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揣摩上意
贾琼没有留意到隆庆帝的审视目光,他在一心一意的思考题目。
殿试成绩直接决定了入朝后的起跑线在哪里,这一场他势在必得!
历来殿试问对,考生大致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是直抒胸臆的,他们不考虑皇帝的喜好,自己心中怎么想,笔下就怎么写。
但是这样也存在很大的风险,要是写出的文章正好符合皇帝的心意那一切好说,往往可以破格拔高。
不乏有会试成绩排名靠后的,却直接被拔高到一甲的例子。
但若是这文章写的与皇帝的心意相左,那可就不好说了。
有些皇帝性情温和大度,不会太计较这些。
可能见文章写得好,即使不符合自己的想法也不会给太低的名次。
但若是遇到性情不那么好的,那么状元的水平,也有可能直接被打落到孙山之位。
贾琼一边仔细的研墨,一边整理思路。
这道题他曾经想到过殿试有可能会出,还跟同窗们探讨过,可以算是压中考题了。
在世人眼中,隆庆帝的性情算是比较好的,虽然行事谨慎严厉,却很少用严刑峻法,对臣子也算比较宽仁。
不过要想得状元,写出的文章就必须要符合圣意。
没有哪个皇帝,会把状元给跟自己唱反调的学子。
所以他还是打算走
隆庆帝说的很多,但是总结起来很简单,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祖宗的法度很好,我要努力效法,但是时间长了怕有不太合适的地方了,你们来说说看我应该怎么办。
贾琼很容易就能揣摩到隆庆帝的心思,他心里存了变法的想法,但是碍于太上皇又不敢明说,只能在殿试上出题来试探了。
要想取悦于皇帝,文章里肯定要推崇变法,但是又不能说的太直白。
如果高喊什么:“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
那排名恐怕不但不会高,还要被压低。
因为隆庆帝还要顾及着重华宫那边的想法,要是高取这种文章,那不是明摆着说老子要变法,太上皇靠边站吗。
隆庆帝现在应该还没有这个胆子,他出这题只是在试探,可能也是想为变法储备人才。
定好了调子,这文章就好写了。
贾琼一时间文思泉涌,很快就在心里打好了一篇腹稿。
他在心中将文章反复过了两遍,做到胸有成竹,然后直接提笔写到。
谨对:
臣闻帝王之御天下也,有致治之道,有保治之道。
致治之道存乎法,保治之道存乎勤。
非法无以维天下之势,非勤无以守天下之法。
故创造丕国者必立法,以贻孙谋;嗣守鸿业者必忧勤,以绳祖武。
曰纪纲,曰礼统,曰制度,皆法之具也。
而兴滞补弊,则勤之实尔。
创之者以法,则国势尊严,而有以成长治之业;守之者以勤,则法度修举,而有以跻致治之休。
帝王御天下之道,夫岂有外与此乎?
夏、商、周之所以卓冠千古,以其创之者其法善,而守之者其志勤也。
汉、唐、宋所以不逮者,庸非创之者其法有未善,而守之者其功有未至欤。
……
是则人君之治,莫不兴于勤而废于逸。
人君之勤鲜克善于始而慎于终,此前代彰灼著明之效,有国者不可以不慎也。
伏愿陛下以成王为法,以玄宗为戒,以臣之言为不欺,慎终如始,不敢逸豫。
则祖宗之法有不难守,天下之治有不难保矣!臣之幸也!宗社之福也!天下万世无疆之休也!
臣贾琼谨对。
贾琼这一篇策论洋洋洒洒数千言,先说了创业者必须立法,而守业者必须勤勉,时时修正前代之法,将变法和勤政联系起来。
然后就列举各代明主、昏君的例子,着重说了勤政的重要性。
最后歌功颂德一番,说本朝祖宗之法怎么怎么好,皇上只需要勤政,就可以保证祖宗基业千秋万代。
贾琼这篇文章,变法之意一带而过,处处在说勤政。
但是又确确实实表明了支持变法的态度,绝对是隆庆帝最想看到的文章。
一般殿试的策论文章,在千字左右的比较多,超过两千字的已经极少,但是贾琼这一篇文章足足五千多字。
他为了节约时间,直接在正卷上书写,都没有打草稿。
他越写越顺畅,渐渐陷入物我两忘之境。
中午时分,一些宫人提着点心、茶水过来,给这些学子们充饥。
跪坐着写文章时间久了可不好受,许多人趁这个时间稍作休息。
或者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或者出去上厕所趁机活动活动筋骨。
殿试在辰时就开始了,到中午已经有三四个小时,其实这时候不少考生都已经写完了。
对这些久经科场的考生来说,写一篇策论用不了太长时间。
不过太早交卷容易被人觉得对待殿试不够慎重,行事浮躁。
所以大家都耐着性子,要等到下午的时候再交卷,表示对殿试的慎重态度。
到了下午两三点,其他学子都已经停笔了,只有坐在最前面一排的贾琼依然在奋笔疾书。
五千多字,还要用正楷一笔一划的写,不能有丝毫疏忽,这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隆庆帝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他不需要全天守在这里,只有十个阅卷官还在,一人一张圈椅坐在最前面监考。
其实殿试从来没有作弊一说,没人会在这样的场合作弊,也没法作弊。
毕竟连题目都是皇帝现场出的,所以这监考只是做做样子。
他们喝着茶水,不时小声议论两句,或者起来在学子们中间转一圈。
刑部尚书左益民说道:“盛大人,贾会元从开考到现在,这笔可都没停过。
他不是把策论当武侠小说来写了吧,你这个座师可得好好跟他说说了。
以后他入朝做了官,就别写那些江湖故事了。
鼓动百姓好勇斗狠,打打杀杀,终归是不好。”
盛嘉宾奇道:“哦,莫非左大人也看过我这门生的武侠小说?”
左益民闻言一滞,板着脸说道:“本官只是听说罢了。”
盛嘉宾淡淡道:“左大人执掌刑部,难道就是靠听说来断案的吗?”
左益民被堵得哑口无言,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盛嘉宾旁边的文渊阁大学士谢谦打圆场说道:“这会元郎怕是又有高论,我们明日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