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蛇蝎
二少爷清醒后，正抱着萱儿痛哭。
“萱儿，你说我们怎么就这样辛苦？我身为一个少爷，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好，让你受惊了。”
萱儿轻轻拍着他后背，凄惨地说道：“少爷，您待奴婢极好，奴婢是万分的感恩，若此生能为少爷生儿育女，奴婢就算是死也值了！”
二少爷突然捂住她的嘴，“什么死不死的，可莫要瞎说，你还得给我生儿子呢，若是你死了，谁来生？”
萱儿止了泪，脸上挂上一抹红晕，却说：“除了奴婢，您还有三个通房呢，莹莹温柔又体贴，她也能给您诞下儿子。”
二少爷美人在怀，哪里会想其他人，不在乎地说：“莹莹只是有个名分罢了，哪比得上你？萱儿你放心，这个孩子生下来了，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把你纳为妾，如此你便能照顾我们的孩子。”
萱儿“噗嗤”一笑，二少爷见她这般羞涩模样，手便开始不老实，亲着萱儿那软软的脸蛋，感觉心都化了。
“哎呀，少爷，您忘了，奴婢还怀着您的儿子呢！”
“不打紧，你怀着儿子，可还有别的法子快活呢……”
又过几日，熙熙去医馆抓药，回府的路上竟听到了关于章府的谣言。
“哎哟你可不知道，那妖女施法时，整个天都是黑的，太阳被遮住，乌云翻滚，十分骇人！她一下子就把章府三少爷打飞在地，又施法不见了踪影！”
“嚯，竟有此事！可我听说，那章府的七小姐从前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据说是患有咳疾。这么个病秧子，还能被鬼附身？”
“害，那都是传言，说不定就是因为她心虚，怕被人瞧出来是个妖，才不敢出门的！”
熙熙听了，十分气愤，赶忙回府禀报。
“这也确实在我意料之中。”章霖濡坐在石桌旁，品着茶，翻看账本。她与母亲说想学习管家之道，母亲十分欣慰，便把这两年章府的账给章霖濡供她参考。
“那小姐可有什么法子？小姐的名声可要紧的很，若是被败坏了名声，以后相看就难了。且不说前阵子徐家那位小姐，不就是存了害人之心，结果害了自己的终生！”
章霖濡突然合上账本，促狭一笑，问她：“你便如此相信我？若是我真如外面所说是个妖……”
“怎么可能嘛！”熙熙急了，连忙摆手说道：“小姐善良又聪明，就算是个妖，也是个不害人的好妖！何况奴婢天天在小姐身边，对小姐的起居十分熟悉，小姐断不可能会妖术的。”
章霖濡又问：“可是你应当听了传言，那天吹了阵风我便没有踪迹了。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那也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又不是奴婢亲眼见的！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因那天熙熙刚好外出去采买，所以并未亲眼看到。
“嗯，不错。”若是人人都像熙熙这般想，谣言不攻自破。可惜，这世间行走最快的不是马车，也不是飞骑，正是流言蜚语。
也因为流言蜚语传得快，所以这局——章霖濡心想，还得靠流言破。
下午，她带着账本去了母亲的房内。
夫人脸上的担忧藏也藏不住，“唉，女儿可听说，京内关于你的消息传了个满京城！也不知是哪个多嘴的奴才私底下传闲话，我明明吩咐下去，那日之事不准外传！若叫我知道是哪个刁奴，非将他逐出府去不可！”
章霖濡也叹了口气，说：“人言可畏，母亲光警告是没用的。府上二心的奴才可不是一个两个，须得仔细整治。”
“啊？！”夫人又惊又怒。
“您平日里对待奴才没的说，然而在女儿看来，母亲过于柔和了，若是不立威严，下人们只会愈发嚣张。”章霖濡翻开账本，将其中一页拿给母亲看。
“这是什么意思？”夫人不明就里，随即恍然大悟。“喔，女儿也看到了，张婆是林管家的媳妇，平时负责掌管府内食材的购进，这笔账前些日子我问过了，确实是那张婆偷的。我已罚了她一个月的银子，教她闭门思过。张婆跪在我面前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犯了，我想她已经知错了。”
