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
姜姚回表舅家的时候,大家都坐在了饭桌上吃了起来,她收起灿烂的笑,从厨房里拿了两双筷子,盛好米饭,她端来凳子放在空位上,像个透明人一样默默吃饭。
吃饭完,宁宁忽然想起问她:“你下午去哪儿了?玩捉迷藏,玩着玩着,忽然就发现你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先回来了。”、
姜姚在心底叹气:宁宁姐她们经常忘记找她。
“我去邻居家看书了。”姜姚笑着说,她和那人约好了每天下午三点可以去亭子里找他一起看书,他的书特别多,而且都是插画极其好看的。
宁宁好奇问,“看的什么书?”
“《小王子》”
“公主是哪个?”
“里面没有公主,有玫瑰和狐狸。”
“为什么没有公主?”
姜姚被问住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有公主?”
宁宁摆手,“没有公主,王子怎么和公主一起幸福生活下去?故事里不都是这么讲的吗?”
姜姚眨着眼睛,蒙圈状态,“要不下次我借来给你看看?”
“好啊。不过”,宁宁用胳膊顶了她一下,凑上前,八卦问:“谁的书?你和谁一起看的?是我熟的吗?”
“哦,我忘记问他名字了。”姜姚一拍脑袋,明天再去见他一定要问下他名字。
“男生还是女生?”宁宁贴近她耳朵,轻声问。
“男……男生。”姜姚小声回复。
宁宁眼睛亮起来,痴痴笑着,“下次你去见他可以带我一起吗?”
不知道他介不介意多一个人,姜姚问:“明天我去找他看书,你也看书吗?”
“只是看书?”宁宁的语气有些失望。
不然呢?姜姚说: “是,我昨天看了两本,除了《小王子》还有一本《汤姆叔叔的小屋》。”
宁宁的热情瞬间消退,她不想看没有公主的王子,也对叔叔的小屋不感兴趣,“我忽然想到我和他们约了玩木头人,算了,你自己去吧。”
第二日,姜姚按约定在亭子里见到了他,他还是像上次一样安静看着书。
姜姚在他旁边坐下,摊开手掌,手心里躺着一包「唐僧肉」,她问:“吃辣条吗?”
“不吃,谢谢。”他抬头看了眼,礼貌拒绝。
姜姚面露失望,不解道:“辣条很好吃啊。”
“我妈不让我吃垃圾食品。”他的语气听起来没有小孩子的不满委屈,只是陈述事实。
姜姚想起自家爸妈也有类似的教诲,又听见他说:“你了解这种辣条的生产过程吗?”
被强行普及辣条的生产过程的姜姚看着那包「唐僧肉」再也不觉得香了。
姜姚想扔了那包辣条,但又舍不得已经花出的零花钱,决定拿回去问宁宁姐吃不吃。 “对了,我叫姜姚,你叫什么?”
他抬头,少有表情的眼睛里似乎藏有雾水,不甘心闷闷道:“林昶羽。”
“你的名字怎么写?”姜姚问,忽然发现他手里拿的书还是《小王子》,“你还在看这本书?不是已经看完了吗?”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本书。”林昶羽放下书,让她伸手,在她手心里一笔一画郑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为什么喜欢小王子?”姜姚问。
林昶羽默不作声,她已经全都忘了,只有他还记得同窗之宜,只有他还记得《小王子》是她借给他看到。
“你的名字好复杂呀。”姜姚不认识中间那个字,只觉得笔画很多。
“还好吧。”林昶羽不放心地问:“需要我再给你写一遍吗?”
姜姚摇头,。“不用了。我也给你写一遍我的名字吧。”
林昶羽刚想说什么,姜姚已经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比划,这一写,发现她的名字笔画也挺多。
“你记住了吗?”姜姚学着他的语气问道。
林昶羽点头,他本来就知道,只是姜姚忘了。
“你的名字很好听。”林昶羽毫不吝啬地夸赞。
姜姚面露羞怯,喜滋滋坐下,拿起一本书,看了两行,又问:“看完书,你玩不玩游戏?”
