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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出生和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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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珉弦回到家后没去公司,他今天在家办公,开完一个视频会议正好到了中午。

吃饭的时候,他心里突然泛起一种不安,叫来管家:“我记得我在郊区有套房子是吗?就离庄家不远。”

“对。”管家点点头:“您小时候在那住过几个月......”

商珉弦朝他看了过去,管家便噤声了。

“找人收拾出来,我过去住段时间,消暑。”商珉弦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总觉得胃口不好。

“好的。”管家感受着夏末初秋微凉的天气,面不改色地应道。

商珉弦想了想又说:“我两个小时之后就过去。”

管家一听这么急,便立刻去安排。好在那套房子虽然没人住,但是一直有定期打扫维护,收拾起来也很快。

“滚开!滚开!”

紧闭的房门里不断传出庄清河的怒喝,以及压抑的嘶吼。

庄海洋站在房门前急得团团转。

又过了十来分钟,庄清河哭得气噎声嘶,几乎是在哀叫,整个人都崩溃了,卑微地哭求道:“你们是医生啊,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求你们......求求你们......”

半个多小时后,一个四十来岁穿白大褂的男人从里面出来找到庄杉,说:“庄总,小庄总不配合的话,我们很难办。”

别说配合,屋里的小庄总现在看起来都快疯了,估计杀人的心都有了。要不是被束缚带捆着,这会儿屋里都血流成河了。

庄杉想了想,问:“没有别的办法吗?”

医生想了想,没说话。

这是还有别的办法,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医生不太方便说。

庄衫:“说。”

医生迟疑了一下,说:“还有一种方法,睾.丸穿刺取.精。这种方法一般是针对无.精、死.精,或者取.精困难的人群才会采取的手段。”

庄衫闻言不置可否,笑了笑说:“他现在不就属于取.精困难吗?”

医生不语。

“做吧。”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说。

医生咬咬牙点头,说:“好的,我现在就准备麻醉。”

“不用麻醉。”庄衫说。

“什,什么?”医生听了这话都骇然了。

庄衫阴冷道:“让他长长记性,直接做。”

过了十分钟,也许更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庄清河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凄厉到了一种渗人的程度,像是一个人的嗓子被撕豁然开了,尖锐得让人毛骨悚然。

庄海洋在门外听着这惨烈的叫声,用手拍着门板,嚎啕大哭起来。

里面惨叫,外面大哭,庄家的屋顶都快被两兄弟给掀翻了。

庄海洋是个傻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急得疯了,不住拿头用力去撞门,一边撞一边大哭,嘴里喊着哥哥哥哥。

佣人手忙脚乱上前,连哄带扯,半强制地把庄海洋弄回房间。

庄衫听着庄清河的惨叫,在楼下喝茶,倒出的茶水成一线,又稳又漂亮。

惨叫、痛哭、安详,如此割裂的情形,这样荒唐的一幕,在庄家上演。

陶管家在一旁手都在颤,这声音......

他小时候也是在乡下长大的,过年杀猪的声音都没这么渗人。

庄杉则在心里想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傻穿地心, 一个精明得非人。

精的这个偏偏跟自己一个性子……

呵,说到底不是在自己身边养大的。

其实说起来很奇怪,像庄杉这样对两个儿子如此无情漠视的人,偏偏又极度在意血缘。

好像越是自私自大的人,越在乎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力,非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

还有什么比让一个人继承自己的姓氏、血脉在这个世界上活着,更能体现存在感的吗?

这就是为什么当初庄杉要把庄清河接回来。

但是庄清河太像他,他有时候得意这一点,有时候又忌惮这一点。

如果能有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又在自己身边,被自己从小教导的孩子,那是最好不过的。

至于庄清河,到时候他就可以出局了。

房间里。

庄清河拳头攥得死紧,掌心被指甲刺破,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呜咽,眼泪疯狂滚落。

他在这个时刻觉得自己被剥夺了作为一个人的全部权利,像一头需要完成配种任务的牲畜。

连牲畜都不如,起码人对牲畜都不会这么残忍。

清醒的......活生生的......

