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单片眼镜
话音落下的刹那,雪亮的刀芒拽着震颤心神的尖啸袭来;连残影都看不清的刀锋在未攻击的前一瞬,就根据安森的反应连续变幻了三个方向。
速度,反应,爆发力任何看到路易贝尔纳这一刀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人类能完成的动作。
这就是血脉之力,这就是天赋者在黑暗时代乃至更久远的时代,那些“传奇”和“英雄”们就是依靠这样恐怖到令人敬畏的力量,去对抗同样恐怖的施法者,统治或者说奴役普通人的。
说真的,在面对天赋者和施法者的时候,对普通人真的有区别吗?
安森非常怀疑这一点,在出现动动手指就能杀人的十字弓和火枪之前,一个普通人想要反抗奴役他的魔法师家族或者天赋者领主,从愤怒到绝望的内心路程哪个要更痛一些?
他不知道,但他很庆幸自己也是个天赋者,而且还是圣徒历一百年的天赋者;哪怕血脉之力的力量上有差距,他也用不着像黑暗时代的普通人那样悲惨到只能坐以待毙。
向后闪避的瞬间,安森右手扣动了扳机。
“铛!”
铅弹与刀锋的碰撞再次炸开刺耳的巨响,火花的闪烁的同时,右臂传来的巨大力道让路易的脸上流出一丝惊讶,视线瞬间锁定了那还在冒烟的枪口连带着手中的刀锋也有了片刻停顿。
但也只是片刻而已下一秒,刀锋转瞬即至,比之前更狂暴的斩击向安森袭来。
根本来不及闪躲的安森只能硬着头皮顶上,手中不断招架的军刀发出阵阵哀鸣,为“匕首”争取开火的空隙。
“铛!”
又是一枪。
再次弹飞铅弹的路易右手银芒抡舞,近乎疯狂的斩击逼得安森一路后退,可越是后退就越是被步步紧逼的凶险万分。
在“海骑士”血脉之力加持下,此时此刻的路易贝尔纳不仅仅是身体素质,就连条件反应也达到了绝对的碾压级别。
任凭安森招架闪躲,始终逃不出刀芒抡舞的钢铁牢笼,走错半步就是命丧当场;哪怕“异能”带来的视野能让安森做出最准确的判断,咒法师的绝对距离感,也仅仅是能让安森强行躲过最致命的攻击而已。
割裂空气的刀锋再次落下,从靠近安森鼻尖的位置划过;滞留空中的残影还未散去,刀尖已经笔直刺向后退半步的咽喉。
紧咬牙关的安森右手长刀同样刺向路易脖颈,藏在腰间的左手扬起“匕首”枪口。
“铛!”
刀锋长鸣的瞬间,铅弹在火光中一分为三;碎片擦过二人的面颊,在安森鬓角擦破一小块皮肉,带走了路易几缕金色的发丝。
硝烟未散的坡地战场,对周围一切浑然不觉的二人如凶兽般相互厮杀着。
在他们的脚下,代表伊瑟尔的金色秩序之环旗正有序的退出战场,狂呼酣战的图恩克洛维联军同样像闻见血腥味的凶兽一样,疯狂的追在后面撕咬。
不敢恋战的禁卫军团依然在保持着撤退的节奏,不断留下部队殿后,但依然难以摆脱联军的追击最后几乎到了撤出一个连队,就要留下一个连队的地步。
为了阻遏联军的攻势,弹药见底的禁卫军团炮兵阵地组织了最后一轮炮击;漫天密布的弹雨倾泻而下,迫使联军先头部队放缓了推进速度,但很快后线部队就趁着炮击间隙,如海啸般一浪一浪跟进。
血红色的夕阳下,你死我活的惨烈追击战如火如荼的上演着,用以千计的尸骸为持续数十日的鹰角城之战画上圆满的结尾。
“我说,差不多了吧。”
割裂空气的刀风从面颊擦过,已经满脸是血的安森招架的同时忍不住喊道
“看看!看看下面,禁卫军团已经撤出战场了,我们俩还有什么必要再继续打的你死我活?!”
“因为我还活着!”
刀锋再次碰撞,双瞳中跃动着火光的路易贝尔纳如狮子般低吼道
“因为我还没输!”
