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梦魇
换做任何一个男人，被一个女子如此惦念，怕一颗心都会软得一塌糊涂。
但林皎月面对的人，并非旁人，而是霍弋。
一个连自己的亲侄子，都能下杀手的男人。
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感情，他府上诸多女人，从王妃到侧妃，到姬妾，到林皎月，都不过是他闲暇生活的调剂。
养着他们，与养一群猫猫狗狗，对霍弋而言，并无甚差别。
林皎月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赌的，并非是霍弋的真心，而是自己的真诚。
她对霍弋没什么真心可言。
霍弋也知道。
她留在禹王府，说到底也不过是寻求一个庇护。
所以她在向霍弋表明心迹时，也没有说什么情爱之类，也不过是求庇护之言。
隐晦表明了自己对霍砚尘的恨意，如此一来，一旦霍弋真的决定造反，霍砚尘是他最大的对手，林皎月作为对霍砚尘有几分了解的人，就可以作为一个有用的人，留在霍弋身边。
她能活命。
面对这样得境况，她所求，也只能是暂且保命。
至于其他的，就只能徐徐图之了。
事实证明，林皎月赌对了。
霍弋身居高位，不将底下的人当人看。
若是她说喜欢爱慕，霍弋并不会在意一个追求者。
但她隐晦地表明自己的用处，一个有用的，能帮助自己夺得皇位的人，远比一个只能在床上满足他得欲望和心底那点变态的兽性的玩意要强得多。
他的手再一次滑到林皎月的脸上，温柔抚摸的动作，仿佛怀里的人是多珍贵的宝物，仿佛方才展露杀气的人不是他一般。
林皎月心知自己的处境，哪敢矫情。
故而，在霍弋的手在她的脸颊上轻柔的抚摸时，她便识相地靠在霍弋的肩膀上，声音也更柔和了许多。
“王爷若是想要成大事，有一人，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的。”
霍弋垂眸，目光温和地看着林皎月。
只是，若仔细观察分明，便能看出来，霍弋的眼底，根本没有半点情意。
又过了七八日，计不忧绕路前去江南，都已经传回消息，他到了。
信上说了江南水患的情况，房倒屋塌，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惨重。
路上随处可见落难的百姓，不少百姓已经开始逃难，看方向应当是京城的方向。
还有一些，已经成了流民，开始作恶了。
地里的秧苗都被大水冲跑，就算水患结束，也定是颗粒无收了。
计不忧是隐藏身份前去，赈灾的队伍也还没到，他不能暴露身份替霍砚尘主持大局。
所幸这样的情况，他早有准备。
一路走过去，他假扮成富商沿途收了不少粮食，到江南正好能拿来建棚施粥。
霍砚尘依旧杳无音信。
苏清妍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
接连几夜，霍砚尘浑身是血的出现在她的梦里，给她道歉，向她告别。
每每从梦中惊醒，苏清妍的身上都覆着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从前苏清妍是不喜欢用人守夜的。
现在宫女们放心不下她，她的身边几乎是不留人的。
这一日，苏清妍再一次从睡梦中惊醒。
如棋在身边守着，端茶倒水，捏着帕子仔细温柔地替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奴婢让人送热水进来吧。”
方才扶苏清妍起身时，她就感觉到，苏清妍的寝衣都被汗水浸透了，摸上去热乎乎的。
现下虽然不冷，出了汗若是不尽快换洗，怕也是要生病的。
苏清妍就这如棋的手，轻抿了两口温热的茶水，轻轻点了点头。
香汤很快便送进了浴房，如棋扶着苏清妍去沐浴。
靠在浴池中，温热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仿佛……
苏清妍不想承认，但她有些想霍砚尘了。
她甚至想，若是霍砚尘能平安无事的回来，她就不计较霍砚尘从前做的那些事情了。
只要他能平安回来。
“如棋。”苏清妍轻唤了一声跪在边上替她揉捏肩膀的宫女。
“娘娘。”如棋也轻声给着苏清妍回应，手上不轻不重，让人昏昏欲睡的动作，始终未停。
“他会回来的吧？”苏清妍不确定地问。
“他”这个字，指的是谁，主仆二人都很清楚。
如棋沉默了片刻，才温和地安慰：“会的，摄政王英明神武，一定能回来的，娘娘不必担心。”
“可，他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回来。”
十余日了。
到底是真的没了消息，还是这消息单单没有送给她？
苏清妍没让人掌灯。
浴房的墙壁上悬挂着十六颗硕大的夜明珠，在黑夜之中，散发出盈盈的光芒。
光芒温和不刺眼，也并没有那么明亮。
苏清妍垂眸，水面上倒映着如棋平静无波的面庞。
她依旧无从揣测。
沐浴一场，身上都清透了许多。
主殿内，多点了几支灯烛，如棋问：“歇下吗？”
苏清妍摇头，到软榻上坐下，前边的桌上，摆着她白日里没看完的医书。
如棋见状，又将边上没点燃的灯架一柄点上，屋里灯火通明。
如棋在边上打着扇子，苏清妍莹白的侧脸映入她的眼帘。
她想，难怪王爷对娘娘一往情深。
“今日外头可是万福守着呢？”
“回娘娘，是他，叫他进来吗？”
苏清妍轻“嗯”了一声，如棋放下扇子去叫人。
回来时，苏清妍已经到桌边坐下，面前摆着笔墨纸砚。
如棋赶忙上前，接过苏清妍手上的墨锭，就着已经加了一点茶水的砚台研墨。
“天明之后，去玉穗那里拿银子，出宫置办一套宅子。”
“不用太好，但要大。”
苏清妍一边说，一边蘸墨在纸上书写。
她的声音和缓，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如棋和万福脑门上直冒冷汗。
等到两人腿都吓软了，苏清妍才在写满了五张纸之后，放下了笔。
“这些东西都要买全，不拘上限，越多越好，京中若是没有，便出京去买，与你五日时间，待会儿一并去玉穗那里拿令牌。”
宫人没有令牌，是不能在宫外过夜的，若是被发现，就是杀头的死罪。
“就放在那宅子里，好生保存，不能出丝毫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