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故人之姿
一箫一人准备着战斗姿态，那声音时大时小，像是在走动。直到笛声消失，那人都没有现身。
许梓琛没有松懈，刚刚的那首曲子曲风怪诞，虽然没有攻击性，但还是让他不明觉厉，汗毛倒竖。
〈暂时安全了，我感觉不到任何异常气息。〉陨烨心中失落，他禁欲了几百年，现在还要继续禁下去。
〔你这是什么语气？难道你想让他来？！〕许梓琛惊恐万分。
〈我又没得失心疯！〉陨烨心有甘，化了形出来。
“我守夜，你睡。”
“你？”许梓琛心中惊异，这位爷可从不熬夜，现在说要守夜，他心里怵得慌。万一人家守到一半回去睡觉了，他们四个都得葬身他腹。想到这里 他打了个冷颤，“还是算了吧，我来。”
“少废话，还怕我半夜回去不管你们了不成？”陨烨生了一双凌厉的凤目，此刻眯着眼，威胁意味更是明显。
“……”对，就是怕你不管。
但是许梓琛是不会说出来的。他心知陨烨脾气倔，只得顺从道：“那你来守夜？”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
许梓琛在许梓辰不远处躺下，她这妹妹睡觉不老实，总是踢被子。隔的近些才能及时感觉到给她盖回去，不然该感冒了。
许梓琛翻了个身，枕着一只手，心里琢磨着神秘人的身份。
不到一分钟，睡着了。
他已经几天没睡过好觉了，练过洗髓经后，身体会有些疲劳。他本来应该好好补个觉的，但时间紧，路程长，他不敢耽误，加上还要守夜他其实已经到极限了。
陨烨见他睡着，走近他身边。许梓琛身上有熟悉的气息，他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人的转世。瞧着许梓琛眼下一片乌青，陨烨一怔。
〈连性格都这般相似。〉
他心里这样想，随即又打醒自己。
〈不对，他们只是刚好一样是个傻瓜而已……那个人的灵魂早已不知去向，几百年都未曾出现过，又怎么可能刚好转到这样的地方。我真是疯了，才会觉得他们像！〉
陨烨坐在许梓琛旁边，瞧着篝火上不断往外飘的火星，心中不爽。
他想的那个人名叫千莫寻，是百年前名震四海的少年侠客。也是他的主人。其实他还有一个名字，叫曲岙。是他打造的自己，也是他的第一代主人。曲岙死了以后，他将自己封于青舟湖底，直到再次感知到他的气息，他才再次出现。千百年来他换了数不清的主人，却也只服从于一个灵魂。直到上一次，他找到了千莫寻，那人一腔热血，与曾经的曲岙实在相似。
以延镇处于冬玄和燕溪的交界处，当时两国战况激烈，他马上跑去守护以延镇，待百姓也是极其亲切，可笑的是最后他死在了自己保护的百姓手上。以延属于燕溪的领地，燕溪帝王打了败仗，心中恼怒，重金让以延镇民交出曲岙。讽刺的是他们竟然毫不犹豫的交了人，害的曲岙被折磨，被辱骂，被斩断神脉，挑断手脚筋。偏偏那个变态燕帝不愿让他轻易死去，一直吊着他的命。
“你是冬玄的英雄又如何，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残废！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笑话，他们连救你都不肯，甚至亲手把你推下深渊啊哈哈哈！”陨烨还记得老燕帝面目狰狞，语气疯癫的嘲笑他的曲岙，骂他下贱，骂他不堪。
曲岙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他的傲气这惹怒了对方，又换来一顿折磨。
“你不过是个阶下囚，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老皇帝扭曲的嘴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陨烨只觉胃里翻涌，可他是器灵，根本吐不出来。
这五年来，老皇帝想尽一切办法折辱他，他把曲岙关过水牢，抽过带盐的鞭子，甚至当着所有大臣的面逼着他雌伏，然后将他丢给众人轮番折磨。
但他没有伤害他的脸，他要的就是这张脸，他要从里面看到愤怒，悲哀，绝望，痛苦……可是那人始终面无表情，仿佛一潭死水。
陨烨心如刀绞，他明明就在他身边却不能帮他！只有他知道曲岙心中的煎熬，他们定下的是神魂契，可以共享五感，他也在同样承受痛苦。
他恨不得剐了他，生食其肉，抽干其血，将他的灵魂拖下地狱！
他还记得，曲岙曾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问自己，他是否做错了事。而他除了安慰什么也做不了。到了后面曲岙甚至开始信了老皇帝的话，他感到绝望，甚至想要轻生。尽管面上毫无波澜，但他其实已经支离破碎。
曲岙被囚禁的第五年，上元当晚，曲岙被老皇帝折辱一番后。陨烨现了形。他日日夜夜积攒神元，只求快点化形，救出主人。现在他终于成功了，可是曲岙已经没有了生的欲望，五年的囚禁令他面色苍白，从唯一的窗户外透进来的月光打在他脸上，他就像死人一般静静的望着陨烨，一滴晶莹划过脸颊，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痕迹。
“送、我、走、吧。”长时间没说话，曲岙已经快忘了怎么说话。他一字一顿，声声插在陨烨心间，血流不止。
可是五年太长，曲岙和他都明白，即使离开，也改变不了什么。
曲岙已经不想活了。
“我会找到你的。”
“好，我等你。”曲岙笑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收拾自己了，头发乱蓬蓬的，脸也已经上了灰，。他早已没了当年的惊艳，现在只剩下了凄凉，悲苦，和绝望。
但他至始至终没有仇恨，甚至对他说：“别为我报仇，你的时间还有很多，不应该在我这里浪费。”
他最终亲手杀死了曲岙。
他亲手杀死了爱他护他创造他的主人。
时隔多年，很多细节陨烨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带着曲岙回到了他们的小屋，常年没有人住，屋子已经荒废了。
他给曲岙好好捯饬了一下。
曲岙向来在意自己的形象，既然要出远门，那就更要好好收拾收拾了。
收拾好以后，陨烨把屋子里值得纪念的东西好好收在身上，便抱着曲岙来到了青舟湖。那时的青舟湖还没有人，四周全是树。他把曲岙埋在湖旁边的柳树下，给他刻了个碑，背面是他的经历。
之后他便投入湖中，陷入了沉睡。
陨烨从回忆中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