他明确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死掉了。

商珉弦抵达郊区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天色乌沉沉的,没多久就下起了雨。

这套房子距离庄家只有几百米,商珉弦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幕。

心里总觉得很不舒服。

下雨天,正好适合拜访一下邻居。

他转身对管家说:“帮我准备一份礼品,我去趟庄家。”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管家也愣了一下,商珉弦,居然,主动,去拜访,邻居。

这几个词他都理解,但是放在一起,怎么这么让人毛骨悚然。

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准备了一份很像样的礼品,然后说:“那您等一会儿,我去让司机准备车。”他知道商珉弦一向都很讨厌下雨天。

“不用了。”几百米远,等司机还没他自己走过去快。

商珉弦接过管家手里的礼品,走到门口拿了把伞就出门了。

庄清河出来后,自暴自弃地淋着雨,不知道要去哪里。整个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低着头自言自语,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像个疯子。

不多时,就轻飘飘地扑倒在地,跌进了一场噩梦。

庄清河躺在地上,像一只雨里迷了路的鸟,翅膀都被打湿了,沉重得飞不起来。

商珉弦看到的庄清河就是这个样子。

他呼吸有一瞬的凝窒,把伞和手里拎着的礼品都丢掉,上前把庄清河抱起来。

庄清河犹如陷进雨后的泥浆,沉闷,又黏腻不堪,四处碰壁,仍然找不到出路。

他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

商珉弦凑近了听,他说的是,“商珉弦,带我逃走吧……”

雨越发滂沱,商珉弦抱着他起身,转身往回走。

庄清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他,脸被雨水冲刷得更加苍白。

也不知道他清醒没有,张了张嘴:“商珉弦,我好疼啊……”

“手疼吗?”

“蛋疼。”

“……”

庄清河似乎觉得这对话有趣,突然笑了起来。

商珉弦低头看着他的脸,心里觉得好奇怪,明明雨那么大,明明庄清河在笑,可他的眼泪还是那么清晰。

雨水突然变得好重,雨滴像子弹一样砸在身上。

庄清河看到无数个自己,哭泣的,绝望的,崩溃的,声嘶力竭的,痛不欲生的,一直在挣扎的自己。

牢笼铺天盖地,云朵哭得撕心裂肺。

生了锈的庄清河,又恰逢下雨天。

商珉弦看着他,心想,没人要,那我就把他带回家了。

商珉弦把他抱进卧室放到椅子上,顾不得自己也湿透了,想先把庄清河的湿衣服换下来。

他手刚触上裤腰,就见庄清河猛地睁开眼,一个肘击砸到他的背上,接着一脚把他踹开几步。

“你干什么?”庄清河眼神涣散,凶神恶煞地看着他。

“把你的湿衣服换下来。”

商珉弦觉得这对话该死的熟悉,跟昨晚在船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人,为什么总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

不是很厉害吗?不是说自己能处理好吗?

而庄清河的态度已经和昨晚完全不一样,他警戒得厉害,说:“滚!”

商珉弦蹙眉:“你穿着一身湿衣服,会生病的。”

庄清河跟个复读机似的,又说:“滚!”

商珉弦:“……”

他不顾庄清河的打骂,上前三下两下把他湿透的衣服剥了个干净。

这可捅了马蜂窝了。

“滚开!不要!”庄清河厉声尖叫,整个人都崩溃了。

商珉弦的手也疼得要命,他却顾不上。庄清河此时跟条活鱼似得乱蹦,对着脱他衣服的商珉弦无差别攻击。一直在凄声厉叫:“停下!”

嗓子都喊劈了。

商珉弦忍痛挨了好几下,心想他怎么这么能折腾。

好不容易把湿透的衣服都脱了下来,他却没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庄清河突然安静得异常。

尚且新鲜的疮疤突然就这样又被挖开了,血淋淋的一直颤。庄清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筛子,在抖,还在漏,眼泪和勇气全漏了。

商珉弦刚要抬头说话,就愣在他那种泪水横流的脸上。

庄清河脸通红,呼吸急促,四肢时不时抽搐。

呼吸性碱中毒!

