味道，五颜六色的。赵破荆皱皱眉，看见走过来的徐清圆，立刻说，“放回去。”
很严肃，不容置疑。
徐清圆撇撇嘴，回去的时候还转头瞪了一眼赵破荆。
赵破荆没理她。
这一来一回的推拉直接导致了徐清圆的心情直线下降。结账的时候，赵破荆站在前面准备付钱，徐清圆在后面把东西搬上收银台，一眼都不看帅气结账的赵破荆。
赵破荆为了向她道歉，甚至买了不允许徐清圆吃的泡面。
赵破荆递给她的袋子里的东西更是让徐清圆惊喜：
一小盒圆圆胖胖的彩色马卡龙。
徐清圆最爱的甜食。
还没吃到嘴里，徐清圆已经想象到自己的快乐，便在后座甜甜地傻笑起来，拍了拍赵破荆的座椅：“老赵，我原谅你了。”
赵破荆扶了下眼镜，骨节分明的手在车载面板上操作，问徐清圆想听什么。
徐清圆眯缝着眼，说是《Young and Beautiful》，赵破荆没听过这首歌，让AI放出来便不再说话。
徐清圆听着有些哀愁的旋律，看着赵破荆在后视镜里专注的模样，忽地想起小雅姐说的话。
“我认识他。”任娴雅在确认过赵破荆的百度百科之后。
徐清圆赶忙放下还没来得及细品的咖啡，看向任娴雅。
“当年他突然放弃家中的继承位，大学毕业就跑去瓷县，失踪了整整三年。”任娴雅讲到这里品了一口手中的咖啡，看着徐清圆着急上火的样子才不紧不慢地接着说：“直到他父亲用生病的理由把他从瓷县骗回来，他才接手了现在的分公司。”
徐清圆接着问：“那他为什么放弃公司继承权去学手艺？”
任娴雅皱起眉头，摇摇头，“不知道，我曾经想采访他，但是当年各大财经杂志对于他们家的秘辛众说纷纭，赵破荆推掉了所有的采访，直到现在还是有非常多的人认识他。”
徐清圆从记忆中抽离，忽地想起了那天在超市路人女孩讨论赵破荆的话——
从收银台出来，徐清圆正在琢磨发票上自己的东西占了多少钱，准备转给赵破荆。一些尖利的女声却偏偏飘进了她的耳朵。
“哎你看看前面那女孩好普通啊，可是那个穿着衬衫的应该是她的男朋友，好帅呀，哎？是不是xx集团的赵破荆啊！那个大公子。”
“对的！我刚刚就憋着一直想和你说来着。”
“怎么回事啊，没有更好的女的找了吗？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哈哈哈哈哈。”
学新闻四年，什么奇葩的人没在新闻上见过，听到这话，徐清圆只是在心里骂了几句脏话，没准备理这种爱在背后说别人的女生，也没仔细听女孩话里的秘辛。
倒是前面的赵破荆忍不住了，回头用她们能听到的音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句，“她很好，我的眼光我知道。我也没问题。”
“况且，”他换了个更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两个女生。
“你们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说她‘普通’？”
从超市走回车上的这一小段路，徐清圆亦步亦趋地跟在赵破荆后面，不想打破这一片有些暧昧的宁静，没舍得说话。回到车上的时候，坐在后座的徐清圆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干嘛非得理这些人呢？”
赵破荆没转头，冷静地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轻飘飘地丢了句，“因为她们说的与事实严重不符，我的行为不过是，”
“求实精神作祟。”
很坚定的样子。
徐清圆暗笑，也不拆穿。
再次从记忆中抽离，徐清圆打开手机开始搜索，十分钟后她便放弃了，因为她觉得这些空穴来风的报道都太过离谱了。
但这些报道当中十分统一的都承认了一件事，赵破荆还有个哥哥。
徐清圆看着赵破荆握着方向盘的那双大手，一边欣赏，一边沉入了思绪当中。
周一，徐清圆和俞巍又去了第二、第三特教学校，情况和第一特教学校大差不差，都是一样的令人忧心。大体上完全无视了孩子的心理健康。不仅没有定期的心理课，甚至连基本的健康课都没有开设，更别提心理辅导室和心理老师了。
每去一次，坐在回来的车上的徐清圆，眉头皱得更深一些。
她不停地在备忘录上敲打着，企图宣泄一些情绪。