“什么游戏?”林昶羽兴致缺缺地问。
“123木头人和捉迷藏,他们在那边玩。”姜姚指了指远处。
林昶羽沉默了一会儿,“你想和他们一起玩吗?那你去吧。我还是更喜欢在这里看书。”
“可是我走了,你一个人,不会感到无聊吗?”姜姚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喜欢安静的人。
林昶羽道:“不会,看书很有意思,我喜欢一个人看书。”
“那我和你一起看书,你喜欢吗?”姜姚下意识问。
林昶羽忽然别扭起来,“当然喜欢你陪着我。”
“我也喜欢和你一起玩。”和林昶羽待在一起的时光,姜姚很是放松,和他安静地看了一下午书,就不用面对表舅母了,她总是很怕表舅母。
林昶羽不吃辣条,那他吃卤肉吗?中午吃饭,姜姚专门留了几块儿香肠,带给林昶羽。
这一次他不再拒绝,姜姚很高兴,她沉浸式地开始看书,再抬头时,却发现桌上多了一盘水果,林昶羽又朝她面前推了推,果盘里有一排排切成扇形的西瓜,红红的瓜瓤上泛着晶莹的水光。
“一起吃吧。”林昶羽自顾自拿起一块儿西瓜,一口一口嚼着,一看清凉多汁。
姜姚终于不再客气,放松吃了起来,“谢谢。”
吃林昶羽好些天的瓜,又看了他那么多的书,姜姚就一直苦思冥想,自己能送他点什么。
宁宁在外面耍完回来,拿了两串折纸折成的千纸鹤,挂在门把上,开门关门那一长串的千纸鹤都会随之舞动,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
姜姚有了主意。
“你拿这么多纸干什么?”林昶羽望着石桌上摆着的五颜六色的卡纸,问。
“你看好看吗?”姜姚拿出一串五角星,拎在手里晃荡。
“你叠的?”林昶羽毫不吝啬夸道:“好看。”
“对,我叠的。想知道怎么折的吗?”姜姚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绿色卡纸,三两下就折成了一只青蛙。
“这不是星星。”林昶羽指出。
“绿色的星星没有绿色的青蛙好看,笨蛋。”姜姚用水彩笔给青蛙画了眼睛,她边“呱!”边按纸青蛙的屁股,纸青蛙向前弹跳一步后落地,像极了一只真正的青蛙。
姜姚得意道:“想学吗?我教你。”
林昶羽跟着她一步一步折,可他手并不灵活,折出来的青蛙四不像,丑不拉几的。
姜姚忍不住笑,“你怎么折了一只紫色的青蛙?好丑。”
林昶羽虚心向她学习,折了半天,终于折的有点样子了,而桌上的纸青蛙集齐了赤橙红绿青蓝紫七种颜色,花花绿绿,奇奇怪怪。
姜姚在纸青蛙上挨个写上她的名字,“你知道我为什么写自己的名字吗?”
林昶羽困惑摇头,“为什么?”
“因为这样,别人就不会误会那些个丑的是我折的了哈哈哈。”姜姚笑得十分开心。
林昶羽默不作声,却也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我也把我的名字写上了,如果有人看到这只,就知道是林昶羽折的,不是姚姚折的。”
姜姚回家时,宁宁等在门口,见到她连忙跑过去,“姚姚,你小姨来了。”
姜姚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踏着欢快的步伐走进这间屋子,“小姨!小姨!”一看到小姨的身影,姜姚就迫不及待飞奔过去。
小姨接住她投奔而来的怀抱,捏她的肉嘟嘟脸颊,“我们姚姚吃胖了耶,在表舅家开心吗?想姨了没?”
姜姚头埋在小姨面前,委屈道:“想死你了,我都怕你们把我给忘了。”
小姨拍拍她的背安慰她,“怎么会?等开学,小姨就接你回去好不好?”
“姥姥身体还没好吗?”姜姚哑着嗓子问。
“快了。不说这个了,姚姚,你记得明天什么日子吗?”
姜姚终于明白小姨来的目的,她眼睛亮晶晶,欢呼着说:“我生日!”
“明天姨带你出去玩,买几件衣服,好不好?”
“或者你还想要什么,和姨说,姨给你买。”
最终姜姚要了一只钢笔,林昶羽有许多漂亮的钢笔,她用过他的钢笔写字,她很喜欢钢笔的字迹,便一直心心念念也想有一只钢笔。
小姨待了两天才回去,这期间姜姚有小姨的陪伴整日乐呵呵,完全没想起来亭子里有一个小伙伴整日翘首以盼她来陪自己看书。
小姨走后,姜姚才像以往一样去亭子找林昶羽,他还是一个人在那里,桌上摆着几本书,却没有水果盘。
林昶羽察觉动静,见到她来,表情更加沉闷了。
“林昶羽!你看,我也有钢笔了。”姜姚却完全感受到隔阂,她炫耀地拿出自己的钢笔,在白纸上写字,墨水逐渐被纸吸收,留下“姜姚”两个字。
“你也来写一下。”姜姚把笔和纸递给林昶羽,满脸期待望着他。
林昶羽犹豫了片刻,也不知上演了一场怎样的内心戏,最终还是在她名字旁边写下了“林昶羽”三个字,白纸黑字,好不漂亮。
姜姚看着他写下的工整三字,瞬间又惭愧起来,“我写字好丑。”
“多练练。”林昶羽的眼神比起她来时亮了许多,起初,他还以为她再也不会来了。
练了一下午字,姜姚忽然想到宁宁发出的邀约,“你玩捉迷藏吗?”
