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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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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贼人!”

“大帅的府邸,你也敢擅闯!”

苍啷一声,白色刀光乍现。

护卫举着刀将马千里护在身后,一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李真。

仿若他一有什么动作,便会立刻挥刀而上。

结果,刚对峙了不到片刻的功夫。

身后忽然传来一股沛然巨力,将他狠狠地拽到一边。

“大帅??”

护卫有点懵,一脸疑惑的看向马千里。

然而此时此刻,马千里已经来不及解释。

他双目紧紧的盯着面前那个身着道袍的身影。

视线一寸一寸的从那张好似几十都未曾有过变化的脸孔上,缓缓扫过。

他的眼中,渐渐有热泪盈眶。

有些不敢置信的上前几步。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李师真的是您吗?”

“您还活着,太好了!”

“我还以为.还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您了!”

马千里现如今已经四十多岁,将要步入暮年。

而且他身居高位,地位不凡。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他。

就在现在。

老泪纵横,哭的几乎不能自已。

一旁的护卫满脸讶然的看看马千里,再看看李真。

他忽然知道,自己怕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

稍微迟疑了一下。

然后,十分果断的提起自己的刀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将院门合拢,默默站在一旁。

只是心底里,还有些迷糊。

这两人,到底谁是谁师啊?

天底下哪里有老师比徒儿还年轻的,怪事了!

院落里。

李真看着在没了外人之后,哭的一抽一抽的马千里。

“咦”了一声,有点嫌弃。

多大人了

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记得你小子小时候不好好读书被自己用柳条抽屁股的时候,哭的都没这么起劲。

现在倒好,连小时候都不如了。

怎么?

还要贫道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哄你不成。

“行了,行了。”

“贫道还没死呢。”

没好气的说了一声。

抬手,将其拉了起来。

马千里神色怪异的四处张望,也没找到究竟是什么东西把自己拽了起来。

看了眼面前神色淡然的李真,心神一悚。

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轻易放出来了。

想到近些年,在京城里时常听到的那一个名字。

本以为是巧合,两人恰巧同名。

但现在看来,恐怕是他想差了。

哪里是什么同名?

这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他马千里的开蒙恩师,就是当今大周唯一的武道大宗师:李真。

同时也是,十二年前陛下继位之时。

就离开京城,云游天下的李大宗师。

如此想着,他的内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而经过如此哭了一通,他心中多年来积蓄的压力也宣泄出几分。

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强行在脸上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

“李师,我这屋子里还藏着两坛好酒。”

“今夜伱我师徒,不醉不休。”

李真把咬了半截的大萝卜填入二青嘴里,没有阻止。

许多年都不曾喝过了。

就也不知,他的酒量又是否一如当年?

马千里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他一个人,就带着些许军队。

什么也不说闯入人家的老巢当中,兴风作浪。

身边还没有一二武道高人保护。

人家暂时奈何不了你的军队,还奈何不了你本身吗?

再说了,你打着清扫叛逆的大旗来。

事成之后,三劫救世会肯定要完蛋。

那暗中支持这三劫救世会的佛门,肯定也讨不了好。

虽然两者间有些龌龊,但为了日后着想佛门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

于是乎,就有了那真性禅师将马千里捉去的事情发生。

好在,这和尚们心里还有些小九九。

也并不想看着西北三州成为他法庆一人的东西。

故而就把马千里扣在了手里,想要拿捏一下双方。

本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佛门会成为此事当中最大的赢家。

但让人毫不意外的是,意外发生了。

李真来了。

马千里回来了。

佛门的计划胎死腹中。

并且,还搭上了一位坐镇在此地大宗师的性命。

这买卖做的,简直就是亏到了姥姥家。

然而佛门现在敢大声说话吗?

原来还是敢的。

但是当它们知道了草原上发生的事情之后嘛.

啧啧。

废了两个大宗师,死了一个。

还有一个正想法设法的要还俗。

剩下的两个,还在天竺守着老大的地盘。

纵然眼下是恨极了李真,佛门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佛敌!

此人是我佛之敌!

