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若早数年,此子之才,定可富国强民
陈府正厅内，此刻的马甲第满脸疑惑。
他的平阳书院被挑了院碑，自然也清楚了辽国使团到底有多么恐怖!
在他看来，能够胜过辽国使团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愚蠢之辈？
只是。
眼下秦峰的一番话……却让人觉得，实在是有些愚不可及!
圣人当面，这小子也敢无理取闹?!
王启坤哈哈大笑:“叫你声秦世子，给你破了辽国使团，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可知道君舟民水的说法?将江南水患视为儿戏，接下来陛下若是封你为官，要你治理一方，吾简直不敢想象那时的场景会是怎样荒唐!”
边上，陈文标满脸冷笑。
把自己玩死了吧?
对于江南水患，朝堂上下都没什么很好的办法，这是公认的事情。
不然这灾患也不至于肆虐至今。
按照惯例，自己这工部侍郎早就给人一撸到底了!
他对着秦峰啧啧道:“今日老夫必须喊你小贼了，如此愚蠢，将来必是国贼!”
“既然你这小贼说老夫废物，那你就来说说你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众人都在心中暗自摇头
怎么会有更好的方法?
江南水患带来的不仅是千里良田被毁，还有盐铁运输断绝。
这也就罢了，此外还有流民的冲击。
此时大夏南方人口已成规模，一旦流民外逃，会对周边城县带来毁灭打击!
这是一个几乎无解的烂摊子，是一个财政黑洞。
除了用银子去砸、稳定局势，等时间慢慢抚平伤痛之外，还能有什么好主意不成?
众人心中都十分笃定。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辙!
李青鱼冷着脸，转头低声对着秦峰道:“你怎么回事？竟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秦峰却根本不理会，自顾自地走到了陈文标的身前，冷笑了一声。
“陈侍郎，我先来问问你，现在江南地段最需要什么?”
陈文标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秦峰，这种问题还用问他?
真是个白痴，这小子，怕不是今日就能将他自己坑死!
思绪闪过，陈文标倒也没犹豫，张嘴便脱口而出。
“废话，自然是粮食!”
“江南现在饿砰遍地，卖妻卖儿、易子相食的事情时有发生，就是因为粮食不够!”
他说完，轻蔑地看了眼秦峰:“怎么，你这小贼还有高见不成?”
秦峰抱着膀子，呵呵一笑:“没粮食就送过去啊，人家缺粮，你不送，那你不是蠢材是什么?”
此言一出，王启坤与陈文标都哈哈大笑起来。
而平日里温柔委婉的张太后面色也变得十分难看，李青鱼更是气地差点一拳头砸在秦峰脑袋上。
这种蠢话也说得出口?!
简直就是，何不食肉糜啊!
“不愧是秦
世子，说的太对了，在赈.灾一道上真是冠绝古今!”
陈文标对着秦峰竖起了大拇指。
这一番言论真是蠢到没地方洗了!
“秦世子说的轻巧，江南广袤无垠，现在周边的粮仓都快要放干净了，但依旧没办法满足江南人民的生存需要。”
“粮仓都没粮了，你还要朝廷怎么放?!”
陈文标冷哼一声，顿了顿。
“为了应对水患，我工部在江南地段连建十五所赈.灾议事府，用了整整四十艘大船运粮，放粮无数，秦世子你可满意?!”
呸!
秦峰直接一口唾沫喷在了陈文标身前。
“满意个屁，你这脑子还当工部侍郎呢，连特么商人都不如!”
这个时间和中华古代一样，重农轻商。
商人地位卑下，就算是家财万贯也不被人重视。
听到秦峰说自己不如商人，陈文标勃然大怒!
“你这小贼眼见没道理，便开始胡搅蛮缠?!”
秦峰只是摇了摇头。
“胡搅蛮缠?”
“小爷只是觉得你是个蠢物!”
他大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盯着陈文标，给这个侍郎官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我再问你，天下粮食，是商人多还是国库多?!”
看戏的马甲第有些忍不住了。
“秦世子，若论粮食总量，自然是各地以贩卖粮食为生的粮商多，但这又如何?商人重利，囤积居奇抬高粮价……江南附近的粮食价格已经到了百钱一斗!”
“至于江南本土，粮价甚至有一两银子一斗的，若是用这些商人的粮……我等把国库拆了都不够买的!”
秦峰瞥了一眼马甲第，此人是真的忧国忧民，对此了解颇深，他的语气倒是好了一点。
“马先生，谁说要买那些商人的粮食了?”
