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当天晚上，与言欢所说大意相同的一段话，原野在苏问渠的房间又听了一遍。
苏总的合伙人，视界娱乐的另一个老板，主要负责艺人经纪这一块的张梦寒女士也在。
张梦寒，与苏问渠年纪相仿，中等身高，大波浪卷发，身材凹凸有致，性格利落干练，在工作中从来只专注于解决问题，不会过多投入情绪，与苏问渠在某些时刻十分互补。
她第一眼见他就满意，她看了他的试镜视频，本来觉得这人还真是上镜，结果见了面本人更好看，苏问渠让她来这一趟确实没白来，即使公司最近没有签新人的计划，但资质这么好的年轻演员是可遇不可求的。
张梦寒有心想签他，也有信心能签下他，视界娱乐这样产业链完整、能自主开发影视项目的知名娱乐公司，是很多有一定知名度的成熟艺人都想合作的，何况刚入行的新人。
张梦寒不紧不慢，同原野聊完学校聊家庭，聊完家庭聊个人——他在哪个学校，读什么专业，参与过学校的哪些戏剧，包括父母离婚及父母的近况，他在酒吧打人又和解这些事儿都了解了一遍。
聊天过程中，他的仪态谈吐和表达能力也让张梦寒颇为满意，同时心中盘算着，签约之后该把他往哪个方向打造，他红了之后一些事情如果被人翻出来该如何应对。
这天聊到最后，正式提出要签约之前，为了让气氛欢快一些，也为了了解得更多一些，张梦寒用玩笑语气问他：“小伙子长这么帅，有女朋友吗？”
听见这问题，原野怔了一瞬，而后直视两位老板的眼睛，点头道：“有。”
张梦寒和苏问渠丝毫不意外，长成他这样，又年纪轻轻，没有女朋友才需要惊讶。
两位勾唇笑笑。
苏总随口问一句：“同学？”
原野回答：“不是。”
两位老板也不再追问，只笑笑说：“谈恋爱是很好，二十出头的年纪不谈恋爱才是浪费青春，不过想当艺人，在这方面还是要低调。”
该说的话都说完，张梦寒同原野提出签约意向。
原野一上来先表示感谢。
闻言，原本胸有成竹的两位老板，笑容忽然淡了些。
紧接着，就听见他说：“可以给我几天考虑一下吗？”
原野在午饭的最后也是这么跟言欢说的。
此话一出，苏总微微扬眉，张总稍稍眯眼，都在深感意外的情绪下，努力保持基本的体面。
短暂的沉默之后，张梦寒率先反应过来，“还有别的人在跟你谈这事儿？”
原野“嗯”一声。
“谁啊？”
面对这个问题，原野略显迟疑，似乎是不好回答。
苏问渠垂眸回想，然后说道：“言欢吧，对吗？”
原野保持沉默，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两位老板却确定了答案。
张梦寒目光闪烁了下，继而拿出老练从容的腔调，面上重新挂起笑容，“没事儿啊，我们跟欢欢都是老朋友了，现在看来眼光也很相似，你做什么选择都行，反正大家以后应该都有机会合作的。”
张总这话说得很轻松，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视界和言欢，有利可图的时候是朋友，利益冲突的时候就是对手。
明面上友好合作，暗地里互相竞争，或恶意竞争，在圈子里都是常有的事。
原野很好很棒，各方面看下来都是可造之才，但他也只是一个新人，是两家资源丰富的公司都以为唾手可得的新人，本不值得他们太费精力，现在却因为对方不得不认真起来。
竞争要分胜负。
一是为了原野，二是为了赢。
张梦寒平和的眼神下藏着一颗势在必得的心。
刚才觉得没必要强调的部分，现在就得说明白了。
即使视界娱乐名声在外，但从提高竞争力的角度，两位老板还是大概向他介绍了一遍公司情况，以及他签进视界之后他们会如何打造他，他会得到怎样的待遇和资源，他们有多看好他，会多不遗余力地帮助他。
两位用闲聊的口吻好似漫不经心地说着，原野便嘴角浅笑悠然自在地听着。
等这边聊完，原野出了苏问渠的房门便直奔芒早诗的房间。
