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自由空间

“你为什么帮她，想做英雄吗？别忘了你还在里面。”比垂善意地提醒道。

“不是做英雄，也不是帮她，是帮自己，我想晚上睡得踏实一些。”欧米自说自话，并不像与人解释。

“你得明白体谅和爱是两回事，不要混淆了。”比垂觉得自己是旁观者清。

“若两者混杂在一起呢？”欧米这话不是质问比垂，像是叩问自己，毕竟这个问题只能向自己寻求答案。

“你最好不要自找麻烦。”比垂挂断了电话。

是呀！谁都不想找麻烦，而麻烦往往会自动找上门，欧米比谁都清楚，就像警察有理由抓他，他就需要手段应对，否则甘心待在监狱，她有理由找她，他可以不理会却难心安，也可以力所能及地分担，麻烦始终在的。

史密斯先生已经凿出半个身像的轮廓，接下来会精雕细琢，将面部轮廓刻画分明，然后打磨抛光，上漆晾干。

“你有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东西？”欧米随口问到史密斯先生。

“这什么问题，虽然都是别人找我订做，这些东西说到底都是我自己的。”史密斯先生的内心世界或许不像表面那么乏味，这些欧米没法揣摩，亦或许根本不该做太多解读，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雕像做出来。

一块木桩，削去那些多余的木屑，一个人像就显露出来，多么神奇，似乎这个人像早就在木桩里面，史密斯只是将她挖出来了而已。也可以挖出一只鹰，一个烛台，这无中生有的功夫到底是人类的创造还是自然奥妙，不免令人肃然起敬。

“周末我晚点过来。”欧米试图解释原因

“那是你自己的事，不用跟我说。”欧米不再多言，似乎这种不近人情的回答反而让人舒服，省去了客套和虚伪。

尼古拉四处与人社交，他有这种语言天赋，裤兜里的钱也是鼓鼓的，他将大面额的钞票搁在外层，里面一大把小面额的，掏出来一沓沉甸甸的，这种舒服的感觉过不了多久，到点又把钱上交给汤姆去汇总。

周末供情侣使用的小房间早已预定满了，欧米提前给巴斯先生说情，预留了半天给他，周末探望时间是8点至15点。欧米准备了床垫、新洗的床单，柚子树上有些花骨朵，小朵的不明显，花蕊还没露出来，仔细些可以闻到淡淡的清香。

欧米打翻了一个水杯，水淌在桌面上，又胡乱地扫到地上，今天他将再见到女友，心情却没有收拾利落，至少不能像上次那样局促不安。

来人通知欧米访客到了，领着她和欧米去了小房间，那个盒子一样的铁皮房间，像是货柜，里面有个单人床，一把风扇，一盏灯，简陋却也齐全，刚好能挪得开身子。

“这里只能这样，你等了很久吧？”欧米表示让她受委屈了，递给她一瓶饮用水，这是他准备的，他在小卖部买了水和零食、卷纸，提了一大包。

“是的，外面排队检查差不多一个小时，后面还有更多的人，只有律师有专门通道。”女友穿着连体长裙，这样显得身材细长，至少可以遮住些腰身，碎花的纹路，她坐在床沿上，感觉有些疲乏，用手扇着风，欧米将门反锁上，呆站在原地。

“我…”欧米刚开始准备了一些话，现在却说不上来。

“你过来坐下。”女友招手示意他。

欧米挪动了一步坐在离她半尺的地方，床垫还算软和，欧米却感觉坐在铁板上，他看着她的手，皮肤白皙，有些白色的汗毛站立着，胸口盛着些汗渍，半开的领口，下巴不如以前那么瘦削，有点赘肉的圆润。

“这里就是这样。”欧米挤出一句话来。

“你说过了，我知道。”女友看着他，头发刚理过，倒是有几分精神，脸上虽然白净却多了几分坚毅，只有眼神，清澈却深邃，让人一时难以看透。

“你吃点零食，这里有…”欧米说着去翻塑料袋里的东西。

“先不用，你过来，我看看你，你为什么不看我？”女友的语气有命令也有责备。

欧米坐下，看着她的眼睛，她将身体靠近过来，贴进欧米的怀里，头枕在他的锁骨位置，可以闻到她头发的气味，洗发水的残香夹着一点汗味，欧米将鼻子凑近到她的头上，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宜，或许都有太多要说的，所以最好什么都别说，应该还有一种表达爱的语言，只有那种语言能交流互通，他动了动嘴唇，她的手也开始抚摸着他的后背，像是安慰一个受伤的人。欧米在她头发上亲吻了一下，双手搂着她的肩膀，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她也感受到那股温暖，彼此都沐浴在那股暖流中，那温热的流动可以冲走所有疲惫，使人安逸、放松。

灯光是昏暗的，低功率设备，风扇的风足够强劲，却吹不走那喷涌的暖流，那暖流想要冲破身体的束缚，变得自由自在，一切遮挡身体的东西都成了束缚，她湿润的嘴唇贴在他脖子上，暖流像过电一样闯进躯体，他的灵魂被唤醒了，被关在笼子里的巨人，不再沉睡，撕下困住自己的囚衣，那困住他灵魂的囚衣，这一刻他回到初始的样子，上帝创造人类初始的状态，无拘无束在花园里走动，没有叶子遮挡身体，他感到了真实和自由。她也把身体交付与他，或者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交融在一起，不辨彼此，她回到他的体内，原本她就是一根抽出的肋骨，现在只是回到原来的位置。这种交流什么话也不用说，却能表达一切，原来这才是上帝的语言，他们看着彼此，毫无保留，只有两个纯粹的人，他不想穿上那件囚衣，她也不用长裙遮挡腰腹的赘肉，她将脸贴在他胸口，听到里面有个轰鸣的马达，那动力将她抛得足够高，挣脱了地球的引力，她愿意久久倾听，这让她感到踏实而满足。他手抚摸着她光滑的背，他可以永远在这辽阔的草原上驰骋，挥洒汗水。

他俩这样依偎着，就想这样静静呆着，他不用去扮演一个囚犯，她也不用去做单身母亲，直到风扇将那些火焰的气息逐渐吹凉，真正属于欧米的时光总是短暂，别人规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