下午的时候，徐清圆把这些情况如实的上报给《社会面面观》小组，探讨这些情况是否能够在节目中播出，是否会动到某些老虎的蛋糕。
徐清圆是坚定地持支持态度的，她在这件事上显得不可被否认，十分坚持。
吴宴则一如既往地使用很多虚与委蛇的论调，无非就是觉得还可以再想想，再多调查调查看看本质这样的。
孙清何反常地持反对态度，他认为仅仅是新闻并不能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不如直接取消播出，待解决后再报道改进后的特教学校的情况，效率更高。这样也可以给孩子更少的曝光度。
对于他的想法，徐清圆认为有可取之处，但她同时也认为新闻媒体是为了使现象获得曝光度以求最大化解决的，孩子们的权益当然必须保护，所有的视频必须打码，但要不给相关部门留后路。
最后发言的是刘美华，她先深深地注视了每一个发言的人，缓缓开口道，“我支持小徐。理由是我做新闻媒体不能惧怕、也不该惧怕可能的威胁。”
徐清圆缓缓地舒了口气，用眼神向刘美华表达了感谢，刘美华点点头。
孙清何依然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也没再说什么，支持了组长的决定。
又是一周，这一周一整天徐清圆全身心扑在节目准备上，几乎没再在家里看过电视，只是一吃完饭洗完碗就用电脑敲敲打打，早上甚至走得比赵破荆还早，去拍照、拍摄、采访。
做这些的时候，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的，她并没注意到，赵破荆似乎已经开始不习惯每晚极度安静，只有键盘声的家。
他只是看着，拿上眼镜，拿下眼镜，叹气，喝水，给她递水，得来她极为敷衍的道谢，为她钻研更好的，能够获得她更多赞扬的晚饭。
但往往事与愿违，他看着话越来越少，面色也渐渐憔悴的徐清圆，只是陪她坐到深夜，拿出自己珍藏的黑胶唱片，放上一曲。
熬着熬着，对于徐清圆来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个周三晚上。
徐清圆一整晚都坐立不安，赵破荆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没说破什么，保持安静高效地工作着，顺带，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顺带着给她一点甜食，让她开心些。
终于8:30了。徐清圆咬着唇，托着脸，盘腿端坐在沙发上，听着自己的语调，看着视频里的孩子有没有被身份泄露的可能。
声音平稳，没有棒读，没有错音。
只出现了两个孩子的采访，还是以非正常角度拍摄的，孩子的声音也做了处理，老虎们想大海捞针是不可能了。安全。
最后，妆也没花。
短短5分钟的新闻在徐清圆的体感来看似乎过了3个小时般难熬。
她慌乱地打开手机看直播下方的评论，按指纹的时候差点把手机摔了。
还是赵破荆一个箭步过来帮她扶住了手机。
全是积极的。太好了。
似乎有人把所有负重从徐清圆的身上抽离一般，徐清圆瘫在了沙发上。会对孩子们有帮助吗？自己的职业生涯会不会因为太露锋芒而不保？这一串串的问题像是硕大的雨滴和凌冽的寒风直直地朝徐清圆袭来。
赵破荆在她背后缓缓开口，“不必担心，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不会有人暗箱操作。何况，”
“圆圆，我上次不小心看到你的备忘录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最后一句话就像是雨中的一把伞，给在暴风雨中凌乱着、迷失着的徐清圆一方净土。
这个时候，徐清圆才发现，黑胶唱片机放着的，分明是那天她随意说的《Young and Beautiful》。
她也终于有力气和赵破荆开玩笑：“老赵，你还说你没听过这首歌呢，黑胶唱片都买过了。”
赵破荆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直直的，看向她，“你再想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