“我们……要让那些商人自愿送粮食到江南去!
在一边原本有些不愉的张太后面色一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秦峰的眼神中逐渐充满期待。
马甲第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做出了认真聆听的动作。
而王启坤与陈文标两人一脸不耐。
“简直是胡闹!”
“什么狗屁倒灶的言论，都说了商人重利，他们又怎么可能自愿送粮食?!”
秦峰转头冷冷看向陈文标，嘴角有些轻蔑。
“所以我说你是个白痴、废物点心!”
“从头到尾，你都弄错了方向!”
他抓起一杯土，又抓起了一块石头。
“假设土是粮价，石头是粮食。”
一小杯土和一个巨大的石头放在了一块，周边被秦峰围了个圈。
“这是大夏其他地方的粮食与粮价，粮价低而粮食多。”
秦峰又抓起一大杯土和一个不能再小的小石子，又画了一个圈。
“这是江南的粮食与粮价，粮价疯涨，而粮食所剩无
几。”
陈文标看了下没看明白，冷哼一声:“尽说些废话，这些我等都知道，然后呢?”
秦峰嗤笑。
“蠢货，假设大夏在其他粮食不短缺的地方以当地粮价二分之一的卖给粮商粮食呢?”
马甲第眼睛一亮。
“商人重利，粮商见到这么便宜的粮食，还是官粮，一定会争先恐后的购买!”
“到时候粮价就会降低……”
说到这，他又皱起眉头
“可江南粮食还是天价!”
秦峰抓起一块石头放在了大石头旁边，又挖走了那一小杯土的一部分，紧接着又继续开口。
“不急，此时再让大夏发布一个律令……”
“除江南以外，所有粮商不得大量出售粮食接下来又如何?”
一边没发言的张太后突然哈哈大笑。
“好，好啊!”
“那些粮商在其他地方囤的粮食基本等于白囤，此时为了赚钱，他们就必须得前往江南贩卖!”
在场的基本都是老臣，自从周皇后突然崩逝后，他们就没见到张太后这般失态的笑颜。
笑了一会儿，张太后正起脸色，有些严肃地看着秦峰。
“只是……秦家小子，你可曾想过一件事。”
“各地开仓卖粮，粮商把粮食都送到了江南而其他各地的粮仓反而空虚。”
“一旦遭逢灾年，那就不是江南一地饿呼遍地，而是整个大夏都要分崩离析。
“你这一招，看似缓解江南燃眉之急，却亦会重创我大夏之根基，此谓，毒计，控有覆国之危！”
“告诉老身，你，或者秦家，可是有意为此？”
这话端的是诛心之言了。
张太后此话一出，整个四周仿佛都跟着静了一些。
饶是看秦峰不顺眼的王启坤和陈文标，此刻也都头颅低垂，不置一词。
一句毒计，便是诛心之言。
这话就算是由平民百姓说出来，上奏朝堂，都能让一方大员吃不了兜着走。
更何况是张太后亲口说出这话?!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别说什么秦国公，便是一方藩王，怕不是也会因此而落罪。
陈文标再怎么想弄掉秦峰、搞垮秦家，也不敢在这件事上推波助澜。
一旦出了差错……那就是株连九族之罪啊!
几人心思不同，但都笃定一件事。
这次秦峰来找陈文标要债，只怕是要把整个秦家给要没了。
李青鱼张大嘴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祖母张太后。
她虽然还是没怎么喜欢秦峰，但高低这人帮了自己……
她扯了扯张太后的袖子，准备说些好话，却被张太后一个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张太后看着还没回答的秦峰，在心中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秦峰刚才说的是一个好主意。
她对秦家更是只有亲近，没有恶意。
但事关整个大夏，她必须将话说清楚。
顺便也给秦峰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然的话……
到时候由其他别有用心之人提出这个观点，秦家便会更难!
这话由张太后这么一个亲近秦家的人提出，总比其他人说出来要好点。
秦峰看着混不吝，但实际上心中门清。
他清楚张太后这实际上是在帮秦家，如此心中倒也没有任何怨怼，反而对张太后投出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紧接着，秦峰理清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笑着解释道。
“圣人所言极是，这也怪小子没一口气说清楚，毕竟方才说的可不是完整的计划。”
“粮食被运送到了江南……”
秦峰不急不慢地将大石头拿到了代表江南的圈中，但，江南代表粮价的土却没少多少。
“粮食增多，可面对江南天价粮价，商人心动，亦不会愿意降低多少。”
“哪怕之间打起了价格战，但江南供求依旧不平衡，粮价最终还是居高不下。”
王启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那你之前白说了?!”