“你要去?”林昶羽停下了写字的动作,捏着钢笔转来转去,最终下定决心,“你去的话我也去。”
“那我们明天一起玩。”姜姚十分开心。
宁宁却出不去了,暑假过了一大半,她的暑假作业一个字都没写,被表舅母骂得狗血淋头,还勒令她不准出门。
和林昶羽一起捉迷藏的计划落了空,姜姚想了想,“你吃莲蓬吗?我给你摘莲蓬去。”
林昶羽重重点头,他们第一次见面,姜姚就拿着一朵荷花和几颗莲蓬。
池边里的荷花被茂密的荷叶遮住了,偶得一阵风吹来,一个个才“犹抱琵琶半遮面”般显露娇美体态。
姜姚脱了凉鞋,挽起裤子,熟练麻溜儿地下了水。
林昶羽却在池边面露担忧,举棋不定,放佛池子里潜藏着猛兽,他盯着水波粼粼的池塘,问:“水里有蛇吗?”
“你怕了是不是?”姜姚扭头,看着岸上干干净净的林昶羽,心一软,“要不你别下来了,看我给你摘。”
她挽起袖子,拨开面前碍视线的荷叶,寻找着成熟的莲蓬。
身后蹚水的声音传来,林昶羽最终还是下来了,他走不大稳,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儿,摇摇晃晃朝着姜姚走去。
姜姚在原地等他过来,半调侃道:“怎么下来了?怕我瞧不起你?”
林昶羽摇头,“我想和你一起摘。”
原本很清澈的池水,混着了不少被他俩踩来踩去带上来的泥土,一下子变得浑浊起来,看不清水底,林昶羽又担忧起来,“会不会有虫子和蛇啊?”
“反正我一次也没遇到过。”姜姚说着,已经找到了一个目标,她几步走过去,轻轻一折,一个鲜嫩的莲蓬已然到手。
“看,你要找这种嫩的,才好吃。”姜姚把莲蓬递给了林昶羽,“这个给你,你去那边找吧。”
林昶羽掰开,扣出一粒浅尝,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样,嫩滑中带着一丝甜腻。
“对了,你要小心,这上面有刺,我上次就被它刮到了。”姜姚指着荷叶根茎提醒道。
“嗯。”林昶羽点头,也开始一边拨开荷叶群,一边搜索新鲜的莲蓬。
荷叶不断被拨开,两道身影穿梭着分别向池塘两边走去,在岸上的时候,池塘里的莲花荷叶是低矮的,可待到下水踩在泥土里时,倒是人矮了一截。
夏日炎热,池水却冰凉,在池塘里走来走去,清凉的水拍打在姜姚腿上,好不舒适。姜姚拦腰折断一根荷叶,叠成了帽子戴在头上,在绿色的映衬下少女愈发显得粉嫩。
转眼间,姜姚已经手上已满是莲蓬,收获颇丰,她玩的愉快,已然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同伴,正想上岸时,忽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啊”的尖叫。
脚上踩断了什么东西,林昶羽站在原地不敢动,大声求救,“姚,我……快来帮我看看!”
姜姚闻讯,唰唰几步就走了过去,看见林昶羽脸上惊恐的表情,水面上飘着几朵掉落的莲蓬,她忍不住扑哧笑。“怎么了?”
“我脚下……有东西。”林昶羽面上羞红,支支吾吾着。
“让我看看。”姜姚直接伸手摸,摸到了一截断藕,白嫩嫩的椭圆形状,她捏着这截细小的藕提在林昶羽面前,“藕又不吃你,你也怕?”
林昶羽泄了口气,晃动晃动僵硬的四肢,尴尬道:“哦,是藕啊。”
“哦,是藕啊!人家招你惹你了?在土里好好长着就被你谋杀了,嘤嘤嘤。”姜姚松开那节藕,轻轻放在水面上,漂在水里的藕分明是可可爱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