芒早诗开门，惊讶于他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原野俯身先用左手拥抱她，右手关上房门，而后双手深深地将她压进自己怀里。
芒早诗搂着他的脖子，摸摸他的后脑勺，拍拍他的背，说：“辛苦了，今天拍摄怎么样？”
原野埋进她的颈窝里，闷声闷气道：“还行。”
“累吗？”
“还行。”
“困吗？”
“还行。”
“想我吗？”
“想。”
芒早诗笑出声，“我还以为你这一天下来累得只会说‘还行’了呢？”
原野抬起她的双腿，放在自己腰上，抱着她往床边走。
他坐下后，芒早诗延续姿势跨坐在他腿上，脑袋趴在他的肩上，问：“怎么这么晚？我看你的通告单，还以为你会要早一些结束呢。”
“苏总叫我去他的房间聊了会儿。”
“嗯？聊什么？”
“张梦寒张总也在，问我要不要和视界签经纪约。”
“哇，很好的机会啊，你答应了吗？”芒早诗双手撑着他的肩膀，直起身体和他对视着，声音惊喜又温柔。
“我说我考虑一下？”
“怎么了？是签约条件有什么问题吗？”
原野摇摇头，“还没聊到签约的具体内容。只是言欢姐今天也找我聊了这事儿，我想考虑几天，反正也不着急，先好好拍戏吧。”
“言欢？我记得之前他们公司好像在微博上私信过你。”
“嗯，应该是，她今天也提起过。”
“视界娱乐和言欢……”芒早诗抿着嘴巴沉思了会儿，帮原野分析：“视界娱乐的优势是各类娱乐资源丰富，擅长抓到艺人特质进行包装宣传，可为艺人量身定制影视项目。缺点就是大多签的都是已有知名度的成熟艺人，不确定会愿意为刚入行的新人投入多少。”
分析完视界，她接着分析言欢：“而言欢公司最大的优势就是有一个言欢，哪怕她年逾三十，也依然是顶流，市面上的好资源还是在涌向她，现在自己开了公司，门路只会越来越多，她要是有心捧你，她所有的戏都可以带上你，由此慢慢积攒人气，然后走出自己的路。”
芒早诗分析得认真，原野边听着边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嘴走神，在她终于说完看向他的时候亲了上去。
芒早诗推开他，“等一下，这聊正事儿呢。”
“没事，再说吧。”正事的当事人似乎不以为意，呼吸变急，按着她的背，继续刚才的亲吻。
芒早诗又推了一下，没推动，只好随他去了。
—
三天之后，钟晴把咖位相符、年纪合适的流量男艺人都找了个遍，甚至飞回北洲登门拜访都去了好几家公司，那些艺人无一例外全在戏上，有的行程都已经安排到明后年。
事已至此，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去找不符合角色年纪大一些的流量演员，要么就找符合角色的新人。
钟晴同苏问渠商量之后，最看重流量的苏总说：“那当然还是要找有流量的啊。”
钟晴实在不敢苟同，这部剧的卖点就是姐弟恋，而言欢本来就保养得很好，三十三岁来演二十八岁的角色完全没有问题，男主角比女主角小六岁，那当然就是要找个从脸上就能看出来和言欢有明显年龄差的男演员才行，流量再大，剧也不是只有粉丝看，演员不符合角色，观众看了还是会倒胃口啊。
更何况，言欢是屹立不倒十几年的顶流，她一个人抗流量就够了呀。
钟晴照旧只敢心里翻白眼，领导跟下属意见相左，那肯定还是要按领导说的来。
钟晴和苏问渠这边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剧组那边言欢趁着休息时间再次和原野促膝长谈。
这天是拍学校的场景，工作人员借了一栋空置的教学楼。
原野拍完一场戏，重新陷入无边的等待，于是便进了旁边一空教室，在中间偏后的椅子上抱着手臂闭目养神。
不久后，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他睁开眼。
来人是言欢和她的助理。