“你这是强词夺理!”
躲不开的安森将军刀横在头顶,猛劈而下的刀锋让手臂连带着半个身体都疼到麻木,右手已经开始握不住武器了。
“那你就当我是在强词夺理吧!”
路易紧抿着嘴角,强作镇定的他瞳孔中已经布满了血丝“海骑士”血脉之力的维持条件是必须时刻保持冷静,一旦情绪失控或者露出疲态,就意味着不可避免的败北。
“击败我,或者被我击败这就是天赋者的宿命,这就是骑士的宿命!”
猛然向前踏步,手中长刀如同晴空劈落的雷霆。
“噗!”
力竭不支的安森右手的军刀被一击弹飞,刀锋划过的瞬间,血雾在他胸前炸开。
但他却并未因为疼痛而有丝毫慌乱,仍旧冷静的瞳孔聚焦在撕破血雾,朝自己脖颈袭来的刀尖,左手的“匕首”再次发出咆哮。
“铛!”
冷静的路易没有片刻犹豫,在安森开火的瞬间便收刀横劈,随着迸裂的火花将铅弹再次击碎。
抓住这个空隙的安森快速后撤,和路易拉开距离,左手漆黑的枪口直指面门。
“漂亮的一击。”
面对指着自己额头的左轮枪,路易并未立刻攻上来;轻轻活动了下手腕,然后抬起长刀,反手将刀尖向下低垂。
“不到三步的距离,这么短的时间,却能立刻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时机和瞄准都完美的恰到好处,迫使我不得不回防安森巴赫,您果然是一位优秀的对手。”
额头没有一滴汗珠的路易毫不吝啬的称赞道。
“你你这是在夸你自己吧”
大口大口喘息着,冷汗淋淋的安森面色略有些苍白,举着左轮的左手也在微微颤抖。
这种“审判官专用”的左轮枪尽管威力和射程都超乎想象,但后坐力也不是一般的大,连续腰射加上掌心的伤口,哪怕对他也是不小的负担。
“不,我是真心实意的在称赞您。”
摇摇头,路易望着安森右手的左轮“您的枪法的确很厉害,但子弹也已经打光了吧?”
“哦?”安森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要试试看吗?”
面不改色的路易注视着安森的眼睛,举刀的右手微微做了个“请”的姿势。
安森哼笑一声,完全不以为意。
该死,他怎么不上当?
这么冷静而且毫无破绽,快把自己逼上绝路的家伙,真的是路易贝尔纳吗?
正当他在心底吐槽的同时,路易手中的刀锋已经再次袭来。
毫无征兆的进攻让安森本能的闪避,打光子弹的左轮收到身后,空荡荡的右手从袖口拔出了藏在里面的刺刀。
“铛!”
两柄利刃在距离安森脖颈仅有几厘米的位置碰撞,绚烂的火花映照在深褐色的瞳孔中。
“铛!铛!铛!铛”
短小细长的刺刀在安森手中上下翻飞,靠着灵活性勉强跟上了路易的速度;不断亮起的火花如同一面看不见的盾牌,死死挡在他面前。
“精彩!这样优秀的预判能力,已经足以和赫瑞德陛下的御前武官媲美了!”
路易依旧毫不吝啬的赞美着,宛若钢铁牢笼般轮舞的刀锋却没有丝毫的迟疑;减少了大范围的挥砍,开始用更短距离的直刺和斜劈克制刺刀的灵活优势。
太短也太细的刺刀,并不能挡下所有的进攻;几次呼吸的时间,安森从肩膀到手臂已经多出了数道伤口,军装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暗红。
被逼得节节后退的安森面颊抽搐了下如果不是知道对方是个老实人,他都快觉得路易是在故意阴阳人,拐弯抹角的讽刺自己了。
“鈶鎯!”
招架的瞬间,突然不再后退的纤细刺刀在雪色的刀刃上擦出一串火花,斜刺向路易右手的腕部。
路易不紧不慢的收刀,狭长的刀身随灵活的身影转动,轻巧的躲过了安森近乎全力的一击。
但就在擦身而过时,突然觉察到什么的路易瞳孔骤缩了下。
那一瞬间,他发现安森的脸上戴着一个小小的单片眼镜。
眼镜本身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但在此之前他一直注视着安森的一举一动和表情变化,根本没有看到这个东西!