“庄清河!闭上嘴。”

可庄清河根本听不进去,也做不到,仍在极速巨喘。

商珉弦只好用手捂住他的口鼻,采用强制闭气的方法减缓他的呼吸频率。

许久之后庄清河才逐渐平静下来,闭上眼不说话,潺潺的泪水流个不停。

商珉弦把他抱到床上,裹进被子里,看着他一言不发。

庄清河还在抽泣着,过了大概一分多钟,才慢慢把头也缩进被子里。

就像那被子是个壳,他把自己藏到壳里,再也不肯出来了。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安全地藏起来,没有人找得到。

医生进进出出,

可庄清河还是没醒,他在床上躺了两天,浑浑噩噩的两天。商珉弦开始在家办公,时不时去卧室看他,每次看他都觉得这个人像活不下去的样子。

终于在这天凌晨一点,庄清河突然睁开了眼。他看着天花板,许久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

房子里很安静,佣人们也早就休息了,冰冷的月光透过高高的玻璃窗照在地板上。

窗户开着,雨后清新的味道被夜风吹了进来。庄清河从卧室出来,看着屋里的样子,恍惚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庄清河许久后才从恍惚中挣脱出来,怕开门的声音会吵到人,他从开着的窗户翻了出去。

每个行业都有一些缺乏职业道德的人,医生这个行业也不例外。

尽管国家一直对代孕秉持坚决打击的态度,但是只要有市场需求,再加上巨大利益的诱惑,仍然有人无视规定和道德,滋生各种地下生殖辅助机构。

这种机构一般是以医疗机构的名义存在,中介的形式,接受客户委托后,将所取样本按医疗手段冷冻,然后转移到国外进行下一步。

富人的需求总是最优先被满足的,为此已然形成一条完善的全球产业链。

很多人没有明白这种事情的底层逻辑,其实金字塔上层人的需求,都是通过压榨底层人的价值获取的。

代孕一旦合法,最先被剥削的就是底层女性的生育权。而当生育权不属于自己,人权也将形同虚设。

赵医生今晚值夜班,没什么人,他就打了会儿盹。

一睁眼,看到坐在自己桌上的男人,瞬时吓得魂飞魄散。

庄清河坐在他的办公桌上,居高临下地睥着他,扯出一个厉鬼般的笑:“这么快又见面了,赵医生”

“小庄总......”赵医生背后冷汗都下来了。

庄清河看着他半天没出声,他在压制自己的恨意,片刻后:“你那天,对我可真过分啊。”

赵医生看着这个苍白的年轻人,口舌干涩:“我只是......我,没办法。”

庄清河冷哼一声站起来,四下打量,嘴上说:“庄杉老了,你以为庄家以后谁说了算?”

赵医生战战兢兢,嚅嗫了两嘴唇,没说出话。

“在哪儿?”庄清河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什,什么?”

庄清河转身,手撑在桌子上,手指敲了敲桌面,面无表情地提醒:“你从我身上取走的东西,在哪儿?”

“不在这。”

庄清河想了想,了然地点点头:“那东西得低温保存是吧?”

然后轻声命令:“带我去看看。”

赵医生没办法,只好带他去了放置液氮冷冻柜的实验室,然后取出来拿给他。

庄清河单手插兜,接了过来,问:“确定这个是我的吗?”

赵医生连忙说:“不会错的。”

“嗯。”庄清河把那个只有半截手指大小的容器翻来覆去地看,外面的标签上确实写了自己的名字,说:“我的东西就不放在你这了。”

赵医生张了张嘴:“那,庄总那边......”

庄清河打断他:“你自己想办法,让他以为一切都正常进行。”

“可十个月后……”

“十个月。”庄清河讥讽一笑,眸光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声说:“十个月能发生的事太多了。”

他打开小器皿的盖子,说:“一个人出生,从受精到顺利妊娠,要这么长时间。”

随着他的话,器皿倾斜,庄清河把里面的东西倒进水池里。然后打开水龙头,将其全部冲进下水道。

庄清河回头看他,遥遥一笑:“死亡总比出生快,你说是吧?赵医生。”

处理完一切,庄清河从医疗机构出来。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大街上寂静空旷。

商珉弦站在无人街边,头顶是大片大片的鱼鳞状乌云。

他就站在那,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庄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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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万海星的加更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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