遥远处,金碧辉煌的殿宇中。

有人做怒目金刚相,大声咆哮。

却也,只能是无能狂怒。

有酒助眠。

李真昨夜睡了个好觉。

酒是这地方特产的月光葡萄酒。

柔和,没多少酒精度数,但后劲很大。

昨晚两人喝着喝着,便都上了头。

等他伸着懒腰起来的时候,这府邸里面已经“活”了起来。

身穿戎装的将士们来来往往。

紧闭的门户的屋子里,马千里正在和心腹商量着战事。

李真只是看了看,没有在意。

溜达到后院没什么人的清净院子。

打了一趟太极拳,活动开了手脚。

现在他手中的太极拳,更像是前世公园里老头老太太手中的模样了。

但对于李真来说,这门拳法变成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的每一次变化都代表着自己对于阴阳道理有了新的领悟。

所以即便迈上了修行路,他也不曾放弃。

甚至于,在李真眼中还变得更重要了一些。

到了中午。

将自己失踪这几天留下来的事物处理干净。

又交代下去新任务的马千里,找到了李真。

两人吃着简单的食物,随意说话:

“李师,等我平定了此番叛乱,回返京城之后。”

“我打算和陛下请辞,一心钻研学问。”

马千里今年四十余岁。

是当初圣武皇帝广开科举,

是儒家近些年最杰出的人才之一。

同时,更是一位可以指挥兵马征战四方的将军大帅。

如此能文能武的全才。

辞官

听着他不似作伪的话语。

李真挑了挑眉头,有些怪异的看他一眼。

临战前说这种话?

身上的旗子怕不是都插满,没地方插了。

旋而轻轻摇头,平静的说道:

“你这想法,那位陛下恐怕不会答应。”

马千里神色不变,但他轻轻点了点头:

“陛下是不会答应,但我有我的坚持。”

赵平提拔了他,也重用了他。

按理来说,他应该为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只是

“李师,老实说,我太累了。”

“这么些年,朝廷的事、叛乱的事、佛门传教的事.”

“一桩接着一桩,压的让人喘不过气。”

“我少年时渴望成为自由奔腾的千里马,但现在我相通了,我只想做一匹能够归家的老马,守在父母身前陪他们度过余生。”

他语气里有些感慨,有些怀念。

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怅惘。

悔不年少青春时。

马千里抬起头,目光澄澈的看向李真:

“我父亲只是一个寻常农户,种三五亩田,过平凡一生。”

“按理来说,我也应该是这样的。”

“是李师予我智慧,许我千里之志。”

“可这么些年下发我发现,这并非是我心中所愿。”

他顿了顿。

转头,目光深情的看向自己的故乡所在。

在此时,仍旧被法庆所占领的地区。

缓缓说道:

“或许做一个寻常农家郎,于我而言会更好。”

李真瞥着眼睛打量他,没说话。

他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叛逆期来晚了。

怎么四十多岁了,反而开始变得多愁善感了是吧。

还做一个寻常农家郎?

现在让你拉犁去耕二亩田试试。

保准没过两天,就吼着受不了了。

哼哼!

李真算是看明白了。

这小子啊,就跟他前世里那种整天向往田园悠然风光的那群人,是一个调调。

离的太远,便觉得美好。

等到真的亲自体验了,便是一地鸡毛。

还是老马夫妇二人太惯着他,让他吃苦吃少了。

总结两个字:矫情!

便也就懒得搭理他。

转身离去。

路过院中一处景观树木时。

随手折了两根枝杈下来。

身后的马千里看到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眼前这片园林里的雅致,伴随着那两根枝杈的折去一同消失。

有心说一句,但想到折枝的人是李真。

便住了嘴,由他去。

也就是李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若是知道了,肯定会狠狠批判一番他这种背弃了本身农民出身的小资情调。