章霖濡摇摇头，说道：“母亲错了，这等贪财之人，怎可留在府上，必须逐出去！”
夫人左右为难，“可她毕竟也是家生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母亲若是严惩她，林管家说不得心生怨怼啊。”
林家一脉，祖上就是侍奉夫人母家的，所以章家迁入京城时，夫人也带了林家人过来。然而林家从前并未侍奉过官家，常常失了规矩，又仗着与夫人这层关系，屡屡犯错，却从没有被重罚过，因此府内许多下人早已对林家人不满，甚至因为口舌之争而流失了许多忠仆。
“母亲，章家现在不同了。父亲在朝为官，家中事宜须得仔细打点，万不能像从前还是商贾时那样随意，否则若是家宅不宁，会影响父亲和哥哥的仕途的！”哥哥指的是远在千里之外做县令的老大。
这话可是说到夫人心里去了，她自从跟着夫君来了京城，便时常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言行出错，让夫君受了影响。因此夫人曾认真习女德，慢慢模仿京城内贵妇们的言行，过了许多年，这才将身上的野蛮洗刷。然而管家之道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并且也没有人能教她，所以她于此事上常常糊涂。
夫人一脸热切地看着章霖濡，总觉得女儿现在哪哪儿都顺眼了，不仅比起从前与她亲近许多，而且知书达理，甚至在大事上比她这个当母亲的都靠谱。
她握紧章霖濡的手便说：“女儿啊，真是娘的好女儿。娘现在知错了，但是若让娘一时间把奴才们都赶走，府里恐怕周转不开呀，女儿可有什么法子？”
“娘可信得过女儿？”章霖濡问道。
“自然是信的。”
“那好，娘可否将管家之权暂时交给我？女儿这段时间细细考察府内下人的情况，择其优劣，淘汰掉那些不靠谱的奴才；然后再去街上招一批来。娘放心，此事须得循序渐进，您每日较为忙碌，而女儿刚好清闲，适合做事磨洋工。若是娘还不放心的话，女儿会拟个单子，安排前拿给娘看。”
夫人心想，女儿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历练，让她来把持整个章府，一定会保佑章家福泽长久不衰的。于是她一拍手说道：“就这么办吧！”
下午，夫人召集了府内所有下人，明确告知了这段时间由章霖濡来管家的事。章霖濡将所有奴才的表情看在眼里，有的脸上幸灾乐祸，有的则质疑，还有的面含不屑，真正信服她的却是少数。
章霖濡心想，少数也没关系，反正现在能解燃眉之急就够了。
她回院子便列了个清单，将看上去老实、忠心的下人请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找你们来呢，是有一事请你们帮忙。”章霖濡开门见山。
“何事？小姐尽管说即可，俺们都会尽力去做！”看门的徐伯认真说道。
“近日，京内有关于我的传闻，你们应该都听到了。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将谣言掩盖。”
“哎呀，那些嘴碎的人最是可恶！明明根本没有经历过的事，说的有头有脸，那天听到奴才真生气，想一锄头砸过去给小姐泄愤！”
“不可，你们一定不要用武力。”章霖濡将那天说与母亲听的“仙鹿”一辞讲给了众人听。
“明白了吧，你们出府时，只要见到有人说我闲话，便将刚才的故事告诉他，也不必添油加醋，据实说即可。”章霖濡端看人脸色，见无一人质疑，点点头，又施加些威严：“如今母亲准我掌管府中事宜，我的命令便是母亲的命令，若你们私下偷奸耍滑，到时候被我查出来，可少不了惩罚！”
下人们面色不安，听了此话后，一点都不敢怠慢了。
将下人挥退后，章霖濡染上些疲惫的神色。她的身子实在承受不了如此劳神的事情，看来还得好好养病，若是有机会痊愈自是最好了，否则这病迟早拖垮了她。
章霖濡进屋睡下后，熙熙趁着没活干离开了院子。
她到二少爷的院子里去看自己的好姐妹莹莹。莹莹其实从前也是章霖濡的贴身丫头，和熙熙是同乡，小了两岁，所以熙熙颇为照顾她。
