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为北辰抱薪取暖者
苏清妍通过霍砚尘的信和猜测，心里对江南的情况，有了些了解。
八天，就算路上难走，霍砚尘也应该到了。
至今还没到，定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难处。
越想，苏清妍的心就越发安定不下来。
终于，她还是吩咐：“请计世子入宫一趟。”
朝中，她能调遣动的人，不多。
计不忧不算一个。
但这件事情事关霍砚尘的安危，就算计不忧不愿为他所用，就凭他二人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计不忧也不会不管。
事情也正如苏清妍所料，计不忧到清泉宫之后，起初还在和苏清妍绕弯子。
并非是他不愿意帮苏清妍，他苦笑着说：“太后娘娘应该知晓我家老祖宗留下来的组训，永宁侯府，素来不插手朝堂内政。”
永宁侯府掌兵，历来都是皇帝手里最锋利的刀，深受帝王信任，每一代都是如此。
掌兵之人，最难逃的便是功高震主。
因此，当初跟着开国皇帝打江山的老祖宗便留下遗训，但凡永宁侯府，不论承袭多少代，决不允许插手朝堂内政。
他们只管打仗的事情，战时永宁侯府领兵出征，闲事便一大家子都在府里抠脚，或者出门游玩，作为回报，皇族也不会限制永宁侯府。
莫说是现在，就算是当初，霍砚尘想要找争夺皇位，计不忧都不会过多插手。
两人是至交好友，完全不插手是不可能的，但要帮太多，计不忧也做不到，永宁侯府也不会允许他做那么多。
计不忧才领兵得胜归来，若不是这场仗是他领兵打的，早在大军凯旋那日，他就可以回家抠脚了，连南景使臣都不必理会。
赈灾之事，也算是朝堂内政，按说他是不该插手的。
历代的祖宗先辈都谨守着规矩，不敢破例。
因为一旦破例，计家也就离衰败不远了。
计不忧是永宁侯府的世子，是下一任世袭的永宁侯，他得为自家的基业考虑，不能逞一时英雄。
计家的规矩，不只是在计家内部流传，几乎整个北辰，甚至整个天下，都知道计家的规矩。
“我原本也是不想为难你，但我如今的处境，你也该知晓，我别无他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霍砚尘落难。”
听到霍砚尘落难，计不忧如何能没有动容，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霍砚尘总不至于连这种小事都搞不定。”
“这哪里是小事？”苏清妍将霍砚尘这几日写来的信推到计不忧面前，“计世子且看看吧。”
一共七封信。
从第一天的路上不好走，到第二天的有人拦路，第三天的官员给他使绊子。
到昨天晚上送回来的那一封，是第八天的境遇。
他按照当地官员给的路线，找赈灾的队伍，到现在还一点线索都没有。
雨还一直下着，路上泥泞难行不说，很多线索也被大雨冲刷干净。
若不是官道修得好，他都要迷失在大雨之中了。
他还发现地方官员有屯兵的迹象，情况紧急，他并未来得及仔细探查。
计不忧原本轻松的表情渐渐凝重，“怎会如此？”
若这信上所说，全部属实，只怕霍砚尘真的会有危险。
他得前去助他。
可现在的情况，他并不了解，冒然前去，恐怕会适得其反啊。
苏清妍摇头不语。
其实她能理解。
先帝驾崩来得突然，新帝年幼，周边邻国虎视眈眈，霍明熙那些长辈也都不是好相与的，不过是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这北辰的江山，表面上看，是风平浪静。
但经不住仔细琢磨，稍微一细琢磨，就能发现，其实内里千疮百孔，到处都是漏洞。
随时准备造反的藩王，各怀鬼胎的朝臣和地方官，年幼的皇帝，以及虎视眈眈的敌国。
若只占一条两条，还好说，但这些条全都占了，这是天崩开局。
“我并不想为难计世子，只是现下，别无他法。”
计不忧脸上已经有些动容。
天下兴亡之际，他还能谨守着自己的本分吗？
他若是什么都不做，不只对不住霍砚尘，更对不起“永宁”二字啊。
“我不求计世子带兵相助霍砚尘，只盼计世子带着几个家丁随扈出城游玩一段时间。”
计不忧怔愣抬头，对上苏清妍眼底的乞求。
再听苏清妍的话，他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喜色。
他明白了苏清妍的意思。
永宁侯世子不能参与朝政，但计不忧可以。
他不过是带着家丁随扈出门游玩，历代北辰皇族都不曾限制永宁侯府出行。
莫说是他了，就算是他爹，他爷想出门玩，皇族都不会限制。
他出门游玩，走着走着，就走到了烟雨朦胧的江南，遇见了前去办公差的好友，约上好友吃几盏茶，吃几顿饭，再顺带手帮点小忙，合情合理啊。
“还有一物，是皇上送给计世子的。”苏清妍将一个明黄色的荷包推到计不忧面前。
计不忧心中大患已经解决，这会儿心里轻松得紧，也没有防备，就将荷包拿起来，打开。
“这这这这……”看清了里边的东西，他瞪圆了眼睛看向苏清妍。
苏清妍神色清浅，“我知道永宁侯府的顾忌，永宁侯府为皇上办事，我总不好让永宁侯府承担风险，这是报酬。”
计不忧倒吸一口凉气，只觉手里这保命用的东西，此时要命的烫手，“何至于此？”
他与苏清妍也算有点交情，霍砚尘更是他的至交好友。
就算没有苏清妍今日这番话，一旦得知霍砚尘有危险，他也定会前去相助。
规矩是规矩，但人心，总不是规矩能限制住的。
“不必推辞，我们的私交是私交，你是永宁侯府的世子，也该为侯府考虑，这算是我与皇上对永宁侯府的交代。”
御赐的免死金牌。
若是日后当真有一日，永宁侯府引得皇室忌惮，这免死金牌，可保他一族性命，至于兵权，是保不住了。
随着金牌一起的，还有一封霍明熙亲手雕刻在金牌背面的写给自己或是后世子孙的警醒之言。
他不杀功臣，北辰也断然没有坑害功臣的道理。
“为北辰抱薪取暖者，不可使其冻毙于寒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