她们走到他身边，助理拿出湿纸巾和干面纸擦干净一张座椅，而后言欢在与他隔着一个走道的位置坐下，助理则坐在稍远处等候。
教室门的隔音很好，一关上室内便略显空荡安静，人与椅子的擦撞声都变得突兀。
言欢带着微笑，一坐下先问他：“困啊？昨晚没睡好吗？”
确实是没睡好，昨晚收工晚，今早起得早，戏不多，但等得久，累是真的累。
不过这话倒也不必说给剧组主演听。
原野醒醒神，坐直身体，放下抱着的手臂，从困倦的身体里调动出客套礼貌的语气：“没有，反正还要等一会儿，就稍微休息一下。”
言欢微笑点头：“这么睡难不难受？我那儿有靠枕，等会儿让人给你拿一个过来？”
“不用了。”原野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心下觉得问候到这里差不多可以结束了，“您找我是有事吗？”
言欢侧过身体坐，翘着二郎腿，手掌压着白色裙摆以防被课桌底弄脏：“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问问那天聊的事儿你考虑好了没有？”
那天聊的事儿，指的是要不要和她的公司签约。
公司想签新人，言欢通常不会出面，她有很专业的合伙人和团队，他们会搞定。这次只是她刚好和想签的人在同一个剧组，她也确实满意这人，她不介意出面，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以自己的地位想签个新人竟然要等这么长时间，并且连续两次要她亲自来找他。
原野要用此刻疲惫想睡却又睡不着的混沌脑袋面对这个问题实在太难，沉思了片刻，只回答出：“还没有，我想先好好拍这戏，签公司的事不着急。”
言欢眨了下眼，抿抿嘴，带着轻笑张口挑明了他的难处：“是有太多公司想签你，难以抉择吗？”
原野的眼睛蒙着一层雾气似的，明明是思绪缓慢，看在言欢眼里却觉得他还挺气定神闲，只见他不慌不忙地点了下头，说：“算是吧。”
言欢微挑眉梢，犹豫了会儿，没问具体是哪些公司，只玩笑般说了句：“所以你现在就是价高者得？”
接下来，不出芒早诗所料，言欢想签演员，能拿出来的最大优势就是她自己。
言欢用波澜不惊的语气举例说明了她公司的新人从她这儿得到过多好的资源，现在的发展又是如何，而以原野的资质，她对他多有信心，她甚至可以让他很快就当上主角。
这样的话，言欢说着，原野边听着边好奇她的“价”会开到多高。
—
两天后，钟晴再次向苏问渠汇报工作。
年纪大一些的男流量也联系了一些，其中两个在休假，一个在拍戏，大概半个月后有空，还有一个在拍慢综，说是忙完就可以过来，先把剧本发给他看看。另外的演员要么没空，要么已经不想拍这么年轻的角色了。
钟晴把有希望的男演员名单列给苏问渠看，苏总看着那几个名字，紧皱眉头，道：“这些人不都快三十岁了吗？有的看起来比言欢还老。”
那不然怎么办啊！
钟晴有火只敢心里发，嘴上还是得礼貌又得体地问：“那您看？”
苏问渠深呼吸了下，“算了，你还是先管好剧组那边吧，要确保各个环节万无一失，至于这事儿，我有找梦寒帮忙，等等她那边的消息吧。”
又过了两天，梦寒的消息来了。
在电话里，张总说：“有流量又年轻的男演员真的不好找，这个阶段正是人家拼的时候，他们今年的行程，去年就安排好了。哪怕再想跟视界合作，临时的戏约都没法儿接，并且即使是我们公司自己的演员，都没有闲着的。”
苏问渠听了这话，对着手机长叹一口气，只感觉心口的石头压得越来越实。
张梦寒清了清嗓子，见他这反应，接着道：“要不我帮你出个主意？或者说是你帮我也行。”
苏问渠心头升起疑惑，顿了顿才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让原野演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