秦峰呵呵一笑，道:“怎么会?这个时候再由官府开粮仓卖粮，以低价售卖，打破平衡。”
“原本就没多少人买得起天价粮食，现在就更没人会买了，那些粮商们岂不是急了?毕竟粮食不管漕运还是储存，都需要耗费大量资源。”
“以前还有人买，多少有点盼头，现在彻底没希望了，粮商们自然会想办法将粮食卖出去……”
“如此，此时官府牵头，再低价买粮食，一来二去，江南官粮就会再一次充裕!”
听道这话，陈文标皱起眉头，忍不住开口反驳。
“蠢货，你可知道，照你所说这一来二去要多少两银子?国库……”
秦峰一巴掌堵住陈文标的嘴巴。
“闻上你的狗嘴，这个接下来小爷会说，现在先回答一下圣人的问题!”
他放开陈文标，对着张太后拱了拱手。
“官粮日渐充裕，粮食短缺问题也逐渐消失，各地来此的粮商赚不到钱不说，还要亏掉漕运、储存成本，这时候只需要其他地方官府牵头，以卖价回购粮食。”
“仅仅这样的话只怕是粮商会不满，但官府不让利，却可以给名啊!”
“大夏商人地位卑下，多少人为了名之一字花重金买个九品芝麻官?”
“他们没利，想要名，那就给他们名头，将粮食运回去低价卖给官府的，卖地越多，名头越大。”
“什么善人、县太爷亲笔题字之类的玩意就不用我说了吧，官爷们都懂怎么操作。”
不用秦峰说，众人都已然茅塞顿开。
如此一来，各地官府等于什么也没出，就用一堆虚名换了江南的赈.灾粮!
各地官粮基本上去时什么样，回
来就是什么样!
张太后等人眼中已经满是惊愕。
青阳公主不自觉惊呼出声。
“这赈.灾粮……居然还能这么玩?！”
见到秦峰得了众人夸赞，陈文标嘴角一抽，脸上有些不服气。
“你还没说那些损失的巨额银子从哪来!”
秦峰彻底气笑了，他一手推开陈文标，让这侍郎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屁股沟正好卡进了秦峰用来代表粮食的石头!
“啊!”
陈文标痛呼一声，但现在却没人理会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秦峰身上。
“真是个扶不上墙的蠢货!”
秦峰摇了摇头。
“银子从哪来……你特么从各地想办法走漕运送粮食过去，这要不要钱?”
“现在小爷给你想办法省了。”
“囤粮的成本和风险也都被那些追名逐利的粮商承担了几乎九成!”
“就那么点低价收粮的银子你想不到办法解决?真是拿你没办法，那就让小爷帮你算一算好了!”
他握紧双拳，然后伸出一指。
“官府有了粮食，继续白送的话那肯定是血亏，但咱们可以换个思路……这个思路名为，以工代赈。”
“粮食不能白送，但灾民们没钱啊，自然是买不起。”
“可你们得记住一句话。人是由价值组成的，身上的钱是价值，劳动力也是价值，我且问你，这些难民是不是最廉价的劳动力?”
现在，所有人都明白了。
尤其是对数字最敏感的李青鱼，她眨了眨眼睛脑子似乎都快要转冒烟了。
“你是说，让那些难民给官府做事，用来换取粮食?”
她兴奋地蹦了起来:“这实在是妙计，江南原本富庶，各种匠人应有尽有，水患之前想要请动匠人少不得得花上天价!”
“而现在只需要一点粮食就能够换得他们办事，灾后恢复重建几乎不需要多费功夫，有些匠人做的手艺品还能拿出去卖钱。”
“这来来去去……”
李青鱼算了一下，然后瞪大了眼睛。
“竟然还能倒赚无数银两?!”
张太后看向秦峰的眼神中，满是震撼。
让整个大夏王朝头疼无比的江南水患，在秦峰一番计策之下，不仅不需要掏空国库，还会让大夏大赚一笔!
赈.灾反倒是把国库给贩地充盈起来了!
秦峰对着张太后笑了笑。
“圣人，小子这个解释可否让您满意?”
张太后拿着龙头拐的手都在不断颤抖。
“满意，老身从未如此满意过!”
“我大夏能有秦家，能有你秦峰，是我大夏万世之幸!”
她心中的震撼难以平息。
要是秦峰早些生在大夏，大夏如今怕不是早已经国富民强。
甚至于，有机会重现大夏两百多年前的荣光……威服天下，万国来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