再回头,安森脸上的单片眼镜已经消失了踪影,就像从未出现过。
是幻觉吗,还是自己看错了?
不,不可能的开启了“海骑士”的自己洞察能力,根本不存在“看花眼”或者“错觉”的可能!
那究竟是
错愕的短短数秒,闪避到路易身后的安森已经再次袭来。
依旧紧握着左轮的左手藏在了身后,右手反握的刺刀随上前踏步的同时猛地刺出。
“铛!”
就在即将被刺刀贯穿后颈的刹那,快到不可思议的路易已经转过身,雪色长刀随转动的身影拦在了身前。
同时因为他是双手握刀,纤细的刺刀被完全压制,刀背已经压在了安森的脖颈上。
胜负仿佛在此刻已经敲定刀锋落下的那一刻,就是安森身首异处的时刻。
疼到脸孔扭曲,冷汗如雨的安森突然抬起头,十分勉强的冲路易一笑。
嗯嗯?!
路易先是一怔,随即猛地睁大了眼睛。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安森藏在背后的左手握住的不再是左轮枪,而是一枚手榴弹?!
安森自然张开手掌,已经被拔掉引信的手榴弹落在地上,自由的在地上滚动到路易背后。
上当了这是爆炸前,路易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轰!!!!”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在坡地战场响起,滚滚浓烟瞬间将二人的身影吞没。
几乎就在爆炸的同时,紧握长刀的路易第一时间扑向地面闪避,但却没等来想象中的火光,撕裂一切的滚滚热浪只有灰色的浓烟。
然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又上当了这不是手榴弹,是烟雾弹!
屏住呼吸的路易本能的不断后撤,试图冲出烟雾弹的范围。
下一刻,枪声响起。
在侧面!
寒毛乍起的路易瞬间做出判断,藏在身后的刀锋拽出半月状的刀芒。
“铛!”
火光迸溅,袭来的铅弹瞬间四分五裂。
但裂开的不仅仅是铅弹。
面色一惊的路易愣住数秒,直至面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他才发现手中长刀已经只剩半截,崩断的刀身在左侧面颊撕开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在连续弹开数发大口径铅弹之后,即便是禁卫军团统帅的佩刀,也终于不可避免的折断成了两截。
烟雾渐渐开始散去,安森出现在路易五步之外的正对面,左手握着被鲜血浸透的“匕首”,枪口正对着他的眉心。
在他略有些苍白的脸上,多出一个单片眼镜。
匿名眼镜,一个来自博格纳子爵的馈赠,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对周围人施加范围性的心理暗示,令周围的人会下意识的忽视它或者佩戴者,但对四阶以上的施法者和洞察内天赋者无效。
被路易逼到绝路的安森,还是不得不用了这件黑魔法类型的附魔物品总比大庭广众之下使用咒法师的能力强一点,就算被告发,至少还能争取事后悔过的机会。
靠着这个博格纳子爵的“小礼物”,安森躲过了两次致命伤,还顺便争取到一次反杀的机会虽然差点又被反杀了。
当然,既然不得不用,准备的后手就不会仅仅是一枚“手榴弹”而已。
烟雾散去,整整两个连队的线列兵将两人团团围在中央,装填好弹药的步枪密密麻麻,如同刺猬般伸出。
包围圈外,被莱昂弗朗索瓦派来解围的埃纳雷斯背着双手,一脸复杂的看着那两道身影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直接向士兵下令干脆把这两个给图恩带来无数麻烦,日后很可能还会带来更多麻烦的家伙都打成马蜂窝。
但是他更清楚如果自己敢下令,下一秒周围的克洛维士兵就会立刻将自己撕成碎片;而图恩无论克洛维、伊瑟尔还是帝国,都是绝对得罪不起的。
莱昂弗朗索瓦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小少爷和未来的图恩大公,他也不会因此感谢自己,反而会因为自己伤害了他最重要的两个朋友,而对阿尔卡德家族恨之入骨。
轻轻叹息一声,抬起头的埃纳雷斯咳嗽两声,对着路易沉声道
“尊敬的路易贝尔纳大人,吾主莱昂弗朗索瓦命我前来邀请您,到克洛维鹰角城一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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