李真折那两截枝杈不是手痒了。

也不是用来抽路边的黄,而是另有所用。

实在是他这勉强算是半个弟子的马千里身上旗子插的太多太满。

怕是等不到告老还乡的那一天,便要死在半道上。

眼下看来,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并不少。

三劫救世会能抓他一回。

自然,也就能抓他

虽然眼下佛门的和尚们吃了个大教训,大概率是不敢再有大动作了。

但并不意味着,马千里就安全了。

要知道,愿意做这种事情的人可并非只有佛门一家。

就好比说,被江湖人士称作是魔道中人的青龙会。

亦或者,为大周皇帝赵平拼死拼活卖命。

最后,却落了个无家可归下场的镇武、振武二司中人。

如果有机会的,李真相信他们一定不介意给赵平添些堵。

“啧。”

“也不知是谁教的他解散二司,真是蠢透了。”

将枝杈削成三指宽一指厚的木牌,李真心中腹诽。

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

同时,他也没兴趣给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擦屁股。

且看他们兴文抑武,又能开出什么来。

至于眼下,李真所做。

仅仅是为了保证马千里不会死于武道中人之手。

再多,他就无心亦无力。

什么帮他击破法庆的佛兵,平定叛乱。

李真只能说,想多了。

他早年承了赵晴的恩,也承了赵神月的恩。

可偏偏的,丝毫不欠他赵平。

反而细细算起来,对他还有照料之情。

现在不找这小子讨要就不错了,还去热脸贴冷屁股?

李真只能说:醒醒,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

将心头里一些杂乱的心思驱散,平心静气。

早已从武道意志升华成现在道基上一抹微弱阴阳道韵的气机流转。

在常人不可见的视界里,手指间星星点点灵机跃动。

在那木牌上缓缓书就出一个气象万千的大字:

阳!

当年赵平一怒之下解散镇武、振武二司。

镇武司大统领赵高被押解回京,从此生死不知。

而今算算时间,也已经有了七八年光景。

这是老熟人了。

但李真这些年也没有刻意去打听他的下落。

只是,在有意无意中,马千里给他透露了一些消息。

赵高还活着,没有死。

对此李真并不意外。

毕竟,那是一个从小就看宦官志、奸臣传长大的人。

尽管有时会因为权势而膨胀了。

但经过几番敲打之后,也老实了很多。

对于该听谁的话、该干什么事,心中有数的很。

当年在西南发生那事,显然背后还有着别人的手笔在。

不过,他能活是能活。

然而在那之后,赵平那里也肯定容不下他就是了。

想着,李真随口一问:

“怎么,你知道他的下落?”

马千里摇头,脸上流转出几分苦笑:

“当年赵统领因我而获罪,我便对其多有关注。”

“但李师你亦知晓,他们这种内臣是陛下家事,我身为外臣不好多问。”

“只知道赵统领后来被驱逐出了宫中,不知去向。”

“但就是我到西北平叛这几年发现,他似乎就在天山.”

天山?

李真神情微微动了动。

这西北三州就这么好玩是吧。

什么妖魔鬼怪都往这里凑。

和尚来,三劫救世会的妖人来,青龙会的也来。

而且听说那些死灰复燃的江湖人士们,也大多在这里活动。

现在好了,你赵高一个太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除非

李真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抬起头,直勾勾盯着马千里。

没有再说有关赵高的事情,反而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仙茗山里的真武司,近些年来如何?”

马千里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事。

眉头颦蹙,略微沉思了一会,说道:

“在我离京之前,朝廷有人上书陛下撤裁真武司,但陛下留中未发。”

“至于现在.”

他摇摇头,满脸不看好的样子。

“如此。”

“那就是了。”

李真像是确定了什么事情。

长吐出了一口气,神色里有些欣慰高兴、又有些疑惑不解。

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马千里欲言又止。

“给你,关键时刻能保你一条小命。”

李真回过神,将一切情绪收拢,再度变得平静无比。

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木牌,丢到马千里的怀中。

剩下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他相信,马千里会明白的。

当然,如果他非要以为自己行了,要提着刀先登了。

那李真只能说,来年他一定会给他坟前烧上几叠黄纸的。

保证比当初在赵晴坟头烧的多。

“李师一路保证。”

“待我平定叛乱,京城再会!”

马千里对着他的背影,诚恳说道。

李真脚步顿了一下,向他无奈的摆摆手。

还在插,身上已经满了。

它已经插不下了你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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