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悲伤与理智」
2015年6月22日，星期一，夏至。
清早，陆文珊刚练完瑜伽，母亲便将早餐端到了餐桌上。
夏至吃面是北方人的习俗，一向不喜面食的陈婷今日竟破天荒地做了炸酱面。
陆文珊舀了两勺肉酱到面碗里，双手递给了父亲，又随口问母亲：“六必居的干黄酱跟甜面酱炒的？”
陈婷笑了两声，说：“什么六必居五必居，有得你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老陆开口道：“妈妈做的炸酱面味道不错，文珊，你尝尝。”
陆文珊将碗里的面与酱拌匀，吃了一大口，差点笑出了声。机器面与手擀面的口感她一吃便知，炸酱大概也是那种瓶装现成的。
老陆看着女儿，问：“味道怎么样？”
陆文珊跟陈婷对视了一眼，笑着对陆铭说：“妈妈也太讲究了，连面码儿都准备了八样。”
说完，她便将桌子上的豆芽、芹菜末、黄瓜丝、萝卜丝这些往陆铭碗里夹。
“陆文珊，你昨晚是不是有偷偷溜出去？”
“是啊，妈妈，你怎么知道的？”
“出去干什么了？”
“吃宵夜啊。”面吃到一半，她停了下来，“爸爸，你去过刘铮的工厂吗？”
“去过，怎么了？”
“我觉得他工厂规模挺大的，他真的有能力经营这么一家药厂吗？”
“创业的事情谁敢打包票？只能说，他成事的概率大过其他人。”老陆放下碗筷，看着一脸疑惑的女儿，“文珊，你没事的时候，多去他工厂里转一转，熟悉一下从采购到销售的各个环节。”
“爸爸，人家的工厂，我去了解这么多干嘛？”
“多学习总没有坏处吧。如果以后他的工厂越开越多，你不也可以帮他管理吗？”
“我觉得他不会愿意让我插手他工厂的事情。”陆文珊又拿起筷子吃起剩下的半碗面，“我猜，他大概是想让我以后待在家里做个闲人。”
“女儿，未来的生活应该怎样，你自己没有想法吗？”
经陆铭这样一问，陆文珊才意识到自己最近太过沉溺于谈情说爱，全然忘了那日父母争执时，父亲对自己讲的那番话。
“爸爸，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重新开始工作。”
“这样最好了。快吃吧，面都凉了。”
吃完早餐，陆文珊在厨房里洗碗，老陆拿了写着书名的便签纸给她，让她去深港书城帮忙买一些书。过去，她经常帮父亲去找书，在书城里一待就是一天。书城旁边是深港音乐厅，遇到世界顶级交响乐团的演出，她也会去欣赏。她是一个特别容易沉浸在文字和音乐里的人，且始终对二者报以敬畏与热爱。
下到车库，她才想起自己的车还停在刘铮那里，于是，打了出租车去书城。
深港人有两大爱好，一是挣钱，二是阅读。城市里大大小小的书店、图书馆、自习室里总是日日聚满了人。
陆文珊找齐了老陆需要的书，见约瑟夫·布罗茨基的散文集「悲伤与理智」出了中文译本，便一并买了去。
书城里太过拥挤，她抱起一摞书去了深港音乐厅二楼的咖啡店。
约瑟夫·布罗茨基（1940年-1996年），出生于列宁格勒的犹太人，被剥夺苏联国籍的俄语诗人，定居美国的英语散文家，198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俄罗斯犹太裔美国人。「悲伤与理智」是他生前的最后一部散文集，布罗茨基以被迫流亡者的身份讲述了各种痛苦经历的摧毁之力，展示了悲伤如何改变一个人，并让人更深地理解人性、生活、以及与世界的本质关系。
她点了一杯冰美式，找了角落的位置看书。布罗茨基以简练精确的文字，真实地描述了悲伤事件的复杂性，这样的一本书，对陆文珊来说，着实很难读懂。她只能心无旁骛地去读，去理解，直到身边走动的人逐渐变多，她才结束阅读。
她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阴沉，雨越来越大。音乐厅公共区域里大多是来避雨的人。
雨越大，周围的人越嘈杂，她便越是烦躁不安想要回家，但她不知道此时楼下是否有出租车，雨天打车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文珊，你在做什么？”在雨天，男人对女人的想念大概会加深。正当陆文珊反复纠结时，刘铮发了短信给她。
“我被雨困在深港音乐厅了。”她回短信时看了眼时间，刚过下午三点。
“我来接你吧。”
“方便吗？你工厂那么远。”
“没什么方不方便的，等我过来。”
刘铮说来接她，她便安心了许多，买了两块蛋糕，边吃边发呆。
没过多久，他便出现在了她身边，当时陆文珊正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刘铮拿起桌上的书翻了翻。
“你有感到悲伤的事？”刘铮的问题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有，我能有什么悲伤。”她当然有她的悲伤，只是不能同他讲。
“走吧。”他拎了书走在前面，她跟在他身后。
当走到一楼的钢琴专卖店门口时，他突然放缓了脚步，等陆文珊走到他身边，他牵了她的手。
雨依旧下得很大，在车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回到家里，刘铮倒了杯温水给陆文珊，转身拿了那本「悲伤与理智」坐沙发上看起来。他急于想知道书里的内容，以及她为何选了这样一本书。
陆文珊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水果，洗净切块后放到他手边的茶几上。
“刘铮，吃水果吧，别看了。”
“你先吃。”
她知道刘铮为何要读那本书，反正她也不太能读懂，那便等他看完再将书里的内容讲给自己好了。想到交个博士男朋友还有这样的好处，陆文珊不禁偷笑。
昨日买来的菜还剩下许多，陆文珊去到厨房做饭，留刘铮一人在客厅看书。
她喜欢看他阅读时无比专注的样子，那是一个男人最干净纯粹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