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天皇之死
皇居。
神武天皇之御所。
夕阳残血。
天皇对日独坐。
漫长的一日。
为何天照大神还未兑现承诺？
天皇苦思良久，直到听见脚步。
柳生喜原前来觐见。
终于来了。
距离天皇的诞辰，只剩不到半天的时间。
神武天皇彻底绷不住。
“陛下所需之物，我已取回。”
他知道刀的涵义。
“天皇陛下久等了。”
“倒也没有刻意在等。”神武天皇嘴硬道，他虽装得风轻云淡，内心早已慌乱如狗，“毕竟尚未到约定时间。”
用刀的进化，不过成为低等的赤面鬼，哪怕等级最高的赤面鬼，在百鬼夜行的队伍中，亦只能成为喽啰，这和神武天皇化身大天狗，率领百鬼夜行众在子民前耀武扬威的预期相差甚远。
“天照大神说，汝所渴求之物，尽在其中。”
柳生喜原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短刀，刀鞘上还有粉色的樱图案。
看着柳生喜原手中的短刀，神武天皇努力克制，不让身体因发怒而颤抖。
“陛下无需知晓。百鬼夜行即将开始，烦请陛下接受上神的馈赠。”
神武天皇接刀。
“我不接受，我要面见天照大神！”
柳生喜原淡淡道。
神武天皇故作镇定。
柳生喜原再次递刀。
铿锵。
“事发匆忙，故而没有来得及告知陛下。”
刀？
一个礼拜前就走了？
如此重大的事，为何没有人通知。
“出什么事了？”
“陛下，天照上神一个礼拜前就离开十一区了。”
刀如秋水，泛着寒光。这是一柄上好的武士刀，可要配他天皇的身份，却还不够。
“难道这就是我辛苦付出所换来的回报，未免也太寒碜了。”
神武天皇铁青着脸。
“陛下所谓的付出，指的是整日躲在皇居中饮酒作乐？”
柳生喜原讥讽道。
“你……”神武天皇欲言又止，柳生喜原的不逊，让他如梦初醒。
熟悉的感觉，一下将他拉回到十年前的生活，彼时幕府强势，他作为政治傀儡，时常听到类似的话语。
“陛下无需操心，您所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仅此而已。”
“陛下，烦请保重身体，不可纵酒享乐过度，有损天皇的威严。”
“这些事交给我等即可，故而没有告知陛下。”
无论关心，告诫，解释都好，在神武天皇听来只有一个意思，即：
“你是个没有权力的无用之人。”
“八嘎！”
神武天皇像被戳中软肋，怒不可遏，他拔出短刀，直指柳生喜原。
柳生喜原不紧不慢地将刀拔走，哪怕手指被割破，也丝毫不在意。
“差不多该醒醒了，天皇陛下。这场梦做的有点久。哪怕连我，都感到厌倦了。”
武士慢慢挺直腰杆，神武天皇后知后觉，原来低姿态示人的柳生喜原竟比他高出近半個头。
“怎会有如此愚蠢的皇室，这样也配自诩天照大神的血脉？”
柳生喜原被割破的手指在滴血，血液没有落地，反倒被无形的力量托起，汇聚在他脸上，最后化作半张红脸高鼻的面具。
“现在，明白了吗？”
沙哑的声线从血色面具后传出，一双漆黑的羽翼遮天蔽日，拉伸的阴影吞没了神武天皇渴望天空的视线。
天皇的双目变得暗淡无光。
原来大天狗的人选早已决定，这漫长的等待全是谎言和笑话。
可这么做有意思？
如此煞费苦心地编织谎言，只为看一个拙劣的笑话。
“倒不完全是。”
大天狗所行的道为叛徒之路，需要经历三次背叛。
首次背叛，为自我的背叛，他背叛生而为人的尊严，坠入妖怪之道。
二次背叛，为家臣的背叛，他背叛所侍奉的平田将军，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叛徒。
三次背叛，为信仰的背叛，此刻正在进行中。
当然，柳生喜原并不会告知神武天皇这些，他只是如恶魔般蛊惑道：
“陛下，并非谎言，至少天照上神留下了选择。”
看着手中的短刀，神武天皇像是下定决心。
罢了。
与其继续充当政治上无用的傀儡，倒不如成为真正的妖怪。哪怕最低级的赤面鬼，也总好过天皇虚无的头衔。
至少，能活着！
挥刀，锋利的刀匕刺破柔软的肚皮，血如泉涌，汩汩流出。
神武天皇痛苦地佝起身，不断地发出难受的“哼唧”声。
这就是获得力量所需支付的代价？
痛，好痛。
血流不止，神武天皇感觉体温正在飞速下降。然而渴求的力量，却迟迟没有涌现。
“怎么回事，为何我还不能变身？”
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绝望：
“如果这刀再捅得深一点，倒也不用痛苦这么长时间。罢了，自裁这种事，本该就有个介错人。就让我来结束你的痛苦好了。”
柳生喜原缓缓拔出腰间的武士刀。
“你骗我，你竟然骗我……说好的选择……走开，快给我走开！来人，来人！”
神武天皇拖着笨重的身子，努力地向里屋爬，在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渍。
“你不能杀我，我是天皇！我是天照大神的子嗣！我是大和名族的精神支柱！我不能死！”
“没有谁是不能被杀死的。”柳生喜原手中的刀在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镜面。镜子消失的下一秒，神武天皇的脖颈处出现一个漂亮的切面。
世界彻底安静。
柳生喜原捡起神武天皇的头，死去的面容上凝结着化散不开的恐惧：
“真是个孬种。”
他不由怀念起平田将军临死前的愤怒，如同火焰般的情感，差点灼烧到自己卑劣的灵魂。
大量血液顺着神武天皇的脖颈涌出，像受到感召般，汇聚柳生喜原那没有被血色面具覆盖的另外半张脸。
血液蠕动，定型，最后由半张怒面，半张惧面的天狗面具牢牢贴合在柳生喜原的脸上。
三次背叛已成，这张面具将跟随柳生喜原永生永世，无法脱离。
但他无所谓，在杀死神武天皇的刹那，他连同着柳生喜原本人一并杀死了。
站立此间的，乃是统御百鬼夜行的大天狗。
“人治的时代彻底结束，神明治世的时代将于今夜开启。”
夕阳西下，逢魔之时，天狗煽动翅膀，化作狂风消失在皇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