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乐不思蜀
林皎月垂下头，声音闷闷地。
“我娘在我见到王爷之前就离开我了。”
霍砚尘微微一怔，难怪从来没听林皎月说起过。
“怎么没见你祭奠过？”霍砚尘问。
林皎月正想着怎么编故事呢，闻言一怔，眨眼间，眼眶便红了。
“我没找到娘的尸体。”
这倒是真的。
“我自小就没有爹，我娘说，我爹在我出生前就不在了。”
林皎月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可正是因为如此，才让霍砚尘的心揪起来了。
“一直以来，都是我和我娘相依为命，到我十四岁的时候，我娘生了重病，我们本来就没什么钱，为了给我娘治病，家里的钱更是都用光了，后来我娘不想拖累我，就，就……”
她顿了一会儿，眼泪终于掉在了被子上，“是我太慢了，我要是早点找到她，早点抓住她，就不会让她在我面前跳崖了。”
霍砚尘看着看着，对林皎月就更多了些怜悯。
“不是你的错。”霍砚尘低声安抚。
林皎月却像是崩溃了一半，猛地扑到霍砚尘怀里。
霍砚尘惊了一瞬，刚想将人扶出去，就被林皎月抱住腰，听着怀里的人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霍砚尘的手在林皎月的肩膀上方停顿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
感受着后背上传来的安抚的力量，林皎月眼中的泪花折射出的是满满的野心。
“王爷，我好羡慕太后娘娘。”她像是难过得口不择言。
“她从小就生在丞相府，是受人尊敬爱戴的千金小姐。”
“有爹爹心疼她，她都已经是太后了，爹爹还一箱子一箱子的给她送东西。”
“都是一样的恶人，为什么我从小就什么都没有？只能跟着娘在一个小院子里度日，还要担心被地痞无赖欺负？为什么，王爷您说为什么？”
林皎月扯着霍砚尘的衣襟，红着眼睛质问，“王爷，为什么啊？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我好不容易有喜欢的男人，我拼了命才能留在您身边的，她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就能轻而易举地留住您的心？为什么啊？”
听到林皎月提及他与苏清妍间的过往，霍砚尘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下意识就想将林皎月推开。
他推了一下，没推动。
林皎月还趴在他的怀里，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袖。
“王爷，别推开我，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王爷了，我什么都不求，只求能留在王爷身边，王爷，您别推开我！”
霍砚尘从来没想过，林皎月的心里，竟然如此嫉妒苏清妍。
是，因为他吗？
霍砚尘忽然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情绪面对林皎月，他心里知道，自己该推开林皎月。
可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听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连连乞求，便有些不忍心了。
这到底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从前从未问过林皎月的过往。
“回头，等你身体好了，本王陪你回家看看吧。”
林皎月听了这话，就知道自己今日这场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缓缓从霍砚尘怀里退出来，失魂落魄地摇摇头，“不用了。”
“为何？”
尴尬会让人变得特别忙碌。
霍砚尘问出这句话之后，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娘病重之后，我将家里的宅子卖了。”
林皎月退回到床上，身子靠着床头，低着头说话，看上去给人一种心如死灰的悲痛。
“那日，我去签契书，让娘在家门口等我，等我回去的时候，到处都找不到娘，邻居大婶告诉我，娘往山上去了。”
“我到山上的时候，我娘就站在山崖边上，她让我拿着卖了宅子的钱去找个小地方生活，有那些钱，我应该能活下去的，等年纪到了，就找个靠得住的男人嫁了，若是能一辈子相敬如宾，也是最好不过了。”
“她说完这些，就跳下去了。”林皎月的声音更加低沉了，若是不仔细听，都听不清她说的什么。
霍砚尘微微倾身，听见林皎月继续说：“我去山下找她，没能找到她的踪影，连尸体也没有，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祭奠过她。”
林皎月抬起头，带着水泽的眸中，透着希冀，“我不相信她不在了，王爷能明白妾身的意思吗？”
霍砚尘干巴巴地点点头。
这几年来，他一直将林皎月关在后院之中，衣食住行都给她最好的，府上除了他以外，就只有林皎月一个主子。
他以为，给了林皎月尊贵的身份，给了她荣华富贵，便是报恩了。
直到此时，听了他从前从未关心过的过往，他才知道，这些或许并不是林皎月真正想要的。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给了林皎月最好的，便是报恩了。
他从未问过林皎月真正想要什么。
而此时，即便意识到了这些，他甚至仍然不敢去深究她的内心，他怕林皎月要的，他给不起。
良久，林皎月的情绪渐渐平和下来，不好意思地朝着霍砚尘笑了一下，“妾身在王爷面前失礼了。”
霍砚尘摇摇头，“无妨。”
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叫林皎月身上一僵。
只有“无妨”吗？
她忍不住想，若是苏清妍在他面前如此伤心绝望，他会是什么反应？
表面不在意，甚至冷嘲热讽，实则处处在意，不舍得有半句敷衍吧。
都是一样的人，她到底哪里不如苏清妍了？
分明现在站在霍砚尘身边的人是自己，他竟然还心心念念着苏清妍。
她不服气！
不甘心！
她深吸一口气，又端出一贯的温柔娴静来。
“王爷，传闻太后娘娘身体有恙，您过去瞧瞧吧。”
霍砚尘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你如何得知？”
林皎月暗叹他敏锐，不过一句话，就能让他想到诸多。
若不是有那所谓的救命之恩牵扯着，她断然没有在摄政王府作威作福将近三年时间的本事。
“九儿今日出去了，听外头的百姓说的，说是丞相给太后娘娘送了不少补养品，王爷若是担心，不若放下面子……”
“本王不担心！”霍砚尘冷硬地扔下一句话，让林皎月好生休息，便甩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