莹莹长得乖巧可怜，性子有些胆小。由于二少爷常来章霖濡的院子里玩，久而久之看上了莹莹，便要了去做通房。
众人都知道，二少爷是个见异思迁的主，所以莹莹过去没多久后就不受宠了，在院子里时常闷闷不乐。不过萱儿很是照顾她，二人还是手帕交，所以她吃喝不愁。
熙熙经常去看望自己的姐妹开导她，劝她好好留在二少爷院中，若是待嫡子落地后，能怀上二少爷的孩子，再做个妾室，这后半生便安稳了。
今日熙熙进了院子，却并未看到莹莹的身影。她很是奇怪，平常莹莹不愿闷在屋里，更喜欢跑到院子里捉弄蝴蝶、蚂蚁，前几日她还养了一只巴掌大的兔儿，欢喜的不得了，整日整日的抱在怀里玩呢。
熙熙又到最里面莹莹的房间去看，仍旧无人。兔笼大开着，看样子是莹莹抱走了。
人呢？去哪儿了？
熙熙找了一圈，只看到了剩下的两个通房丫头，萱儿也不见了，二少爷听说是上街去给萱儿买点心了。
她只好离开，打算明天再来找。不过就在路过门口的时候，她看到两小厮挑着两大袋麻布装的东西离开了。
熙熙不知道是什么，有些好奇，跟上去看了看。那麻袋并不严实，底部有个口子，还在往外露东西。
她拾起来一看，原来是中药。因熙熙从小就去给章霖濡抓药，她又是个好学的小姑娘，经常缠着济春堂的大夫给她讲药经，所以略懂两分医理。
她一闻，皱了皱眉头，这三种药……貌似是避子汤里的成分吧。她倒是听说，萱儿正是因为避子汤的药剂被放到了发霉，药效失了效，才导致萱儿怀孕。
然而，端看手中的药材，似乎没有发霉的迹象，熙熙闻了闻，也没有霉味，倒是隐隐约约透出点血腥味。
药材怎会散发血腥味呢？
熙熙边思考，边回到院子里。
另一边，本该安心在自己院儿里养胎的萱儿，却偷偷地跑到了府里废弃不用的桂花堂里。这儿早年间是老夫人的住所，因老夫人病逝，所以就封上不用了。
萱儿有节奏地敲了三下门，门突然一开，里面居然是三少爷。
三少爷一把将其抱住，埋在那光洁乳白的脖子间嗅了嗅，兴奋地说道：“可是擦了我给你的乳粉？萱儿你好香……”
萱儿用一指圈了圈三少爷的胸膛，娇嗔道：“逃不过你的鼻子。”二人藕断丝连地抱着进了屋子，间或漏些不知羞的声音。
蹲在瓦屋上的暗卫幽肃摸了摸脖子——一手汗，怪不得这风吹着凉飕飕的。
周公离开后，萱儿懒散地躺在三少爷的臂弯里。三少爷慈爱地抚着她的肚子，问道：“可是把药材都安排妥当了？千万不能被人发现那药材堆表面一层上涂了墨水，否则惹人怀疑。你是知道的，我爹办案经验丰富，这事儿必须得兜住了，万分不敢懈怠。”
“嗯~自然已经妥了，不过嘛……出了点儿意外。”萱儿突然声音戚戚，竟哭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你快告诉我！”三少爷有些慌乱。
“前日我来这儿见你时，竟被那不知死活的莹莹撞见了！她质问我，我当时十分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呜呜呜呜呜……”
三少爷猛地推开萱儿，怒道：“这等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万一她传出去，我的名声就全坏了！”
萱儿被推了下，刚好撞到腹部，边捂着肚子边抽泣说：“您……您听我说嘛，那时我与莹莹正在后院的井旁，莹莹本想吓唬一下我，扑了过来，逼我说出实情，结果却扑了个空，掉到井底去了！”
三少爷这才冷静下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又问道：“那她死了没？尸体呢？决不能让爹发现她尸体！”
萱儿哆哆嗦嗦，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赶紧跑了。”
三少爷面容冷冽，立马起身穿衣服，恨恨威胁道：“若是你我之事因为那个丫头被人知道了，我可饶不了你！”
说罢起身去二少爷的院子里。
萱儿跪在床上，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哼，若不是为了肚里的孩子，我才懒得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